毕谙硬着头皮,顶着墨奕珽的眼刀子放下了东西,便像火烧屁。股一样蹿出门去。
墨奕珽收回视线,见顾卿浅已经很有眼力劲儿地,拿起水壶替尹清欢的茶碗续水,他冰冷的脸色,才稍缓了些。
顾卿浅为尹清欢和自己的茶碗中倒满水之后,便将水壶搁在了茶几上,然后退回到小床边坐下,挑衅地看着墨奕珽。
“椅背太硬了,靠着这个,舒服些。”墨奕珽对她的挑衅视若无睹,也不在意顾卿浅没给他的杯子续水,而是拿起抱枕,对尹清欢道。
“我没那么娇气。”尹清欢无奈道,心想怎么今晚一个两个,都把她当瓷娃娃了?
“以她的叙事能力,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把故事讲完,把事情说明白,能坐得舒服些,总是好的。”墨奕珽耐心地劝道,把抱枕放在尹清欢背后,示意她挺直一下身子,给他安置抱枕。
顾卿浅本来想顶嘴的,可转念一想,他也是为了尹清欢好,便忍住了没出声。
“好吧,谢谢。”尹清欢也不是不识好歹、矫情的人,而且她觉得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讨论,便答应着,伸手过去接那抱枕,却被墨奕珽避开了,她不解地望着墨奕珽。
“我来。”墨奕珽道。
“……谢谢。”尹清欢见他眼神坚定,便也不好再说什么,直起身子,让墨奕珽放好了抱枕。
话音未落,一条薄毯,又盖到了尹清欢的腿上。
“这里是地下室,又开着空调,夜里还是搭着点东西好。”墨奕珽低头整理了一下毯子,发现尹清欢动了动,似乎又想推拒,他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万一你真有个头疼脑热的,先别说你我两家的爷爷会怎么收拾我,光是你哥那惫懒货来找我撒泼,就够让我烦的了。”
尹清欢简直不知道该说墨奕珽什么好,干脆直接抬头看着顾卿浅道:“请继续。”
顾卿浅正望着墨、尹二人发怔,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事情,眼神有些迷茫和哀伤,听得尹清欢和她说话,她才猛地惊醒过来,点了点头,继续她的讲述。
……
诏书引起的热议还未过去,墨珽尊主的聘礼单子又被好事者给传了出来,且不说那以车、船来论的奇珍异宝、金银玉石,令多少人瞠目咋舌;光是那单独赠与馨懿公主的几座滨海城池,就已经能让天底下绝大部分的女人,羡慕嫉妒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墨珽尊主赠城池给馨懿公主的举动,更是令世人对这次联姻众说纷纭,有说这是苍狼国皇室设下的阴谋,不久的将来,苍狼国就会利用馨懿公主的这几处城池为跳板,攻打墨国,一统苍璇大陆;也有人赞叹墨珽尊主对馨懿公主的信任爱重,心中向往自己也能像二人般,遇到一段天赐的良缘;还有无数文人墨客,写下文章诗句称颂赞扬;甚至,还有以他们二人为原型,臆想出的话本、剧目等等,被说书人、戏班子广为传播……
无论世人如何看待,民间如何沸沸扬扬,两国联姻前期所需要做的工作,仍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纳彩之后,便是请期。
按墨珽尊主的想法,当然是越快越好,可苍狼国主及皇后实在不舍女儿那么快远嫁,便以馨懿公主尚未及笄为由,硬是将婚期拖到了来年的寿宁节之后。
六礼已过前五,只等着来年夏日,十里红妆迎娶小娇妻,墨珽尊主自是万分地高兴,但这也意味着,他必须要起驾回朝了,毕竟,此时距他离开墨国,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有半个月是在路上),虽说留守在墨国朝堂上,替他处理紧急事务的,都是同生共死过的股肱心腹,可身为墨国的国君,若为了私情而一再逗留他国,就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启程的那日,馨懿公主在军队的护拥下,将墨珽送到了城外,二人互相叮咛嘱咐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自那以后,馨懿与墨珽便开始了鸿雁传书的日子,除了在有台风,或是雷雨天气的时候,可能会晚上几天,否则几乎每隔三日,他们便会接到对方驯养的飞禽,千里迢迢送来的信件,顾卿浅时常入宫陪伴馨懿,每次见到那送来的书信,都是密密麻麻地好几页。
“等等,既然这二人都是修真者,又在同一个界面,他们为什么不用传音玉牌,或者玉简直接通话?还是说,有什么特殊原因?”尹清欢觉得用飞禽送信这样毫无效率,又充满不确定因素的通讯方式,实在与顾卿浅描述的,那个雷厉风行的墨珽尊主,画风违和。
墨奕珽心中也有同样的疑问,以他的性格,如果想念尹清欢时,无法马上见面,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不能视频,起码也要打电话,听听她的声音,绝不可能选择写信这么慢,又不够保险的方式。
“传音玉牌……那是什么?”顾卿浅满脸迷茫。
“是一种可以两地传音的法器,就像现代的手机一样,只不过传音玉牌需要输入法力就能通话,而手机需要有电还必须有信号才能接通。”尹清欢解释道。
“哦。”顾卿浅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她仔细回忆了片刻,摇头肯定地道,“苍璇大陆上,没有这种东西,如果有的话,起码代表着大陆上最高地位的苍狼国皇室,还有,这个大魔头,肯定会有,那我至少也应该见过或者听说过。”
墨奕珽无视了顾卿浅对他的称呼,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讲述,夜已深,他担心尹清欢的身体,想让顾卿浅快点把事情讲明白了,好让尹清欢安心回去休息。
顾卿浅撇了撇嘴,继续讲道……
在书信的往来之中,五个月匆匆而过。
这一日,苍狼国下起了入冬后下的第一场雪,雪花纷飞中,馨懿收到了雪鸮送来的墨珽的书信。
信上说他归国之后,一直在派人寻找古籍上提到过的,能够温养稳固魂魄的异宝“定魂珠”,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他决定立即启程,亲自去为馨懿取回宝珠。
这是他们通信以来,墨珽写得最短的一封,但其中内容体现出的感情,却是胜过了千言万语。
馨懿看完之后,又喜又忧且怒--既为墨珽对她的情意欢喜,又十分担心他的安危,毕竟若消息属实的话,任何异宝所在之处,必然会是险境环生之地……思来想去,更是恼怒那多嘴告诉墨珽有关她魂魄不稳事情的人。
她立即提笔写下书信,说明她练了师父教给她的功法之后,除了身体稍弱之外,并无大碍,墨珽有这番心意,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再三恳求墨珽好好保重,不要为了她涉险。
然而,她的这封书信在寄出之后,便犹如石沉大海,墨珽那边没了回音。
馨懿焦急担忧地等了五六天,没等到墨珽的回信,便去求苍狼国主允许她前往墨国寻夫。
这个请求当然没得到国主的同意,但他也不忍见女儿为此事寝食不安,况且,墨珽和馨懿二人的婚事,已是天下皆知,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于是苍狼国主派出了自己暗卫中实力比较高的“鹰眼卫”,命他们暗中前往墨国打探,一有消息,速速回报,万一墨珽真的是遇到了危险,他们即便是死,也必须护得墨珽的周全。
馨懿见父皇已经派出人去,只得暂时放弃了亲自去墨国的念头,数着日子等待回音。
煎熬之中,又等了一个月,无论是墨珽,还是“鹰眼卫”,都没有音信传来,馨懿决定不能再困坐愁城,她收拾了行装,想要偷出宫去。
刚走出她自己的寝宫,便撞上了匆匆而来的顾卿浅,一把拉住馨懿便往太极殿跑去,边跑边说她来时见到有墨国的使臣入宫。
两个人离太极殿尚有一小段距离,便已经听到里面像炸开了锅似的吵闹,而守在殿外的禁军,也是满脸怒容。
馨懿是修真之人,耳目比习武的顾卿浅要更灵敏,殿中众人的话,她听清了七八分,立时便面沉如水,加快脚步冲进了太极殿,顾卿浅虽然不能进去,但在外面也听清了朝臣们愤怒的指责,惊怒之余,不免替馨懿担心起来。
顾卿浅说到这里,咬牙切齿地瞪着墨奕珽道:“谁也没料到,这墨国使臣带来的,竟然是退婚的国书!”
但她愤怒的情绪,既没有吓到墨奕珽,也没有引起尹清欢的共鸣,他们二人只是不约而同地微微挑了挑眉,静静等她的下文。
顾卿浅觉得这两人的反应,简直平静得可恨,“师姐,你没有了那段记忆,虽说无法感同身受,但至少对于这种负心的举动,也该多少有些生气吧?”
“因为我猜测,这退婚的国书,要么根本不是墨珽尊主本人的意愿,要么就是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掌控之外的事情,令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尹清欢冷静地分析道。
“为什么你会做出这样的猜测?”顾卿浅吃惊极了,“难道,你的记忆恢复了?”
“没有,且不说馨懿公主是否真的便是我所谓的前世,即便是真的,轮回之后还能保有或者恢复前世记忆的人,又能有几个?”
尹清欢心中不禁自嘲道:‘好比我使用逆世咒重回十六岁,算是避过了轮回的,如今还不是觉得有事情记不起来了么?’
“可是无论你是否保有记忆,都仍是那么相信墨珽尊主。”顾卿浅瘪嘴嘟哝了一句。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通过你的讲述,分析推论得出的结果。”尹清欢声音淡淡,“如果你对整件事的描述偏差不大的话,从私人角度来讲:这样的退婚方式,与墨珽尊主的性格以及他的行事风格,简直是大相径庭;从大局观来讲:退婚很可能会引起两国的矛盾,甚至是战争,这也并不符和一国之君的逻辑。”
“总之,事情肯定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顾卿浅长叹一声,道:“你在进入太极殿之后说的话,和你现在做的分析,差不多。”
馨懿公主认为墨珽尊主在失去音讯之前,是去替她找寻定魂珠,怎么可能才过了一个多月,便突然要悔婚?即便他是在这一个多月内变了心意,可按照墨珽尊主的性格,也至少会写封亲笔信给她,直言相告,并退回两人私下交换的信物。
但是现在这墨国使臣带来的,只有一封盖着玉玺印章的退婚国书,而这国书上的悔婚理由,竟然是说因为苍狼国和馨懿公主太过贪婪,逼他涉险去找寻“定魂珠”,所以他在脱险之后,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娶一个如此自私又贪得无厌的女子为妻。
这样的说法,和对苍狼国直接宣战,有什么区别?
墨珽尊主以未到而立的年纪,不但统一了西大陆,还在一年之内,就将墨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如此前无古人的斐然成就,说明他并非是个有勇无谋,只知道打仗杀人的莽夫,而是一个胸怀韬略,经文纬武的明君,又怎会做出如此出尔反尔的举动,写下如此荒唐可笑的退婚理由?
馨懿公主条理分明的一番分析,令苍狼国主和一众朝臣冷静了下来,也让墨国的使臣冷汗淋漓,但无论馨懿公主如何逼问,使臣都不愿说出墨珽尊主如今的真实情况。
对这样的硬骨头,身份又特殊,苍狼国主只好命人将使臣先带下去,控制起来。
所谓无巧不成书,这边墨国的使臣刚被带下去,那边就有人匆匆上殿,递上来了一封密折。
苍狼国主匆匆看罢,脸色微变,随即下了对今日之事的封口令后,宣布退朝,独独把馨懿公主叫到了偏殿。
父女二人来到偏殿,苍狼国主脸色难看地将密折递给了馨懿公主,让她自己看。
原来,那密折乃是“鹰眼卫”传回的消息,染着血迹的羊皮上只写着潦草的几个字:墨君受制于宫中,危!
暗卫们传递回的消息,每一封都会有数字编号,而馨懿公主发现,她手上的这一份,已经是他们送出的第十封密折。
父女两人判断,暗卫之前递出的消息,应该是被人拦下了,联系墨国那封可笑的退婚书来看,虽然不能确定到底只是墨国那边出了问题,还是苍狼国里也有内贼,但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这是一个想挑起两国争端,甚至很可能是想要颠覆整个苍璇格局的惊天阴谋。
这个推断,令形势变得更为扑朔迷离,事件性质也更严重起来,馨懿公主当即请求亲自前往墨国,将整件事查清。
虽然苍狼国主十分担忧不舍,可事情到了这步,他明白即便他不同意,以馨懿的性格,也会想方设法地离开,与其让她独自去面对危险,还不如多派些人手跟在馨懿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二人密谈了两个多时辰,馨懿公主才离开偏殿,找到顾卿浅将事情悄悄地粗略说了,通知她回去准备行装,入夜之后便启程前往墨国。
为谨慎起见,馨懿安排了一个替身,留在宫中掩人耳目,并且,在出发前只有馨懿一人知道此次行动的路线、目的和参与人员,连顾卿浅都是后来在路上,才陆陆续续从馨懿口中,知道了整件事情的。
至于这次苍狼国主派出的,是比鹰眼卫队综合实力更强的“利爪卫”--本来国主是想将最厉害的“狼牙”派出来保护馨懿的,但被馨懿拒绝了,因为她担心那幕后黑手的目的,便是抽空国主身边的护卫力量。
利爪卫的队员每人得到的路线不同,被打散了派出去,他们只知这次行动是要在指定时间到达墨国,到了那边一切听持有国主特赐令牌的某个人指挥,唯一相同的,是到了墨国之后的会合地点。
馨懿二人则是易容改装,结伴趁夜悄悄潜出了皇宫,昼伏夜行,赶在两天之内到达了海边,登上去往墨国的商船。
在海上颠簸十来日后,馨懿和顾卿浅终于踏入了墨国的领地,又花了三日时间直奔墨国都城,赶赴事先说好的客栈,与其余人会合。
从海滨城市到都城的路上,不断听到有关苍狼和墨国准备开战的流言,市井之间隐隐充斥着惶恐不安、压抑紧张的氛围。
这样的情况,令馨懿更加肯定,有一只黑手,想要搅乱东西大陆目前的安定局面。
馨懿在客栈内,与父皇这次派出的“利爪卫”会合后的第三天,“鹰眼卫”被特殊的暗号吸引,找上了门来,当面向馨懿讲述出他们的经历--
“鹰眼卫”乔装成客商进入墨国的当天,便开始被一股神秘势力追杀,不到五日,人员便折损了近半,而在躲避追杀的过程中,他们一边设法传递消息回国,一边仍尽忠职守地查探墨珽尊主的下落,馨懿找到他们时,“鹰眼卫”从当初的二十多人,已然只剩下三个。
而对于墨珽尊主的事情,他们知道的并不详细,只是通过各种蛛丝马迹,确定墨珽尊主在离开墨国皇宫后的去向,是东北方的一个小岛,在岛上逗留了大约三日便折返,从此再未出宫。
墨国市井间的流言,便是在墨珽尊主回宫后不久,渐渐传开的。
先是说墨君(墨珽尊主)被苍狼国的馨懿公主迷得失了心智,为了替她寻宝,冲撞了沉睡在某座小岛上的神明,导致如今性情大变,荒废朝政,滥杀朝臣,墨国若继续被他统治,离再度分崩离析,也不远了。
后来这流言,又演变为墨君因冲撞神明,而使整个墨国遭到了诅咒,如今墨君一病不起,引得朝纲大乱,幸得右丞相阳源广忠不避危,在关键时刻临危受命替墨君主持朝政,才力挽狂澜维持住了墨国的安定,然后阳丞相又以身犯险,亲自前往小岛跪了七天七夜,希望求得神明原谅墨君,放过墨国的黎明百姓。
阳丞相的诚意,终于感动了神明,赐下神谕曰:墨珽无道,暴戾恣睢(zisui);馨懿狐媚无德,祸国殃民,此二人不除,天下难安。
而这清除“邪佞”的责任和权利,被神明交到了阳丞相的手上,并赐予他无上的神力。
阳丞相不愿弑主,但更不忍见天下百姓受苦,遂苦苦哀求神明,能否只是圈禁墨君,然后攻打苍狼国逼苍狼国主赐死或交出馨懿公主。
神明被阳丞相的忠诚和善良打动,最后同意了他的请求,但神明同时也交代阳丞相道:苍狼国主教女无方,理应受到惩罚,若他愿赐死馨懿并交出国主之位,还能留得性命;若是执迷不悟……其罪当诛!
“哼,好一个忠肝义胆,心怀天下的阳丞相;好一出司马昭拯救世界的大戏。”尹清欢冷笑着嘲讽道。
身旁的墨奕珽虽未开口,但也是面色冰冷如霜。
“这阳丞相虽然心思险恶丑陋,哪怕被千刀万剐也不足惜,但说到底……”顾卿浅悲愤地抬手一指墨奕珽,“还是都怪这大魔头,迷得师姐你为他神魂颠倒,甘愿离国远嫁也就罢了,老老实实等着成婚不行么?自作主张去找什么破珠子,还自以为运筹帷幄,掌控了全局,结果呢?!”
“就事论事,不要牵扯到现在--更何况,是非对错,也要等你将事情全部讲完,才能下定论。”尹清欢摆摆手,示意顾卿浅不必再就这个问题争辩。
尹清欢的理智客观,实在是让顾卿浅感到无力,她只好叹息一声,接着往下叙述。
……
这些谣言说得凿凿有据,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所以用不了几天,便传得墨国人尽皆知,几乎所有听到的人,都相信了谣言,并认为两国即将开战。
鹰眼卫的队长心知事有蹊跷,决定冒险进宫查探,于是当时剩下的十几人,悄悄潜入了墨国皇宫,摸索了半夜,终于在一间废弃的偏殿内,找到了被锁着四肢的墨珽尊主,他似乎在反抗着什么,神情痛苦地不时挣扎几下。
鹰眼卫队长观察了一下偏殿四周,发现守卫并不严密,便试图将墨珽尊主救出皇宫,再做打算。
谁知墨珽尊主身上的锁链,原来是被高人下了禁制的,无法斩断不说,碰到的人,还会被魔气侵蚀,修真的人还能运功抵抗一阵,但修武之人一旦被魔气侵蚀,便神智大乱,对着同伴挥刀相向;不仅如此,那禁制一被触发,就立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引得一群黑衣人突然从皇宫的各个角落出现,将偏殿团团围住……也是那一役,鹰眼卫损失惨重。
通过鹰眼卫队长的讲述,所有的事情,像一副被打乱了四散开来的,巨大而零碎的拼图,在馨懿的脑海内渐渐拼接起来,露出它真实的原貌,可最关键的那几块零片,还握在墨珽尊主的手上,只有见到他,馨懿才能完成这最后的拼接。
她沉思片刻,又走到窗边观察了一会天象,然后将所有人召来,交代布置了一番,准备再探墨国皇宫。
第三天的晚上,在这寒冷的冬季里,墨国竟然下起了暴雨。
风雨声掩盖了偏殿守卫毙命时的闷哼;铺天盖地的雨幕模糊了馨懿等人的身影;而这疾风骤雨的天气,也让墨国皇宫中各处潜伏着的神秘黑衣人,放松了警惕。
小半个时辰之后,馨懿终于见到日夜牵挂了一个多月的墨珽,坚韧如她,在看到墨珽如今的样子时,也几乎要忍不住失声而哭。
馨懿虽然在这一个多月内,消瘦憔悴了不少,可相对于变得形销骨立,双目赤红,状似疯魔的墨珽来说,已然是美如天仙。
墨珽本来还在对先进门的暗卫们,如野兽般咆哮着,可当他看到馨懿时,便渐渐安静了下来,眼中的浑浊逐渐消散,但仍是有些茫然。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墨珽眼中的神色,才彻底变得清明起来,可他却不复疯狂时的生猛,反而变得十分衰弱。
他眼神热切地,深深地看着馨懿,那仍然棱角分明,但已经因为脱水起皮而开裂出血的唇,不停翕动着,发出的声音弱不可闻。
馨懿不顾暗卫和顾卿浅的阻拦,凑近了听,才明白墨珽说的是:“定魂珠”。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墨珽神色怜惜焦急地,一直反复道“别哭,别哭”。
馨懿点了点头,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水,想要喂他吃喝些,可墨珽只一味摇头,示意她先拿珠子。
馨懿无奈,按照墨珽的指引摸出了他挂在脖子上的链坠,打开之后,那里面有一颗桂圆大小的金色珠子。
这金色珠子便是定魂珠,只是不知为何,在它金色的表面上,有一丝黑色的魔气萦绕。
她顾不得细看定魂珠,只让顾卿浅帮拿着,然后亲手喂墨珽喝她带来的米汤。
顾卿浅等人正端详着珠子时,吃喝过后稍微缓过劲来的墨珽尊主,忽然运转功法,将定魂珠上的最后一丝魔气吸走,接着便催促馨懿他们快点离开。
馨懿本就是为了来救墨珽,顺便弄清事情真相的,好不容易来了,又哪里肯走?
墨珽见馨懿坚持要帮他解开锁链上的禁制,救他出去,只好快速地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他的安排,告诉馨懿知晓--
阳家原是西大陆势力最深厚的家族,当初墨珽征战西大陆时,他们家族主动投诚,墨珽虽然并不十分信任阳家,但为了早日一统,便明面上接受了阳家,实则一直派人暗中监视。
此次阳家谋反,他早有察觉,决定将计就计,铲除这个心腹大患,于是他故意亲自前去寻宝,就是为了麻痹阳丞相,让他以为有可乘之机,一旦他有异动,立刻便会被墨珽部署好的军队,连锅端下阳家。
可惜千算万算,没料到那阳家一直留有步暗棋--阳家老祖阳枭。
这位早在百多年前,便对外宣称离世的阳家老祖,实际上,是在海外的无名小岛上,找到了远古时期某位邪魔神留下的墓穴,误打误撞得了那邪魔神的传承。
他闭关修炼前曾传话回阳家,交代在他魔功大成之前,除了秘密为他提供练邪功所需的活人之外,不准向任何人提起他还在世的消息,并且阳家也要就此低调蛰伏下来,养精蓄锐,等待他归来之日,带领阳家一统苍璇。
也不知是不是那阳家老祖资质有限,哪怕有邪魔神传承的法力能量助力,和阳家提供的源源不断的活人给他练功,百余年后,当墨珽和馨懿的婚事传遍苍璇之时,他才从当初的至尊境七层巅峰,堪堪突破到了半步化神,然而在苍璇之上,他的境界也足以称霸了--哪怕是至尊境九层巅峰,遇到半步化神初期的强者,除非自爆,否则拼尽全力也难以重伤对方。
不过阳枭惜命得很,他虽然已是半步化神,却唯恐双拳难敌四手,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无法与两个大国组织起来的修真者相抗衡的;同时,他又是个很爱慕虚名的人,他不但想要这掌控天下的大权,还想要天下人的赞美。
所以,他需要一个时机,还需要一个完美的借口,这个借口不但能挑起两国间的矛盾,方便他逐个击破,还能激发两国民间的怨气,让两国的国主失去民心和威望,让他将来能顺理成章、名正言顺地登上“苍璇之主”的宝座。
于是他一边安排布置阳家积极准备谋反,一边在等待机会。
等待了数月之后,阳家送来墨珽尊主寻找定魂珠的消息,令他大喜过望--邪魔神的墓穴里,便有一颗真的,并且是被魔气侵蚀了的定魂珠!
虽然这定魂珠也算是难得的宝物,阳枭心中多少有些不舍,可他深知以墨珽尊主的精明和谨慎,假的定魂珠肯定不能将墨珽引出。
而且,虽然他感应到这珠子上的魔气不是很多,但邪魔神的魔气,却是十分霸道,若非专门修炼邪魔神功法之人,即便原来便是魔修,碰到珠子,便会马上被这珠子上的魔气侵蚀,损伤身体,甚至是神智。
以阳家传来的消息看,墨珽尊主和馨懿公主,都并非魔修,那就更容易被这珠子所害,只要他们不小心碰到一下,便已足够。
当然,如果墨珽舍得以己身吸收净化这定魂珠上的魔气,那么他不死也会变得时而疯癫发狂,时而衰弱昏沉;如果墨珽是让下属来吸收净化这定魂珠上的魔气,那么阳枭也能以此来大做文章,让墨珽和馨懿失了人心……
总之,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于阳枭来说,好像都十分有利,所以他认为自己手上的这颗真货,是上天赐给他的大大的机缘!
于是阳枭布置人手,让墨珽尊主相信这次找到定魂珠的消息为真,引得墨珽尊主来到岛上寻宝,又故意在墓穴中留下如何吸收定魂珠上魔气的法诀。
甚至为了让墨珽相信这墓穴从未有人成功进来过,阳枭连邪魔神的功法,都没有带走--他十分自信地认为,没有邪魔神的法力传承助力,仅仅靠一本功法,哪怕是墨珽找到个修魔的绝世天才,再杀光几个城池的人给那天才来练功,境界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便越得过他阳枭去。
至于这功法嘛……这苍璇的天下,将来都是他阳枭的囊中之物,现在拿走功法,和以后再收回,有区别吗?
当接到墨珽尊主动身前来的消息后,阳枭下令截断墨珽与馨懿之间的联系,为将来挑拨两国的关系埋下伏笔,同时,他出关回到了阳家,而他到家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面貌与他有**分相似的阳丞相,取而代之!
果然,墨珽尊主因为不慎在墓穴中受了伤,又坚持以己身吸收净化定魂珠上的魔气,回宫后的第九天,他的神智便开始间歇性地浑噩起来,性格变得更为喜怒无常,还在早朝时下令斩杀了几名官员。
阳枭立即让人将“墨君冲撞神明”的谣言流传出去,为后面的事情做铺垫。
又再过了七八天,“墨君昏庸无道”的谣言,几乎传遍了墨国上下之时,阳枭借口侍疾,进入墨珽寝宫之中,却突然发难,用刻满了禁制的锁链--“困神锁”,将墨珽尊主控制起来,并以他为要挟,令得墨珽身边的亲信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只能配合阳枭,对朝臣谎称墨君病重,委托阳丞相代理朝政。
接着,阳枭又让人在民间,编造了一系列有关“阳丞相忠肝义胆”的弥天大谎,同时假借墨君名义派遣使臣到苍狼国退婚,为他将来谋朝篡位及攻打苍狼国的恶行造势,顺便将他的狼子野心,粉饰成“替天行道”。
而阳枭用困神锁将墨珽锁在这偏殿,却不马上杀死墨珽,是因为他深信即便自己不动手,墨珽也命不久矣,而让墨珽在痛苦中慢慢死去,死前还要亲眼看着自己打下的江山,深爱的未婚妻,都毁在他阳枭手中--这样从精神上摧毁对手的方式,更能满足阳枭的成就感。
阳枭的计划,施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到他得意忘形。
于是,阳枭在囚禁墨珽大概半个月后,醉醺醺地来看过墨珽一次,如数家珍般地将自己罪恶的计划,毫无顾忌地讲给墨珽知晓,并讥笑墨珽现在的境况,是“众叛亲离,求助无门”,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皆因所有从墨国递往苍狼国的传书,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就算在墨国没拦住,到了苍狼国,也会被苍狼国的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储君所扣。
--苍狼国现任国主在位的时间已然太久,久到自己的儿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为了尽快取而代之,新储君自以为聪明地,不惜与阳枭结盟,构陷自己的父亲和妹妹!
阳枭得意洋洋地告诉墨珽,再过得三十来天,等他将墨国的军权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而朝臣和百姓都对谣言深信不疑之时,他便会向天下宣布墨珽“暴毙”的消息,并举兵攻打苍狼国,而苍狼国储君也会以“馨懿‘失德’,导致神明降罪苍狼国、令得墨君身死为由”,向苍狼国主发难,他们二人同时行动,里应外合夺下苍狼国大权,然后,阳枭又将用“不孝不悌”的罪名,讨伐苍狼国储君,扫掉他这个最后的障碍。
可笑苍狼国储君引狼入室尚不自知,还在做着两个月后便能顺利成皇的美梦!
在大大地炫耀吹嘘了一番自己的“雄才伟略、运筹帷幄”之后,阳枭便再未来过,只是将墨珽丢在这偏殿等死,由于困神锁上的禁制,只要不被解开,无论是锁链被墨珽强行挣脱,又或是被墨珽以外的人触碰困神锁,都会发出警报声,所以阳枭安排看守这偏殿的人不多,反而是为了防止外来的偷袭,在宫中布下了重重杀机。
至此,形势似乎偏向了阳枭一边,不日便能实现他“一统苍璇”的“万世伟业”。
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阳枭和苍狼国新储君都没想到,还是有一封鹰眼卫的密折,被传到了苍狼国主的手上,引来了馨懿公主。
而阳枭更没想到的是:墨珽在岛上时,便已经隐隐感觉事情不太对劲,一路回来都未接到馨懿的信件,更是令他提高了警惕,暗中吩咐彻查此事。
果然,回到宫中的第三日,便接到了在阳家卧底的死士传来消息,告知阳枭的身份、境界,和他杀掉阳广源丞相李代桃僵,以阳丞相的身份准备兴风作浪的事情。
正是这封密函,让墨珽尊主确定,事情已偏离了他的控制,于是迅速对原来的部署做出调整,再次将计就计!
墨珽尊主授意他的亲信们,以及他在离宫之前布置好的暗卫、军队,假装受到阳丞相的胁迫,在这段时间里,一直按兵不动,并且,不准向苍狼国那边透露半个字。
按兵不动,是为了麻痹阳丞相,好趁此机会,让阳家老祖明里暗中的所有党羽,全部浮出水面,以免将来动手时除恶不尽,再留祸根。
而让手下人暂且忍耐,则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毕竟阳枭此时的境界太高,苍璇大陆之上能与他抗衡的人,要么早已避世不出,要么境界还是略逊了一筹。
不向苍狼国透露情况,或是求援,一是墨珽不愿让馨懿担忧,怕她情急之下被有心人利用,拖进这潭浑水;二是墨珽担心会因此走漏了他的计划,横生枝节。
至于如何能与半步化神的阳枭一争高下,甚至将他击杀,墨珽心中,也已经有了打算。
原来,这墨珽尊主的境界,在苍狼国游历时,便无意中突破到了至尊九层巅峰,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
之后,在邪魔神的墓穴中,他曾翻阅过邪魔神的功法,虽然当时并非为了修习,但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已经将内容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
当墨珽开始按墓穴内的另一本法诀,吸收净化定魂珠上的魔气时,赫然发现,狡诈的邪魔神竟是对可能寻到他墓穴的后人,耍了个花招--他竟是将自己的法力能量,一分为三,一份与功法放在一起,做成完整传承的模样;而另两份,则分别封印在了两件墓穴中的宝物内!
也许是不甘被后来人坐享他的传承;也许是这邪魔神的本性便喜欢戏弄人;又或者,还有别的变/态心思。
总之,明面上的那份传承,对这样的安排,是没有任何提示的,只有想到去吸收净化定魂珠上的能量,修习那本法诀的人,才能发现定魂珠内的秘密,从得知邪魔神的这个“玩笑”,并且,只要是看过了他留下的功法,无论愿不愿意修习,在用法诀吸收定魂珠内的能量时,那功法便会在体内,自动运转!
墨珽刚发现邪魔神传承的秘密时,为了让馨懿能安全地使用珠子,并未停下对定魂珠的净化,只是努力地压制邪魔功法的侵蚀,却意外地发现,只要小心谨慎地慢慢吸收那定魂珠中的法力能量,再用自身的功法与之对抗,竟然对他境界的提高,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
所以在得知阳枭的境界和阴谋后,他有十足的把握,阳枭不会轻易杀了他,而他则可以利用阳枭蚕食墨国权利的这段时间,对境界的壁垒进行冲击,最多三个月,他便能突破到半步化神。
但“自作孽不可活”,可笑那阳枭,只把定魂珠当做沾染了魔气的宝物收藏,根本没想过要净化它,所以也没把那净化法诀,放在眼里,这也就罢了,偏偏还为了让墨珽吃更多的苦头,动用了那满是禁制的锁链“困神锁”,而这困神锁,正是另一件封存着邪魔神法力能量的宝物!
甚至,他居然还作死地跑来炫耀他的计划,让墨珽在得知所能利用的时间不多的情况下,为了能及时阻止阳枭,将这颗毒瘤彻底抹除,终于决定孤注一掷--即便将来废掉这身被魔性侵蚀的法力,重新修炼,也要全力吸收邪魔神留在定魂珠和困神锁中的法力能量,如此便能将原本预计突破所需的三个月,缩短到一个月内!
就在馨懿等人潜入墨国皇宫的这天,墨珽对定魂珠,以及对锁链上法力能量的吸收,已然到了最后一步,并感觉到了境界壁垒的松动,于是他暗中通知亲信,两日之内,只等他一发出信号,便立即展开反攻行动。
--墨珽在讲述的时候,馨懿也克制下悲伤的情绪,一边仔细听事情经过,一边分神认真观察他身上连着的锁链,发现在锁链上的禁制,玄妙非常,馨懿自信若她不能解,这天下便再无人能解,而若不解开禁制,强行挣脱锁链的话,即便是半步化神的强者,也会对身体造成十分严重的损伤。
虽然下这些禁制的人,法力境界远远高出了她,不过,若是她动用苍狼国的秘术,也许可以拼一拼。
她等墨珽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及计划后,提出要帮墨珽先解开这锁链上的禁制,以便墨珽突破半步化神后,能顺利挣脱锁链。
墨珽自然知道这些禁制的厉害,之所以略过不提强行挣脱会带来的危害,就是不想让馨懿担心,没想到她居然主动提出要亲自来解开这些禁制。
他当然不会同意,只温言安慰馨懿,说是早已找到了高手来做这件事,现在最重要的,是馨懿等人赶快离开,待一切尘埃落定,安全之后,他便会亲自护送馨懿归国,揭露苍狼国储君的阴谋,还馨懿一个太平盛世,给她一个万人朝贺的婚礼。
“好,我等你还我一个太平盛世,然后做你的新娘。”墨珽的安慰,让很久未见欢颜的馨懿,终于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她深深地看了墨珽一眼,不顾还有外人在场,抬手捧起墨珽的脸,吻上他那仿佛被上天精心雕琢过的唇。
在众人都被她这举动震惊之时,馨懿突然一掌劈晕了毫无防备的墨珽,然后容色冷峻地吩咐顾卿浅等人,全部退出偏殿替她护法。
顾卿浅看不懂,甚至都看不到这锁链上的禁制,但心中却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再三询问馨懿,解这禁制对她的身体等方面,会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害。
馨懿只淡然地道:在禁制解开之后,她会变得有些虚弱,休息几天就能恢复。
顾卿浅有些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同行的暗卫更是不敢僭越身份,来劝阻馨懿,于是众人分散开来,守在偏殿四周替馨懿护法。
清晨时分,顾卿浅等人被殿内突然爆发出的巨大能量所惊动,纷纷冲了进去。
原来,锁链上的禁制被馨懿解开后,其中封印着的法力能量,加速涌入了墨珽的体内,令他突破半步化神的最后一点屏障,也被击破。
墨珽在昏迷之中,也被这涌入体内的能量惊醒,未待睁眼,便感到体内的法力节节攀升,他立即凝神静气,运转功法与邪魔神的能量展开了拉锯。
顾卿浅等人在看到馨懿时,差点发出了惊呼,却被馨懿抬手制止。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墨珽终于完成了突破,他睁开眼睛,看到用头蓬罩着头发的尹清欢,虚弱地靠在正怒视着他的顾卿浅的怀里,跟着馨懿来的暗卫们,看着他的眼神,也十分复杂。
墨珽正待蹙眉发问,却被馨懿抢先提醒他,当务之急是挣断锁链,发出行动的信号,打阳枭个措手不及。
墨珽虽觉有异,但看到馨懿要求他立即动手的态度十分坚持,便顺着她的话做了。
很快,接应墨珽的暗卫便赶到了,馨懿见墨珽开始进行反攻,便带着暗卫先行离开。
馨懿一行人顺利地撤出了皇宫,但刚踏入客栈,便见到了坐于大堂内的阳枭,和他的爪牙们!
原来,是苍狼国的储君发现了端倪,识破馨懿早已不在宫中的事情,然后使计诈出了暗卫们联络的暗号,并将此事告知了阳枭,要他速速查找馨懿是否已潜入了墨国。
阳枭命人查了十来天,终于发现馨懿等人的落脚处,他便亲自带人前来,准备捉拿到馨懿之后,用她来要挟苍狼国主。
因为他是昨晚接到密报之后,便来到了客栈,所以此时,阳枭还不知道墨珽已经开始反攻的事情。
馨懿虽然看出了这点,尽力与他周旋,想伺机逃离,即便逃不掉,至少也要替墨珽争取多一些时间。
无奈阳枭也是个老谋深算的主儿,话没说上几句,便突然发难将馨懿等人控制了起来,若非馨懿以死相逼,顾卿浅和暗卫们,差点就成了刀下亡魂。
阳枭押着馨懿等人刚回到宫门前,便遇到了在宫内审问出他下落,赶来救人的墨珽。
阳枭看到墨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暴跳如雷地与冲过来的墨珽打了起来。
二人都是半步化神,直打得昏天黑地,飞沙走石。
可毕竟墨珽体内,有着邪魔神三分之二的法力能量,阳枭渐渐地便落了下风。
眼见快要落败,那阳枭虚晃一招,趁墨珽不备,直接隔空将馨懿抓到他身前,胁迫墨珽停手。
墨珽看到眼前的情形,目眦欲裂,差点便控制不住体内的魔性。
原来,阳枭的举动,令馨懿的斗篷掉落,露出了她此时的样子,却见那原本乌黑柔顺的长发,变成了满头银丝!
阳枭见墨珽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对馨懿情根深种,便说若想保住馨懿性命,墨珽唯有下令撤兵,并自废修为。
馨懿怎会愿意让墨珽做出这样的事来,若是墨珽一身修为当真废掉了,只怕会被阳枭折磨得生不如死!
所以她未等墨珽作答,便趁阳枭的注意力都在墨珽身上,使用苍狼国秘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将悄悄握在手上的天阶匕首,向着阳枭刺去。
如此近的距离,馨懿手上的又是天阶级别武器,阳枭虽然立时便反应了过来,一掌将馨懿拍得飞了出去,却也被尹清欢刺穿了肩膀。
墨珽冲上前接住了馨懿,可馨懿本来就极度虚弱,被半步化神境的阳枭这一掌打中,哪里还有得救?她气若游丝地对墨珽说了句“好好活下去”,便在爱人的怀抱中,香消玉殒了。
挚爱死在眼前,让墨珽怎能不痛不怒?他长啸一声,体内的能量爆发而出,震得企图靠近偷袭的阳枭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后,飞出几丈开外才狠狠摔到了地上,哇的吐了一大口血出来,昏死了过去。
墨珽的人此时,也结束了与阳枭爪牙的战斗,救出了顾卿浅等人。
顾卿浅一得了自由,便想冲过去看看馨懿,但却在离墨珽还有十步左右的地方,被结界给挡在了外面。
墨珽抱着馨懿跪坐在地,表情从悲恸渐渐变成了心如死灰,满头墨发,也寸寸成霜。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许久之后,开口说了句,顾卿浅到现在都还未想明白的话:“原来如此。”
说完,他抱着馨懿站起身,向阳枭走去,一手隔空掐着阳枭的脖子,提了起来,再一握,阳枭顷刻间便化为了齑粉,魂飞魄丧。
然后,浑身充斥着冷戾气息的墨珽仿佛化身杀神,将押在宫门前的阳枭的一干党羽,无论罪行轻重,是否修真者,都全部亲手绞杀殆尽。
做完这一切,墨珽抬手,撕裂空间而去,顾卿浅不知他去了哪里,却也不敢离开,站在原地踌躇无措。
大约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墨珽才又抱着馨懿回来,这一次,他直接走到顾卿浅面前停下,道:“你虽然无用,但好在还算忠心,我下次再见她,恐怕会比预计的要迟些,你便替我先去等着她,找到她,保护她吧。”
言罢,便抬手将一道符文打在了顾卿浅的左手手腕上,然后再猛地隔空一抓,顾卿浅觉得自己身体变得轻飘飘地,不受自己控制,向墨珽飞去,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的肉身还在原地,惊得抬头想要斥骂墨珽时,却已然被墨珽劈开的时空裂缝吸了进去。
顾卿浅看到最后有关墨珽的画面,是天上突然有闪电朝着他当头劈下……
密室门外,毕谙断断续续地听完了整个故事,泪流满面地掏出手机,边往楼上走去,边拨通了百胜的电话。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要说。”百胜睡意朦胧的声音传来。
“百胜……”毕谙哽咽着唤了一声,吓得百胜立马瞌睡全无,跳坐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主人出了什么事情?!”
“没……我终于知道,为何主人沉睡的那段时间,好几次他的气息都会变得奇怪,而且,”毕谙胡乱抹了把眼泪,克制了一下情绪道,“而且,为何在这次醒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突然出现了天人五衰的症状,我们那时,差点以为他会熬不过来。”
“你他、妈的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先说我知道的事情!”百胜怒吼道,“快说,怎么回事!”
……
顾卿浅在讲述完故事后,密室内陷入了沉默。
“师姐,”约莫二十分钟后,顾卿浅终于憋不住,最先打破了室内的安静,“事情我讲完了,你……你可信我?”
“作为修真者,我是相信轮回转生一说的;而且,我也很清楚的知道,确实是有不同的时空,或是说有不同的界面存在,”尹清欢沉吟着道,“不过,虽然我相信你所说的这个故事,又即便我就是你穿越过来前的师姐转世,但我却无法对你所说的这一切,产生感情上的共鸣,毕竟,我真的毫无记忆了。”
顾卿浅失望难过地低下了头,过了片刻,轻声道:“那,我能不能,继续跟在你身边?”
“如果你能做到三件事,”尹清欢考虑了一下,回道,“我可以接纳你留下。”
“师姐你说,别说是三件,哪怕是三百件,我也会努力做到!”顾卿浅抬起泪汪汪的眼,赶紧接话道。
尹清欢竖起白皙修长的食指:“第一,凡事不可再冲动鲁莽,别人欺你,你可以反击,甚至,我也会替你撑腰,但你却不能二话不说便对人拔剑相向,界面不同,生活法则和律法不同,你必须要尽快适应和融入;”
“第二,无论你之前对墨珽有什么误解,都不能发泄到墨奕珽的身上,莫说墨珽无大错,便是有失误的地方,也与墨奕珽无关,墨珽是墨珽,墨奕珽,是墨奕珽。”尹清欢加重了语气道。
“还有,以后叫我清欢便好,不要叫我师姐,免得别人听到了,又不知生出什么麻烦来。”
“好,我都能做到!”顾卿浅点头如捣蒜,一一应了,但又忍不住吞吞吐吐地问,“可是,这魔……墨珽害得师姐这样惨,为什么说他无错?”
“我只告诉你两件事:魂魄不全之人,即便有功法帮助,也无法活得长久;而修真之人,无论境界多高,只要亲手杀了罪不至死的人,便会引来天罚。”尹清欢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其余的……你自己慢慢去悟吧。”
顾卿浅震惊地张了张嘴,却也不敢再追问。
“清欢,我能不能和顾小姐,单独说几句话?”墨奕珽突然开口道。
尹清欢微微挑眉,有些讶异墨奕珽提出这个要求。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请便,我先出去透透气。”说罢,便起身走出了密室。
墨奕珽等尹清欢出去关上了门,才对顾卿浅道:“那墨珽打在你手腕上的符文,可还在?”
顾卿浅本来不想理他,可又想起尹清欢的要求,便不甘不愿地应道:“我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反正现在看不到痕迹了。”
“抬你左手腕起来。”墨奕珽起身走近顾卿浅,见她神色戒备,冷声道,“既然清欢愿意试着接纳你,我便不会轻易伤你。”
顾卿浅撇撇嘴,抬起左手手腕,同时用右手指着某个位置道:“呐,看吧,他原来就打在这个位置,我就不信,你还能看出朵花儿来。”
墨奕珽试着运气功法,向顾卿浅的手腕,挥出一道法力。
“啊!”顾卿浅惊呼一声,却发现手腕并没有传来想象中的疼痛,便住了嘴,也好奇地盯着自己的手腕。
过了几秒钟,什么都没发生。
“哈哈哈……嗝!”顾卿浅刚刚笑了两声,想要开口嘲讽墨奕珽几句,却被手腕上突然发出的光芒,给吓得打了个嗝。
那光芒从顾卿浅手腕上升起,变成一道流光,落在地面上,幻化成了一个人形!
……
尹清欢出得门来,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其实,顾卿浅的故事,对她并非一点触动都无--至少,那两人互相为了对方奋不顾身的感情,还是让她颇为感动的。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墨奕珽从密室中走了出来,门自动合上前,尹清欢看到顾卿浅怔怔地坐在床边发呆,脸上神色复杂难辨。
“这件事,你怎么看?”墨奕珽不提他和顾卿浅谈了什么,只问尹清欢对今晚这“故事”的看法。
“往事已矣,何必追究。”尹清欢也不问墨奕珽刚才这一刻钟谈了什么,仅用八个字,回答了墨奕珽的问题。
“同意。”墨奕珽颔首。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尹清欢话里有话的表态道。
墨奕珽目光闪了闪:“赞成。”
尹清欢心里莫名松了口气,然后问道:“你这次来邕市是?”
“那伙人最近在象省附近活动过,然后又销声匿迹了,”墨奕珽神色冷肃,眼底隐着担心,“所以,我决定这段时间,都在你身边保护你,以防万一。”
“我可以……”
“我知道你有基本的自保能力,身边还有四个亲卫跟着,可,那群人的境界,也不容小觑,”墨奕珽打断尹清欢,分析道,“而且,如果他们真的敢来,对这案件,也很可能是一个突破口--这件事,我今晚和尹爷爷商量过了,他和我的看法一致。”
“好吧。”尹清欢抬手揉了揉额头,无奈地接受了这个免费“保镖”。
“很晚了,你上去休息吧,这里虽然我不常来,但一直会有信得过的人来打扫,洗漱工具也齐全。”墨奕珽柔声道。
他们所在的地方,曾是属于墨奕珽母亲名下的一座独栋小别墅,墨奕珽继承了之后,基本没来住过,只是偶尔需要个清净隐秘的地方审问人犯,才会带来这里。
他见尹清欢露出抗拒的神情,又道:“这里离你家太远,明天一早不是还有事吗?等你回到家,哪里还有时间休息?况且,我已经替你向尹爷爷报备过了,他还差人送了套衣服过来,应该已经送到了。”
墨奕珽眸中,有笑意闪过:“他老人家都信得过我,莫非你还信不过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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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墨珽不是大魔头哦,嗯……即便他是大魔头,也会有很多人愿意爱他的吧(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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