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少夫人……”半夜,姚家别院门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就传来下人们吃惊的叫唤声。
丽婶慌乱的跑了出来,四处扫看了一眼,立即皱着眉头抱起杜雅汐往屋里走。她刚起到前院,就碰到慌乱赶出来的姚宸之。
“丽婶,雅汐怎么了?”
“少爷,先回雅院,我这就抱少夫人回去。”丽婶脚步急促,念头闪过,干脆脚尖踮地,轻身一纵,直直奔向雅院。
姚宸之急急的追了上去。
别院门外,一道黑影从大树后闪了出来,他紧抿着薄唇,微眯着双眼,看着一行人紧张的将杜雅汐抱了回去。
寒风中,他一动不动的站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
床前,丽婶、紫苏等人紧张的探首看着躺在床上的杜雅汐,见姚宸之松开了搭在她手腕上的手,立刻就问:“少爷,少夫人的情况如何?”
她们谁都不知道杜雅汐是什么时候出了大门的,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会晕倒在自己的家门口?
这一切都只能等杜雅汐醒来,方能知道答案。
姚宸之扭头抬眸看着丽婶她们,道:“她没事!只是吸了一些蒙汗药,睡上一觉也就好了。你们都先回房歇着吧。”
听到姚宸之的话,大伙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幸好没有损伤。
“少爷,还是让我们来照顾少夫人吧。”丽婶担心姚宸之受累,便看着他,道:“少爷,要不你今晚就先去客房凑合一晚,我们留在房里照顾少夫人。”
姚宸之握紧杜雅汐的手不放,摇摇头,道:“你们回吧,这里我来就好。”
众人见劝不动他,便福了福身子,出了房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姚宸之掌了灯细细的打量着杜雅汐,见她眉头轻拧,像是心里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一般。
姚宸之的心就拧痛起来。
他放下罗帐,吹了灯,窸窸窣窣的上了床。他翻身内侧,以手为枕,紧紧的看着杜雅汐,眸光闪闪,久久都舍不得合眼睡觉。
突然,他伸出手轻轻的从被子外面搂着杜雅汐,身子往里挪了挪,心满意足的合上眼帘。
过了一会儿,姚宸之又睁开眼睛,黑暗中,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伸进了杜雅汐的被子里,轻轻的抚上了她的肚子。
屏息感受里面的动静,也不知道那小家伙是睡着了,还是太懒不想动了,久久都不见在里面动一下。
姚宸之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掀开被子,钻进了杜雅汐的被子里,将耳朵紧贴在她的肚子上,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
他在,他没事……
翌日清晨,杜雅汐幽幽的醒了过来,昨晚在后山林里子的一切涌进了脑海里,她猛的清醒了过来。
双眼盯着熟悉的帐顶,明眸中疑惑滚滚,突觉腰上有个只手紧紧的搂着自己,她扭头看去,就见姚宸之嘴角带笑的睡在自己的旁边。
这是怎么回事?
她是怎么回来的?
在树林里,她们受到了攻击,她只记得那个黑衣人带着她准备脱身,然后,她就……是他把她送回姚家?
一旁,姚宸之也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就看到杜雅汐盯着帐顶,一脸疑惑的样子。眸中闪过惊喜,突觉有哪里不对劲?
距离?
对!他和她的距离不对。
本是一人一被,现在不仅是两人一被,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腰上。呃?这个?他会不会被雅汐认为是登徒子一个?
半夜摸进了她的被子里?
正急得一动也不敢动,全身僵硬的时候,杜雅汐收回视线朝他看了过来,他不由脸上一红,声音低若蚊鸣的打着招呼:“雅汐,早!”
“早!”杜雅汐坐了起来,姚宸之连忙跟着坐了起来,她就扭头看着他,问道:“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他们两个人之间,不需要有太多的秘密。
于是,她就直接的问了。
“有人把你放在了大门口,又敲开了门。”姚宸之如实的应道,并没有多问她一个字。有些事情,她若是肯说,他便不用问。
杜雅汐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的道:“怎么会这样?”这个也太奇怪了吧?干嘛不干脆就送她回院子里,而是大门口?
突然,她掀开被子下床,穿好衣服就唤了紫苏进来,紫苏见她人已醒了过来,开心的福了福身子,“少夫人,你可算是醒了。”说着,已是泫然欲泣。
杜雅汐笑着轻道:“我没什么事儿,你去大门口看看,那地上可有血渍?速回来告诉我。”
“是,少夫人。”紫苏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出来。
姚宸之穿好衣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这时,丽婶和忍冬端着早膳走了进来,一边布置,一边如释重负的看了她一眼。
“这里不用人候着。”姚宸之轻发她们出了房间,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食物,道:“先吃东西。”
“宸之,你不想问我昨晚上哪里去了?又和谁在一起?”杜雅汐好奇的看着他,不明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心中一点疑问都没有?
是没上心?还是忍着不问?
姚宸之夹了一个三鲜包子放到了她面前的碟子里,面色如常,温润如玉,浅笑吟吟,“先吃东西。”
杜雅汐就迟迟不拿起筷子,直直的看着他,轻道:“昨晚,我去了后山的林子里,有人给我传了信,说是他知道你的情况,但不能告诉旁人,所以……”
她缓缓将昨晚自己记得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包托后来林子里又来了几个要杀她的人,还有那黑衣人救了她,还有第一次告诉他,他体内的不是毒,而是无忧蛊。
就是没有告诉他,那人说这蛊不可解。
无忧蛊?
姚宸之记在了心里,又指着热气腾腾的早膳,道:“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杜雅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开心的拿起筷子,两人一起安静的吃了早膳。
虽是姚宸之不介意,也相信杜雅汐,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别院内外很快就传开了杜雅汐半夜被人在大门口发现的事情,就连环山村和苏城也很快就传开了。
姚氏宗亲知道后,大发雷霆,让人捎信给姚宸之,速带杜雅汐回苏城解释清楚。
“雅汐,你别怕,有我和祖母在,没人能对你怎样。”下了马车,姚宸之就轻声的安抚她。
“嗯。”杜雅汐点点头,眸底一片坦荡荡。
两人先去松院给老夫人问安,沉寂了许久的松院因为他们的归来,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丫环婆子都笑眯眯的看着围坐在一起的三个人。
这刚坐下,茶还没喝,姚灵芝就携着徐宝玉过来了。
姚宸之和杜雅汐连忙站了起来。在姚灵芝给老夫人问安后,他们便一起给姚灵芝行了一礼,徐宝玉又给他们行了礼。
一时之间,老夫人的房里一室温馨。
姚灵芝眼角睃了一眼杜雅汐的肚子,立刻携着她的手,笑得很是欣慰的道:“可算是盼来了这一天,雅汐啊,你可真是咱们姚家的大福星。”
杜雅汐就红了脸,垂首寒暄了几句。
进门后,徐宝玉的视线就没有从姚宸之的身上离开过,杜雅汐瞧着也不作声,倒是姚灵芝看不下去了,便将话题引到徐宝玉的身上。
姚灵芝看着老夫人,又看了一眼徐宝玉,笑道:“娘,昨天顾家让媒婆上门了,我今天特意来跟娘禀报一声。”
“哦?”老夫人眼睛一亮,遂问:“可是刚从洛城搬来不久的顾家?”
姚灵芝就开心的点点头,一脸的喜色难掩,“就是那一家,那顾少爷让人上门提亲,说是想在苏城安家立室。”
徐宝玉听着就皱起了眉头,也不顾场合的道:“娘,这事我不愿意。”
“这儿女婚姻,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顾家这门亲事,由不得你点头与否,再说了,咱姚家与顾家那是门当户对,你上哪找这么好的人家去?”姚灵芝直接否了她的话,又看向老夫人,笑问:“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微微颔首,老夫人就看向徐宝玉,道:“那顾家与咱们药园有生意上的来往,顾家少爷各方面都不错,倒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杜雅汐就看了一眼徐宝玉,见她双眼含泪的望着姚宸之,而姚宸之却是犹然不知,只顾垂首品茗。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徐宝玉还真是芳心错付。
不明的喜悦涌上心头,杜雅汐也学着姚宸之的样子,端起茶盏,细细品茗。
姚灵芝打了话匣子,就越说越高兴,说起徐宝玉的这门亲事,她就笑不拢嘴。不过,杜雅汐倒是发现她的笑意没有到达眼底,一时之间,倒也生了几分错愕。不过想想这事跟自己没有关系,便也就没有在意。
这门亲事,只怕是没那么容易……
姚宸之和杜雅汐二人借着路途劳累就先回了宸院,院门口,丫环婆子早已候在了那里,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齐齐行礼。
杜雅汐就留了范妈妈和尹妈妈,在外间和她们说了一些体己话,说什么这段时间不在家里,院子里全靠了你们打理,又说了这好那好的话,哄得两位妈妈喜上眉梢,开心的出去各司其职了。
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姚宸之从里面走了出来,眸中染了疼惜的问道:“可是不习惯?”
杜雅汐摇摇头,“倒也不是不习惯,只是不喜周旋。”
“呵呵!你倒是个诚实的。”姚宸之笑了笑,一脸疼惜的握紧了她的手,“快过年了,你明天就找人把院子归置归置,差丽婶去找姑母要几个婆子来帮你。”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杜雅汐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我明天就收拾。”
姚宸之就点了点头,淡淡地道:“苏夫人明天来找你叙旧,如果她再提认义妹之事,你便应了吧。”
杜雅汐眼睛微眯,却又突然一亮。
还是这个家伙厉害啊!
一定是怕自己被宗亲为难吧?她想着就笑了,苏夫人也一定是他暗中派人请来的。想到他的细心维护,她的心里暖暖的。
“宸之,谢谢你!”
也许,就是因为他有这么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性子,所以,徐宝玉才对他一直不死心吧?
“你我之间,何需言谢?”姚宸之就稍稍板起了脸,杜雅汐瞧着立刻就笑了,语气中有她也曾察觉的娇嗔,“你板起了脸,也严肃不起来。”
“哈哈哈……”姚宸之大笑,“倒是个胆子大的。”
杜雅汐也吃吃的笑了起来,初回到姚府的紧张感,也就随之消去了不少。
他是真心的要维护她,知道她想了解府里的情况,又不知从何下手,便起了收拾院子的事情。借口有事要抽几个人来帮忙,到时候让紫苏她们和大家一起闲聊,有些事自然就不知不觉地问了出来。
她别的不担心,就想知道姚灵芝有些什么动作。
不知己知彼,她又如何与她周旋?
“我会让丽婶放出风去,就说我怕院子里的人忙不过来,想要多几个人在院子里服侍。还想要找个奶娘、小丫环什么的。”
姚宸之见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笑着点头,眸中满是笑意。
“不早了,先休息吧。”他的眉梢间染了笑意,转身进了屋。
杜雅汐点点头,唤了紫苏打来泡脚的药水,又趁机交待丽婶明天找人来收拾院子,还把自己的打算细地告诉了她。
丽婶连连点头,双眼放亮,把杜雅汐的话记下,便和紫苏一起出了房门。
杜雅汐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内室,见姚宸之已经在泡脚,她便走了过去。正欲蹲身下去,手臂就被人锢住了。
她疑惑的抬眸看去,就见姚宸之朝她摇摇头,“雅汐,你现在身子不方便,这些事我自己来就好。”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姚宸之蹙着眉头,道:“我现在一看得见,二身子骨也还行,难道洗脚这事我都不能干好?”
杜雅汐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走到了临窗案台边,动手磨墨,他们早已养成了睡前练字的习惯。
姚宸之看了她一眼,嘴角溢出了得逞的笑容。
泡了脚,做了针炙,两人就站在案台前练字。姚宸之的起步晚,虽然下了功夫练字,但字也不是短时间就可以练好的。
杜雅汐看着他的字体从歪扭无力,到现在的工整带劲,一点一点的进步,心里很是欣慰。自从他眼睛能看见后,她就把坚持每天把字体重写一遍,放大后再教他识字,还结合了他的情况,就从《皇帝内经》开始学起。
“逆春气,则少阳不生,肝气内变。逆夏气,则太阳不长,心气内洞。逆秋气,则太阴不收,肺气焦满。逆冬气,则少阴不藏,肾气独沉。夫四时阳阳者,万物之根本也。”
她手握《皇帝内经》先念了一段,再写在宣纸上,姚宸之就一边认字,一边临摹,嘴里还一字一字的念了出来。
杜雅汐在一旁听着,看着,频频点头。
想不到短短的几个月里,他已经学了不少的字,只是这个朝代的书籍字体太小,他的眼睛还不能看见这么小的东西。
“嗯,不错!宸之,你的进度真大,太厉害了。”杜雅汐不吝啬的表扬他,见姚宸之一脸的兴奋,她只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着他写了半个时辰,两人就按时就寝。
两人正睡得朦朦胧胧之际,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急切的叫喊声,“大家注意了,有贼人闯入,小心防贼。”
两人立刻被惊醒,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杜雅汐“嚯”一声掀开被子下了床,推开一点窗户,透着缝隙向外面看去,只见宸院里火光点点,宛若白昼,喧哗吵杂。
突然,她看见姚灵芝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脸焦色的朝他们的房间望了过来,眸底闪过一道不明的精光。
“糟糕!”杜雅汐暗叫了一声不好,连忙跑起床边,将欲下床的姚宸之给按回床上。她二话不说,就钻进了姚宸之的被子里,还未来得急跟姚宸之解释,房间里就灯火通明,姚灵芝带着人举着火把冲了进来。
“宸之,雅汐,你们没事儿吧?”
她焦急问道,目光四扫,见床脚踏上放着两双凌乱的鞋子,目光一闪,又问:“宸之,雅汐,你们……”
“姑母,发生什么事了?”罗帐里传来了姚宸之暗哑的声音。
杜雅汐突然钻进了他的被子里不说,还一把扯开了自己和她的中衣,又将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她紧紧的依偎在他的怀里。
他又不是圣人,怀里就抱着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哪能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下,他连声音都不用伪装了,一开口就是魅惑人心的暗哑。
他一动不动的僵着身子,搭在杜雅汐腰上的手微微颤抖。
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以及姚灵芝的试探。
房里的人面面相觑,听着姚宸之的声音,不禁浮想连篇。
姚灵芝微眯着双眼,又道:“宸之,家里进了贼,有人看到那贼翻进了你的院子里,现在年关已近,姑母放心不下,便带人来看看。你和雅汐都没事吗?”
杜雅汐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也该开个口。
“多谢姑母关心,雅汐没事。”清脆如铃的声音从罗帐里传了出来,不少家丁一愣,竟是一时恍神。
知道姚灵芝到现在还不肯死心,姚宸之心中愤怒不已。
自己都这样了,她还在担心什么?
念及,他的声音就冷咧了几分,“姑母,我们没事,也没有贼进我们的房间,你就到别的地方去查吧。”
这时,就有下人轻声提醒姚灵芝,“夫人,我明明就看到贼人进了宸院,少爷和少夫人何其重要,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姚灵芝就走到了书案前,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上面的字,还有一旁的《皇帝内经》,目光就阴冷冷的射向挂着大红罗帐的雕花大床。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少爷的房间,你们想挨板子吗?”门外,丽婶带着紫苏等人赶了进来,看见一屋子的人举着火把,站在床前,不则厉声喝道:“还不赶快出去?”
罗帐内,杜雅汐和姚宸之双双松了一口气。
如果姚灵芝坚称贼就进了他们的房间,为了他们的安全要搜一遍,那他们各睡一被的事情可就穿帮了。
想着,杜雅汐便伸手去拉自己的被子,想把两床被子重叠在一起。突然,姚灵芝惊恐的指着罗帐,道:“里面有人。”
杜雅汐翻了个白眼,废话,里面当然有人,她和姚宸之不就是人吗?
不过,杜雅汐当然明白她的指人是贼,是她虚造出来试探她与姚宸之关系真实与否的贼。
只听见一阵杂嘈,大红罗帐被扯落,两张惊恐的脸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啊——”杜雅汐一声尖叫,躲进了被子里。
姚宸之皱眉,怒指着一屋子的人,喝道:“你看到这里有贼了吗?还不快给我滚出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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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一章,周末家里来了客人,事多,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