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瞧如月哭得稀里哗啦,嘴上说没事,却因心疼仲秋多少有些恼火,春生和如月走后,灵犀跟仲秋抱怨:“本来心里待如月姐妹一般,不想也这么多心机,唉,看来这妯娌啊,终归是无法太过亲近。”
仲秋就抱着她笑:“着恼了?哪里能有事事都和你一心的人,亲姐妹不也一样?”
灵犀唉一声:“我是替仲秋不值,你日日奔忙,哪有半分私心。”
仲秋摁摁她鼻头:“又心疼我了?我也有私心啊,总想着将生意做大,有了底气,爹娘不会怨我不孝,让我和灵犀阆儿在这小院心安理得住着。”
灵犀笑着依偎进他怀中:“仲秋,我们去接阆儿回来。”
仲秋轻嗯一声,却是半晌不动,任窗外时光流转更漏声残。
第二日一早,灵犀才去抱了阆儿回来,进了门一脸悔意说道:“仲秋,刚刚阆儿瞧见我就哭了,大概是在韩大娘家呆了几日,想我们了。”
仲秋忙过来举起阆儿放在自己脖子上,跑着在屋中转圈,阆儿咯咯笑起来,仲秋放他下来亲亲他小脸儿,看着他一本正经说道:“方阆,爹和娘呢,如今忙着,将新婚燕尔错过的时光补回来,方阆要谅解爹和娘,要懂事啊,以后让你去韩大娘家,就乖乖去。”
阆儿大眼睛扑闪扑闪得看着他,看着看着就抓住了垂下腮边的一绺长发,使劲摇啊摇得,听自家爹爹疼得直叫唤,又咯咯咯笑起来,灵犀忙过来握住他的小拳头,轻轻摩挲着扒拉开来,仲秋揉着头皮嘟囔:“小家伙不懂事,一点也不通情达理。”
灵犀笑着给他理了理头发,笑说道:“时候不早了,该去码头了。”
仲秋亲亲她脸:“不想去,只想在家陪着灵犀与阆儿。”
灵犀点点他额头,仲秋一口含住她手指笑看着她,灵犀笑道:“那就在家偷懒一日?”
仲秋松开她,摇头叹息道:“还是去吧。”
亲亲阆儿含笑出了屋门,灵犀追出去,就看他跳起来摘一片树叶,举在唇边,吹出欢快的调子来,灵犀一笑,不想仲秋还有这样的本事。
很快迎来马旻马蕙的满月,马丰这次又是大宴宾客,仲秋又赁几条船载客,货运生意照常。灵犀笑道:“大官人如今发财了,货运客运两头兼顾。”
仲秋就捏着她脸笑:“什么时候马府再有大事,我不屑赚这些小钱了,才是真发达了。”
二人抱了阆儿笑着往马府走去,在街口一辆马车迎面而来,二人忙避让一旁,就听有人喊一声灵犀,车帘掀开来,原来是肖大娘,怀里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婴儿,正躺在襁褓中睡得香甜。
灵犀笑着过去,瞧着小婴儿笑道:“长得真好看。”
肖大娘抹抹眼泪:“灵犀啊,怡君和赞儿的事,听说了吗?”
灵犀点点头,劝慰道:“这样也好,既然仇恨着,又何必非要绑在一处。”
肖大娘点点头:“我让他续弦,他也不肯啊。”
灵犀叹口气看向前方,肖赞下了马和仲秋打招呼,眼角眉梢竟带了微笑,过一会儿转身看了过来,目光越过灵犀,笑说道:“娘亲,小心冻着渥丹。”
肖大娘答应着,灵犀笑道:“大娘先带着孩子进去歇息,我们随后就到。”
肖赞上了马,吩咐一声车夫,马车辚辚而走,仲秋过来携了灵犀的手,灵犀笑看着他:“这次没有拈酸吃醋吧?”
仲秋笑道:“我从来也没有过。”
灵犀打他一下:“行了吧你,有时候心眼儿比我还小。”
仲秋就笑:“以为都跟你似的,傻乎乎的。”
灵犀白他一眼,仲秋一笑抱过阆儿,三人慢悠悠往卓府踱步而来。
一进卓府大门,有个官差模样的人迎了过来,对仲秋拱手道:“方大官人,知州大人有请。”
灵犀吓一跳,忙问道:“知州大人找仲秋何事?”
仲秋心里也诧异着,笑对灵犀道:“估计没什么大事,若有事,早被请到州衙去了,怎么会在马兄府上,灵犀放心吧,看看卓芸和孩子去。”
刚进屋,卓芸一把拉住她,悄悄问道:“魏怡君与肖赞和离的事,你可知道?”
灵犀点点头,卓芸两眼放光:“这样新鲜热闹的事,怎么不跟我说?”
灵犀笑道:“安心坐你的月子就是,别操那么多心。”
卓芸揪着她袖子不放:“刚刚肖大娘抱着孩子进门,我娘见孩子睡着了,忙将她请到了我屋里来,我原来总到你们家去住,肖大娘见过我几次,瞧见我眼圈就红了,就跟我说了此事,到底怎么回事啊?是一时闹别扭?还是真的和离?”
灵犀笑笑:“魏怡君回上京前,来过我家。”
卓芸急道:“那你呢?怎么办?”
灵犀诧异道:“与我何干?”
卓芸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那会儿为了肖赞,要死要活的,这会儿他又是一个人了,仲秋又通情达理,你是不是要跟肖赞重归旧好?”
灵犀一巴掌拍在她嘴上,卓芸喊一声疼,灵犀道:“怎么?等着我和离了,你再跟仲秋去?”
卓芸捂着嘴笑:“怎么会?”
灵犀弹一下她额头:“还不是一样的道理?”
卓芸哦了一声,灵犀道:“正所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若苦苦纠缠,不过是辜负时光。”
卓芸点点头:“灵犀越来越厉害了,这话说得,有禅意。”
回头瞧着榻上熟睡的小人儿笑道:“长得真好看,比马蕙好看多了,跟我们家马旻结个娃娃亲吧。”
灵犀笑道:“你就别忙了,娃娃亲的事,我跟仲秋说过了,仲秋不愿意。”
卓芸叉了腰:“这个仲秋……”
灵犀笑道:“仲秋说了,孩子们从小到大,还会碰上许多人,经历许多事,小时候定下容易束缚他们,长大后碰上情投意合的才好。”
卓芸愣愣看着她:“听起来也很有道理,你们两个,如今越来越高明了。”
灵犀笑着跟卓芸说话,一会儿出门看一趟,不见仲秋人影,心里有些担忧。
仲秋此时正在堂屋,屋里坐着平安州运河码头各位船东,知州大人居中而坐,笑说道:“前些日子码头起火,各位船东都有疑心,这码头临水,怎么就着了火,且火势凶猛一发不可收拾,州衙派了差人连日查访,只查出有桐油燃烧的痕迹,可能有人蓄意纵火,今日借着马大官人宝地,跟各位船东提一提,回去想想可有深仇大恨之人,若是有了,请去州衙告知,也可提供些线索。”
众人忙忙答应着,说谢知州大人费心,心里却知,既没在衙门里说,此事只怕要悬而未决了。仲秋心中惊诧,他这些日子和灵犀琴瑟和鸣,又白捡了三千两银子,失火之事没往深处想,这会儿才想到,原来是有人蓄意纵火,不是意外,想了想摇头一笑,自己没有惹下这样的仇家,不过是受了连累之苦,想想此人可恨,冤有头债有主,何必跟整个码头的船东过不去。
不一会儿知州大人一声吩咐,众人三三两两议论着出了堂屋,仲秋出来时,一眼瞧见灵犀正和肖赞在廊下说话,几乎跑一般疾步走了过去,灵犀瞧见他嗔道:“瞧瞧,出一头汗……”
说着话举起手中帕子为他拭汗,仲秋就瞧着她笑。
再回头,肖赞已经走了。灵犀笑道:“我但心你,肖赞担心孩子,就说两句话,他到底是做官的,告诉我知州大人怕上锋问责,已将码头之事上报为失火而非纵火,又怕船东不服,说几句虚词以示安抚。”
仲秋舔舔唇委屈说道:“这是说了两句吗?说得可不少。”
灵犀笑道:“行了,又吃干醋。”
仲秋嘟囔道:“我也不想这么小器,我不是管不住自己吗?”
灵犀为他整了整衣衫:“我进二门了,阆儿醒来看不见我该哭了。”
仲秋笑说声好,灵犀刚挪动脚步,他又说等等,灵犀站住脚步,他追上来在她耳边说道:“不许抱肖赞的女儿。”
灵犀手指点上他额头,想要说偏要抱,瞧着他的眼神,执拗又含着些央求,眼巴巴得,笑道:“知道了,都听仲秋的。”
仲秋扬唇看着灵犀进了二门,转身下了台阶往客堂而来,肖赞穿过人群,朝他走了过来,笑笑说道:“码头失火那几日,有几名西域人从渭城经过,马上带着桐油。仲秋若想追究,可向知州大人禀报。”
仲秋看着他,肖赞又道:“上锋已报了失火,我若再多事,仲秋想让我丢官吗?若是民间跟府衙去说,府衙不得不理。西域人往来我朝,须携带通关文牒,关口都会记录在案,若是有心去查,定能查得清楚。”
仲秋沉吟着:“肖赞,你怎么看?”
肖赞道:“如今黑汗王朝强盛,与我朝交恶,我朝与西域诸国之间的陆路贸易被阻隔,是以河运海运崛起,黑汗王怀恨在心,极有可能蓄意捣乱。”
仲秋笑道:“事关政局朝堂,我等小民只能认命。”
肖赞笑笑:“青山兄明春赴考,仲秋可备妥当了?”
仲秋笑道:“都妥当了,大哥清高,明春科考单凭学问,肖赞切不可在朝堂中为他打算。”
肖赞愣了愣,叹口气道:“我还真有所打算,仲秋这样一说,还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