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失去生活的重心,我开始无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在我上了高中以后,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整个生命失去了原有的意义。我有我的目标,可那个目标是别人的,即便我再怎么努力,那个人也看不到了,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坚持有没有意义。我在想,一直想,于是诸多的思考不断将我带入回忆之中。
我是个喜欢回忆的人,我习惯于沉浸在自己拥有的记忆,我习惯将回忆填满自己的整个生活,我觉得我离的开水和食物都离不了我的回忆。因为回忆里,有我最为美好的岁月,而且也只有回忆中,我才能见到那些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可是每次醒来,噩梦总是打破回忆的脸。我从未发现,那所有美好其实早已被贴上不幸的标签。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转圜的境地。我无比恐慌,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能挽回些什么呢。我哭着喊着看那些深爱的人们离开,然后擦干眼泪,继续着这段回忆。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我将记忆里的诸多不悦如同白纸上的污点以橡皮擦抹去,可若真是如此,我会舍得泯灭那些在我的记忆里镌刻符号的人吗?他们也曾温暖我的内心,让我在孤独无依的时候有了一个依靠,为了那些不堪的结局就连同过程一同抽离,这样的交换值得吗?我不舍得的,因为我知道生命有了这样的断层便显得不再完整。
自古幸福,就是因为有了不幸的对比才显的美丽。
我的高中生活异常单一。对一些人来说,可能努力学习做习题是他们最重要的事;对另一些人,谈对象约会是他们最高的目标;但对我而言,回忆及臆想才是我的首要任务。一天一天就这样庸庸碌碌过去,时间超出了原有的长度,生命却显得更加短暂。
我重拾生命的悲壮,是因为同桌许薇的一出戏剧。
许薇和她的男朋友是初二就开始好上的,在一起风风雨雨近两年。高一刚入学他们就表现的异常亲密,经常出双入对,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大家熟络以后,许薇就不断在我们面前炫耀,说他有多么帅多么好多么温柔体贴。
就这样甜蜜地过了三个月,一个平常的夜里,晚自习结束以后,寝室熄灯很久许薇才从外面回来,她推开宿舍的门,不同于往日的嬉笑活泼,一个人孤单单在门外站了好久。然后她走进来,一句话不说坐在床板上,也不睡觉,就那样坐着。上铺的同学叫了她一声,没有反应,便拿小手电往许薇脸上一照,只一晃,大家便看到她眼睛肿红肿红的,满面是泪。所有人都问她怎么了,可她什么都不说,只是掩面哭了。辗转反侧过了一夜,第二天我们才从她那里知道,她男朋友向她提出分手。
对于这个结果,我其实早有料想。从一开始我就不看好那个男生,尽管他异常优秀,无论是学习还是家庭背景,无论从长相还是个性,可是他太完美了,完美的让别人找不到他一丁点瑕疵,而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他是个会伪装的人,他懂得掩饰自己的短处;而许薇,她一直是一个率性的女生,她习惯将所有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他们的缝合可以说是相得益彰,但从另一个层面来讲,他们中间,一直有一个人,迎合着对方喜好来维系彼此的关系。这层隔阂,在时间长久之后,便会凸显出来。
整整三天,许薇都沉浸在伤心与泪水之中,她不言不语,也不吃饭,就那样坐在教室里,在寝室的床上。大家好言规劝,她似乎什么都听不到。我坐在她的旁边,看她拿着他们之前的相片偷偷抹泪,似乎疼痛难当,她于是狠狠抓着自己的左手,左手手背上被勒出一道道深深的淤痕。
事情发生转机是在一个星期之后,许薇从家里回学校,气色好了许多,见人也会微笑着打招呼了。她认真听课认真做作业,我再看不到她拿出他们的照片。大家都为她的这一转变高兴,纷纷鼓励她:那样的男人不值得你为他伤心,忘了他,重新开始。许薇笑了,她第一次笑的那样安静,可是从她的笑容里,我看出一丝邪邪的味道来。
一个周日的下午,我从自己宿舍回到学校寝室,见许薇已经在了,她坐在床前,拿打火机烧着什么,我走进去,叫了她一声,她似乎没有听见,继续将手里一张张卡片状的纸片伸入打火机微黄的火光之中,它们熊熊烧起来,散发出记忆的味道。我走近一看,发现她烧的是他们的照片。这时候她也注意到我,却是冷冷地看着我,用一种冷漠近乎恶狠狠的口气,像在对我说话却又不是,她一字一顿:
他甩了我,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她又笑了。她的笑那样邪恶。
可是她的那句话让我一下子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是的,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你甩了我的姐姐,害了我的爸爸妈妈,是你毁掉我的一切,我又怎能轻易放过你。
接下来的那个周末,我便回到了自己从前的中学,通过班主任辗转联系到姐姐以前的几个好朋友。从她们那里,我知道了那个人的消息:他初三还未毕业就转到江城一家民办学校,之后考入江城一中,现今就读于东南民族大学。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离他那么近。一种小小的邪念在心底埋下种子,不断扩大。我感觉自己的小宇宙开始不住颤抖,像要爆发出来。
回到学校,我忽然就有了学习的动力。我为了他深自砥砺,考和他一样的学校,住离他公寓最近的地方。我不断不断地接近他。每一个周末,我都跑去他在的学校,在无数高楼与林木中穿梭,在浩瀚的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阳光异常锐利,模糊了我的视野,可是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确定,那是他。
是他!
林皓,我终于找到你。我要靠近你,占有你,然后,毁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