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十月,清廷彻底迁到了北京,除了修复紫禁城之外,还重新定制了宫中各门、各宫殿的满蒙汉名,大有在此定居的意思。因为同是摄政王的济尔哈朗,也因为南路巴哈纳石廷柱兵败的污点,多尔衮只得同意在八王议政大会上同意豪格恢复亲王爵位,重掌正蓝旗。
作为交换,两黄旗重臣们也承认了入关以来的地盘划分,以皇帝的名义保证不会在两白旗出兵时侵占他们的土地和人口。
一如历史原剧本的推进,这次八王议政会议上也就未来大明领土的瓜分做了分配。
在原时空中,多尔衮的两白旗拿到了西北和江南两地。前者为军事重镇,后者为财赋之源,可谓占尽了好处;济尔哈朗、豪格和两黄旗,分到了中原腹地和地处西南的四川,也算有了块丰腴之地;吴三桂和三顺王则分配到了云贵两广等地,本来已经是边角料一样的地方,后来还被削藩剿灭了。
现在的情势之下,两白旗占据西北和江南已经成为泡影。清廷也仍旧以广宁故国封赏吴三桂为口号,安抚辽镇兵马为其卖命。随着真沧一线每日都有新的大炮送上炮台,南面已经没有哪个亲王、贝勒愿意去碰钉子了。
明、顺、清三方的目光都落在了山西。
如今的山西已经成了三方共同的要害。
没有山西,北京就没有屏障。势必要直面李自成的数十万大军。
没有山西,清军就困顿一域,人吃马嚼最终只能黯然退出关去。
没有山西,东宫西侧翼就暴露在闯军和清军的刀枪之下,根本无从开发华北的农田,更别说保有河南。
……
崇祯十七年十月,山西,太原府。
“如今大同至太原一带皆入我军手中。前些日子唐通反正。背后捅了李过一刀,结果反被李过追过黄河,眼下还在保德州僵持。闯逆袁宗第部占据了晋西南,似乎是闯逆入晋先锋,不得不防。”
杨振威身穿披挂,面向高坐堂上的上司,继续道:“在此态势之下,晋西之敌方是我军大敌,来日必有一战。故此。我军必然要在与闯逆开战之前,夺取盂县,控制固关。以解后背之忧。”
作为大同副将。杨振威很清楚山西的局势不是叶臣部和大同军能够解决的。不过他只是做个全盘的介绍,也算是向新上司交个底,具体怎么打还是得让堂上的大人作出决定。
堂上三人,两个身着戎装,正是叶臣与姜瓖。另一人居中高坐,穿的却是文官服饰。从容貌上看却是不折不扣的武人。
此人便是刑部左侍郎孟乔芳,故明宁夏总兵孟国用的儿子,在明朝时以副将身份镇守永平。崇祯三年永平陷落,他投降了皇太极,仍旧被任为副将。如今是刑部左侍郎,同时也是镶红旗汉军的梅勒额真。
清廷既然已经分好了大饼。两白旗自然也就能够全力西向。大军出动,先锋十分重要。孟乔芳对西北一代了如指掌,正好是大军西征的向导和开路先锋。在孟乔芳之后,吴三桂与孔、尚、耿三顺王的大军也在调拨粮草,不日便要西进。
只等这些汉军扫平了敌兵,阿济格和多铎才会带着两白旗满洲的兵力跟进,占领地方。
至于蒙古八旗,按照议政大会的意思,是要在局势稳定的时候打发他们各回关外驻地。
虽然蒙古骑兵的战力不可小觑,但满洲人并不打算将关内的土地分一块给这些牧民。
年近半百的孟乔芳轻轻抚须,听着杨振威的报告,又回想起他刚刚进入太原城的情形。
这座古城的建城年代可以上溯到殷商之世,毁于宋,兴于元,在明时为晋王府所在,九边重镇之首。因为晋王朱的嫡三子身份,太原城开八门,设门楼十二座,城周建小楼九十二座,敌台三十二座,实在是配得上它“龙城”这一美称。
照孟乔芳想的,若是连太原都能打下来,还有哪里打不下来直等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所谓的攻陷太原,其实是守将弃城而走。
“我大清占据了太原固然可喜可贺,”孟乔芳顿了顿,“但东侧狭道还在明军之手,让人不安啊。万幸现在堵住了峪儿口,总算不用担心得不能入眠了。”
正是孟乔芳命令姜瓖屯兵范庄、叶臣驻守李虎坪,锁住峪儿口。他很惊讶叶臣、姜瓖两人竟然连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都放任不管,若是哪天明军先抢到了这里,岂不是可以随时西进太原
姜瓖却认为孟乔芳太过多虑,更不满意一个“副”将在他一镇总兵面前摆脸。他貌若无事道:“明军连西烟镇都没占,显然是力不从心。”
从峪儿口往东曲折而行十里,就是一片开阔地,有十余个小村落。继续往东四十里,就能看到一个四面环山,中间留有一道出入口的平坦谷地。这块盆地方圆三十五里,只有四里宽的出入口,其中有居民进千户,每月有九次集市,是盂县到太原之间最为繁华之处。
若是在西烟镇屯驻千余人,非但可以作为大军粮仓,也是进退两便的要地。最难得是易守难攻,宛如铁钉入石一般牢靠。
“若是我兵力充沛,早就将这西烟纳入囊中了。”姜瓖道。
孟乔芳冷笑一声:“有在大南沟送死的人马,足够占据西烟了。”
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孟乔芳这是摆明了揭姜瓖的伤疤。姜瓖自然怒火中烧,自辩道:“当时我军是追击闯逆陈永福部,抓捕逃民,哪里知道明军竟然不识好歹地暗中埋伏何况当时我军不过五百骑,明军却足足有千人,就算放在西烟也守不住!”
“千姜帅如何得知啊”孟乔芳并不相信,只觉得这是姜瓖故意夸大明军兵力,为自己的惨败找借口。据他所知,整个真定方向的明军也不超过五千,难道都放在盂县打伏击更何况大南沟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典型的山沟,真放千人明军自己就动弹不得了。
“有红夷炮十余尊,还没千人么!”姜瓖是从火炮数量推导出来的,虽然不准,但从常识上说来并不能算错。
明军的火炮比清军多得多,但算上运炮、放炮的兵力,再加上运送火药和炮弹的辅兵,绝不可能平均到两百人一门炮。
“那这支人马去了哪里为何不占据西烟”孟乔芳追问道。
“肯定是去了潞安府。”姜瓖道:“自然也就没有余力占据西烟了,剩下的兵力都在大南沟、小南沟设防。”
孟乔芳轻轻拉了拉胡须,也觉得姜瓖说得有道理。从战术层面看,西烟的确十分重要。但将眼光放到整个秦、晋、豫三省,上党故郡显然更有价值。如果真是只有数千兵力,守住盂县而攻略上党,的确是明智之举。
“这支明军倒也是个麻烦。”孟乔芳眉头紧蹙,觉得自己在京中时还是太过轻敌了。
“有甚麻烦的,”姜瓖不以为然,“他们打下潞安府肯定是要去河南,山西这边明军断然不敢跟我大清硬拼。”
“这却不然……”孟乔芳刚要拿石廷柱和巴哈纳的教训来教育姜瓖,突然看到军帐外人影晃动,登时暴声喝道:“帐外何人!私探军机者斩!”
外面当即冲进来一个甲士,原来是孟乔芳的戈什哈。
那戈什哈跪地禀道:“报主子,我军在李虎坪所设的粮仓被明军焚毁了!”
孟乔芳猛然站起:“胡说!粮仓重镇,岂是轻易为人焚毁的!”
那戈什哈身子微微一缩,连忙道:“主子,前日晚间,的确有明军潜入粮仓,五千石军粮付之一炬……他们还留了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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