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戏词是银环和栓保之间有了矛盾,独自离开农村,看着一望无际的农田,想起恋人对她的种种好处,乡亲们对她的关怀,产生了留恋的心态。
这段戏原本唱腔优美,余音袅袅,一个少女的矛盾心情霎时走进听众的心间。
可是,楼上的声音却是幽怨凄凉,仿佛一个久旷的怨妇在深闺责骂负心的人,又好像受虐待的女性怀着怨愤无处发泄。
贾光辉听着听着就浑身发冷,嘴唇发乌,打起了摆子。
林听海却是如痴如醉的听着,把自己代入了戏中的银环,随着她的歌声一时忧、一时怒。
刘昱则是无比的郁闷,想起了自己的失忆,帮人治病又被抓,来城里上学又被同学找茬,各种负面情绪一股脑地拥上心头。
“商郎,哭一声我的商公子啊。我再叫一声商郎夫啊!”楼上画风突变,转成了《秦雪梅吊孝》中的唱词,这本是豫剧大师闫利品的经典剧目,以唱腔凄凉,催人泪下著称。
“实指望结良缘妇随夫唱,又谁知婚未成,你撇我早亡……我盼望的花堂成了灵堂。”
贾光辉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满脸都是泪水,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林听海嘤咛一声软倒,低低地抽泣起来,边哭边用手抹着鼻涕眼泪往刘昱衣服上擦。
刘昱心里也是郁闷转了绝望,但他的意识中还保有一丝清明,知道是有鬼怪作祟,想召唤阴间特使证出来,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
“呱啊......呱啊......”乌衣突然醒过来了,呱了两声,声音比平常沙哑了些,但穿透力极强,震得人耳膜嗡嗡响,也使得被迷惑住心神的三人清醒了过来。
楼上哀婉欲绝的唱腔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刘昱睁开眼,发现满屋子充斥着带腥味的雾气,使人分不清方向,在茫茫雾气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乌衣大人,多谢了,幸亏有你。”刘昱冲着乌衣声音传来的方向拱了拱手,这次是真心实意地感谢。
贾光辉迷迷糊糊地站起来,两腿还是软得打飘,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林听海腮边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听到刘昱感谢乌衣的话,惊喜地喊道:“乌衣大人,快来我肩膀上。”
乌衣呱呱叫了几声,却没有飞过去。
林听海好奇地问道:“刘昱,乌衣是啥意思啊?”
“他说,这里是人为布下的阴魂阵法,而且阵法已经发动,阵眼是在楼上。我们继续留在这里,会很危险,必须上去破了阵眼。”
“咱们跑出去好不好,这钱咱们不挣了。”贾光辉吓得魂都没了,要打退堂鼓。
“现在要跑也晚了。方圆十几里的游魂都赶到这儿来了,你出去,正好被堵上。”
贾光辉被刘昱一句话绝了后路,吓得脸色惨白,比鬼也不差什么了,一个劲地喃喃自语:“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好端端地,蹚这个浑水干吗?我没这个金刚钻,揽不了这样的瓷器活啊。”
“现在,咱们上二楼,我在前面开路,听海跟在我后面,老贾跟在听海后面,乌衣最后压阵。”刘昱安排着要去破阵眼了。
贾光辉很想和林听海换换位置,又不敢开口,毕竟人家是女孩子,又想到乌衣虽然是鸟类,但刚才露出的一招,明显比师父还厉害,心下稍安了些。
黑灯瞎火,目不视物,刘昱正在犯难,还是乌衣提醒道:“祭出精灵。”
刘昱顿时明悟,召唤出火焰精灵。小家伙长久不出来透气,一经召唤便即跳跃着出现,红色火焰中还点缀着些噼里啪啦的电芒,室内有了些许的光线,但更多的雾气拥了过来。
“你个傻子,快收回这个,用冰雪精灵。”乌衣着急地喊道。
“这迷雾中带有腥味,不是用火焰就可以克制它们吗?”刘昱问道,同时从善如流,快速收回了火焰精灵,唤出冰雪精灵来。
一朵幽蓝的火焰窜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它飞过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没有雾气的小巷。
奇怪的是,刚才还蜂拥而至的雾气,要么原地不动,要么向后退去。
“火焰精灵属阳,这些鬼雾属阴,阴阳相克不能共存;而寒冰精灵属阴,和它们同性融合,不会被排斥,还能借机吸收阴气。”乌衣呱呱叫个不停,刘昱频频点头称是。
刘昱召唤出二精灵让林听海和贾光辉吃惊不小,也给他们平添了不少信心。
寒冰精灵随着刘昱的心意指挥,在楼梯上方飞过,刘昱先一步上了楼梯,并喊林听海拉住自己。
林听海一手拉着刘昱后衣襟,一手挥着大号新农村钢笔,嘴里念叨着茅山的驱鬼辟邪咒:“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贾光辉不方便拽林听海后衣襟,硬着头皮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手提着桃木剑,一手拎着刘昱的密码箱,这可是师父的全部家当,怎么舍得放在客厅里不管。
听到林听海念咒,也跟在后面鹦鹉学舌地念了起来:“太上老君鸡鸡如驴命。”
尽管气氛凝重,刘昱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骂道:“你个老不正经的,你要是在道观里这样念咒,早早地就被道士们打死了。”
到了二楼,冰雪精灵直直地飞进了陆玉娇的音乐室。
幽蓝的光芒下,一个身穿红色睡裙的中年妇人正焦躁地踱步。一看刘昱三人走过来,声色俱厉喝斥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闯我的私家禁地?”
看样子正是陆玉娇的魂魄,脸色雪白,嘴唇乌青,说着说着话,倏地吐出了尺把长的红舌头,又嗖地吸了回去。
刘昱听到后面噗通噗通连响两声,回头一看,唯有摇头苦笑。
原来林听海和贾光辉看到女鬼陆玉娇出现,又吓昏了过去。
“你是陆玉娇吗?既然死了,为何不去阴间,却留在阳间作怪?”刘昱厉声呵斥,他阴间都去过了,个把吊死鬼的小伎俩,一点都不在意。
“我去不去阴间,关你啥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陆玉娇阴测测地怼道。
刘昱微微一笑:“本人阴间特使,不知道我这个身份,能不能管你的闲事。”
紧接着一个黑色本子从刘昱左手掌心跃了出来,一闪一闪地带着光圈,还有个骷髅头咔咔地敲着腿骨,甫一出现便给女鬼带来无尽的威压。
陆玉娇虽然是穿红衣吊死的鬼,属于厉鬼的一种,但对阴间特使证却极是畏惧。“拜见特使大人。”陆玉娇失去了骄狂的脾性,跪在地上向刘昱行礼。
“我是受你阳世老公邹诚和所托,来这里驱邪。你儿子天佑被哑鬼附身,险些丢了性命,这些事你知不知道?”
看到陆玉娇收起了嚣张的气焰,刘昱略略宽心,这是他自从得到特使证以来,摆谱最成功的一次。
“什么?特使大人,你别吓我,我一直在这里看护院子,怎么会有鬼魅附在天佑身上?”陆玉娇颤抖起来,即便成了厉鬼,爱子之心丝毫没变。
“没吓你,不过我已帮他驱除了邪祟,这点你放心吧。”
“谢谢特使大人,愿特使大人长命百岁,寿比南山。”陆玉娇磕头如同捣蒜,再无半点矜持。
“现在谢我还太早,天佑体内邪祟虽除,但根源还在这里。如果我猜测正确,这里是被人布置了阴法阵,意在让邹诚和断子绝孙,是不是这样?”刘昱单刀直入地问道。
“大人,您什么都知道。不过有一点您说错了,这阴法阵只是用来对付邹诚和的,根本不会伤害我的天佑儿。”陆玉娇承认了阴法阵的存在,却不承认阴法阵会伤害自己儿子,看来有心人将她也蒙在了鼓里。
“邹诚和不是你阳世的老公吗?你怎么想着要对付他?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如此仇恨老公,是不是因为和生哥勾搭成奸,被邹诚和发现了奸情,才起意加害?”
“你胡说,不许你侮辱我的生哥。”陆玉娇尖叫起来。
骷髅头嗖地飞过去,把陆玉娇的魂魄撞得散了几散。
陆玉娇一阵惨叫,半天凝不成形,好不容易挣扎着把身躯凑齐,复又跪在刘昱面前:“特使大人息怒,生哥是我阳间唯一的牵挂,所以我才口不择言,请大人原谅我的失礼。”
“罢了,可以理解。看来你是陷于老公和情夫的三角纠葛之中,有什么原委,说来听听。”
“大人,邹诚和虽然是我老公,但我和生哥两人的幸福,都是毁在了他手里。”陆玉娇满腔悲愤,好似农奴在控诉万恶的旧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