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晚上直到富贵楼打样也没看见阿碧,只得扫兴而归。
他回到玄府,想给羽泽再请一天假,白天去探问一下,但是此时羽泽早已睡下,他便准备也回去休息。
谁知这个羽泽见二狗请假,知道他是去寻阿碧去,所以才准了他的假。在二狗走后,他想了很久,觉得阿碧是跟着大哥浩轩出去才不见的,应该找浩轩问人是最好的。因此二狗一走,他就不安地跳上跳下,直到大丫头红羽硬是把他哄进了被窝里。此刻他在里面却是假睡,一听见屋外有响动,就支着红羽去瞧。
红羽见是二狗,打着哈欠,忍不住埋怨起来:“你也真会挑时间啊。小红姐姐没告诉你这后院掌灯后不能随意进出吗?”
二狗入府也有两月了,比起以前在乡下已是规矩了很多,但是毕竟还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一听牵扯到他姐姐,心里便是老大的不情愿,嘀咕着:“关我姐姐什么事?说白了还不是羡慕。”说着,故意大着嗓门对着羽泽的窗户叫着:“爷叫我问的事情让今晚一定要来回话的。”
羽泽在里面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忍住笑,忙叫道:“你进来回话吧。红羽姐姐快叫他进来,外面冷着呢。”
这个红羽今年也有十五六岁了,到了该出嫁的时候,她是当年玄府从牙婆手里买下的丫头,所以心里一直存着一丝高傲,想比人家做得更好,也想嫁得更好。她本是绪夫人跟前的一个大丫头,比羽泽大了五六岁,为了看着羽泽,便被派给了他,伺候他也有两三年了。玄府里的规矩是爷的大丫头一般到最后都落个姨奶奶的结局。因此自从被派给羽泽做大丫头那天起,她便知自己的未来。可是,羽泽一来年纪小,二来在羽泽眼里她不过就是个丫头,最多叫上一声姐姐。她眼见小红有了好归宿,自然是又急又恼。
二狗又来当差,连带着翠姑也进了玄府。所以她就没看顺眼过这两人。甚至还连带上了阿碧。那个臭丫头,想当初第一次看见她时,不就是个破落的乡下野丫头来要个过年钱的,对上了玄老太太的胃口罢了。真是所谓一人得宠,鸡犬升天。
二狗听见羽泽在屋里叫他,但是红羽并不理他,还左右拦了拦。
二狗很是机灵,几个来回,红羽竟然让他溜进了屋里,她在心里暗暗骂了几句后,跟着进去,只见二狗和羽泽耳语几句后,便匆匆告辞而去。
搞得她郁闷地很,直到鸡叫快天亮了才睡去。
第二天一起来,便叫着头疼。想是昨夜和二狗说话那会着了凉,又没休息好。玄府里规矩是伺候这些个主子的大丫头生病后要搬走到病愈,经过检查无恙后才能再进内院。红羽生怕被叫出去后,大丫头的位被人顶上再难以回来,只得假托来了月事,悄悄搬到偏房里休息,一早偷偷请人从偏门叫过郎中来瞧瞧,中午好去正屋里晃一下,以便躲过中午绪夫人的查房。
这郎中姓宫,有六七十岁,是玄府里的常客,他年轻时很是落魄,还娶了玄府的一个丫头,后来丫头们生病便常常叫他过来。渐渐他的家境也厚实了起来。子孙都搬去了成都府,只留下他和老太太一起。他医术平平,但是难得的是他为人十分谨慎而不多话。
他是深知玄府的规矩,这次见没去专门给丫头们养病的院子里看脉,便明白了几分,心里很是得意。因为每到此时,他便可多得一些诊金,如果这个丫头以后有大出息,他还能要挟几分。
比如绪夫人早年便是玄老爷身边的一个大丫头,与他便是很熟。为了怀上羽泽,在他跟前是讨过好几副药去。为此,他要挟了绪夫人好几年的钱财,直到羽泽大了,绪夫人地位稳了,玄老爷也搬走了后,他才罢手。
或许,这也是他贪得无厌而不会被人很是厌恶的地方,他知道适可而止。所以他现在有很多钱财。他本可告老了,至于为什么现在还替玄府的丫头们看病,他自己也不太明白,按照他儿子和夫人的说法是看了几十年的病,跟玄府看出感情了。他现在是看情不是看病。也有人说他是靠玄府发了迹,重感情。
也许大家说得都对,但是没人知道最最重要的是,他还为此亲近过好几个丫头,这便是他最为得意的事。此刻宫郎中便洋洋得意地在走了几十年的小道上慢慢欣赏着,慢慢溜达着进了羽泽住的小院。
这时,玄府内外都忙着准备过年的物品摆放,以及细节,各人都十分忙,也没人十分注意宫郎中。
绪夫人指挥着丫头和小厮将红灯笼全部挂上,再一路看着丫头们将假花、假树叶绑在树上,慢慢也溜达到了羽泽院里来。
羽泽本和玄月住一个院,但是玄月爱安静,选了花园最角落那个院去住。本来流年还住在这里,但是浩轩一回来,流年也搬过去同住,所以绪夫人一百个不放心,每天再忙也必要来串一下。
忽然,她抬头远远望见那个花白头发的老者闪进了羽泽的院子,那熟悉的背影让她想起很多往事。一大早,会有谁那么需要他呢?她一想起当年敏夫人一进门后,她和玄老爷之间不得不偷偷摸摸起来,那中间的委屈和恩怨只有她才明白。
她一下想起羽泽屋里的大丫头已到了婚配年纪,而羽泽还尚年幼,心里便是七上八下起来。赶忙扶了丫头,碎步小跑着跟了进去。
她身边的丫头一看,心知不妙,又无可奈何,只得小声劝着:“夫人慢点,泽哥儿可能还刚起来呢。”
绪夫人哪管那么多,只管冲进了羽泽屋里,发现屋里空无一人,连羽泽也不见了。再问,居然没人知道他跑哪里去了。不由得一肚子火,让丫头出来询问,偏偏一个丫头也没看见,一想到刚才看见宫老头进了羽泽后院,她立刻生疑,也赶往后院。
羽泽屋里本是四个丫头,留在成都府一个,只有红羽和洪泽、金铃跟了来。洪泽正在收拾屋子,就被羽泽派到红袖处去取书,羽泽自己则溜出去找喜雪商量,想再去富贵楼。
金铃一个人刚收拾完后院,正在屋外等宫郎中出来带他出去。这时听见绪夫人的声音,赶快跑进屋,但是为时已晚,和赶着出门的绪夫人正好撞了一个正着。
金铃被绪夫人一把推倒在地,情知不妙,大哭起来。
在屋里的红羽刚把完脉,也来不及梳妆,听见屋外吵闹声,又听见金铃的哭声,当下心里一片惨淡,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一张小脸变得惨白。
宫老头早就对这几个大丫头垂接几分,没机会。这时看见红羽乖巧的小脸变了色,他瞧在眼里,心里喊着机会来了。于是搭在红羽手腕上的几根指头动了动,不由自主滑了下来,握住红羽的手,顺便上下摸了摸,满意地点点头,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不要怕,我替你说情。只要你听我的话。”说着站了起来,让红羽侧身,接着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倒在红羽身下,转身收拾好背包。动作快得红羽都没看清楚。
红羽疑惑地望着他,心里慌乱没底,只管点了点头。
绪夫人正好一头撞了进来,红羽一见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跪下:“奴婢月事来临。奶奶恕罪。”
绪夫人一下子看见了红羽屁股下一片殷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再一看旁边假装若无其事收拾箱子的宫郎中,更是生了厌恶之意。她虽几经周折被玄老爷收了房,但是她打小就服侍玄老爷,所以府里大小事比大家闺秀的敏夫人还清楚明白三分。她也是见宫老郎中年老,而近几年有所收敛,而且他们也很少回庄子来,所以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只见宫郎中对她恭恭敬敬作揖说道:“姑娘没事,调理调理就好。天冷少动生水。也不可大意,以免日后留下病根,祸及生养。这是药方子。”说着放下方子告辞而去。
临到门口,有意无意回头望了望红羽。
红羽抬头望见绪夫人沉而不露的脸色,心知今天暂时过关了,脸上露出喜色来。
绪夫人看了看红羽,淡淡说道:“还不够丢人吗?还不快快收拾起来。待会哥儿回来看见怎么是好?”
红羽诺诺答应着,便听见屋外洪泽回来的声音。
洪泽去红袖处取书,偏偏红袖说书在玄月处,让她去哪里拿。她不得不跟着红袖又跑了一趟玄月处,回来途中路过梅园,听见旁边水榭里叽叽喳喳的声音,探头一看,原来羽泽和喜雪、花容、流年、浩轩几人在哪里玩耍,忍不住看了一下,一回来就听见金铃的哭声,于是赶快赶到了后院。
洪泽忙跟绪夫人汇报着羽泽的情况。
绪夫人点了点头,扶着丫头回到正屋里坐下,刚想训斥一下几个丫头,就有婆子来说跟来的人手不够用,怕过年值夜不够用。
她想起乡下庄子上还留有几户玄府的老人,但是这些人都是玄老太太一辈的人,忙赶着去了玄老太太处请示。
这头,红羽方才大为放心下来,吩咐洪泽先熬了姜汤来喝下一大碗,蒙头大睡。
下午,宫郎中的药也煎好了,红羽再喝了一副,感觉大为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