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成从来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死法结束生命。当麻绳的毛刺扎入他细嫩的脖子里时,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压力笼罩在他头上。这一刻,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
没有老婆孩子,没有爹娘亲戚,没有荣华富贵,只有——
我要死了!
麻绳渐渐收紧,赵世成感觉到了身后凶手喷出的热气,脖子上的剧痛很快就带来了肺部火烧一样的刺痛感。
赵世成不可抑制地挥动手臂,仿佛能够拨拉一些空气填进干瘪的肺里。
终于……
“我、招、了……”赵世成憋足了劲,挤出三个字。
脖颈上绳索一松,滚烫的鲜血上涌入脑,清凉的空气灌进肺里。
赵世成如同一个破麻袋跪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吸着地牢里浑浊的空气,却像是在享受人生最美好的大餐。
“赵老爷决定招了”李三立松开麻绳,缓步走到赵世成面前。
赵世成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无可抑制地痛哭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道出那可怕的三个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能勇敢赴死……但是他知道一点,他绝不愿意再去鬼门关前奏一趟。
“我招了!”赵世成如同一个被欺负的孩子,用嘶哑的声音放声哭道:“招什么都行,我招了……”
“千古艰难唯一死啊。”李三立毫不介意地嘲笑道。
赵世成抬起头,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的分量,放肆道:“光凭我一人的口供,吴伟业也办不成铁案!”他似乎是想寻回一些尊严,然而事实却将他敲得粉碎。
“吴伟业是吴梅村么!是昆山吴梅村么!”地牢里的一间牢房里有人大声喊道:“我是吴老爷的同乡!我做过卫辉府同知!府里县里通敌叛逆我都知道!让我见吴老爷!”
“我也是!我也知道!我做过推官!”
“我是济源典史!我要举报逆贼!放我出去!”
……
一时间,整个牢房都响起了要举报逆贼的声音,全都是之前怀庆卫辉两府属县大小官吏。
李三立一愣,不过瞬息之间已经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无意中上演了一出杀鸡儆猴的戏码,这些人以为自己也要因为通敌叛降而被处斩,忙不迭地投靠新主。
至于那些所谓的“举报”,不用问都知道,只要是吴老爷透线索,这些人就会不顾一切地疯咬上去。
这也正常,若非贪生怕死之徒,怎会贼来降贼,官来降官呢有节气的士人早就在城破之时杀身成仁了。
吴伟业也不曾想到地牢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同盟军。
按照工作大纲,各府县优先完成编户齐民的工作任务,等巩固了统治基础之后,再对旧官吏进行甄别处罚。
东宫当时在山东这么做,是因为东宫侍从室有基本的人手,无须直接启用这些旧官吏。吴伟业不知变通,只知道按照工作计划死套,自然事倍功半。
好在知道得不晚。
吴伟业连夜开堂,提审这些新旧人犯。只要是没有率贼抵抗王师的,都让他们从地牢搬去了城隍庙。虽然仍旧有衙役看守,但总算是个有床有铺的好地方。更不用担心有人拿着麻绳要了他们的姓命。
这些人中还有一部分曾在闯逆土贼来攻打时做过抵抗,只是寡不敌众最终只能投降。这些人就成了首批戴罪立功的官吏,拿着详细的工作安排,重新回到了“为百姓服务”的岗位上。而现在首先要做的工作,就是将城里通敌通匪的“二通余孽”挖出来,斩草除根。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城中的势家没有反应余地,手持军械的衙役很快就冲进了河内县衙,逮捕了河内知县,让势家们失去了居中联络之人。李三立作为内定的警察局长,又带着临时拉来的壮丁,扑向势家豪门的大宅。
这些人家都蓄有奴仆家丁,但这些人终究只是负责清扫的仆役,平曰里出去欺压一下良善还可以,面对气势汹汹冲来的“做公的”,早就吓破了胆。城中即便有抵抗,也是瞬息间就被攻破了大门。
吴伟业况,然后是全体讨论得失,继而由上官根据当前情况布置任务。每个流程中谁表态,谁安排,谁负责,一笔一划地写得分明,然后与会者副署留档。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专项会、现场会,虽然不如例会那般正规,却也是白纸黑字写得分明,与会者签字。无论事后奖惩功过,都以此为依据,贪不到,推不掉。
吴伟业离开怀庆府不能参加例会,那么这段时间的工作汇报上,他便占不到任何功劳。而作为实际上的主持者,沈加显这个名字却会出现在每一份府衙出去的公函、会要之中。
凭着对自己能力的自信,沈加显不担心会做错什么事:连抄家灭门的事都做完了,剩下的收尾工作难道会有更大的罪责么
怕只怕下面县里的地主会煽动民变,所以必须在事态不明朗的时候先将各县县令掌握在手里,尽快建立警察局和巡检司,一旦有事也好弹压。
沈加显自然而然想到了张三就的一干子侄。在他的名单中,除了孟县知县姓沈,其他五个都是张氏子弟。
相信在卫辉的张三就,肯定也会有此默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