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高兴不知道怎么着就跟着这女人一步步往前走。
这是一片公墓,距离市区很远,除了日常巡视,否则高兴都很少往这边来。
普通人的观感还好,毕竟除了此地的工作人员,很少会有人长时间逗留,但对于高兴这种修行者来说,公墓附近凝聚的能量......很杂。
同样的死寂,但这里的安静氛围与海边完全不一样,跟着雨鸢的脚步一路往里走,高兴能够隐约看到几股特殊的能量在墓园中徘徊。
大白天的,灵体在墓园里晃动?
高兴有些惊异,这处墓园与之前津城卫卫属所在的墓地不在一块,这里更大,更显得荒凉。
零星几座墓碑前还放着鲜花,几个里面燎的漆黑的铁皮大桶胡乱的放在甬道一边,脚下的鹅卵石不断传来奇怪的脚感,高兴一路往里走,选择性的漠视了周围几道看起来就不太正常的灵力波动。
三界之内,人间界是生灵最繁杂的地域,墓园是人类的最后一站,但生灵往复却一刻也不会停息。
这里是终点,也是起点。
直到走出老远,已经快到墓园的尽头,雨鸢的脚步才停下,前方是一块空旷的开阔地,而此地,立的都是无字碑。
雨鸢站在一块无字碑前,这碑比前面墓园中的碑体要大很多,看得出来,经常被人擦拭,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碑体上密布着灰蓝色的细小纹路。
雨鸢久久没有说话,在这墓园中诡异的沉闷气氛之下,高兴只能陪着沉默。
就在高兴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时候,站在身前的雨鸢突然间开口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接受申沉和驳么?”
高兴乱跑的注意力突然被拉了回来,被雨鸢打了个措手不及,短暂的思量之后,高兴发现雨鸢对自己的评价非常对。
自己不懂女人。
高兴挠挠脑袋,这个问题自己确实解答不了,只能等对方来解释。
雨鸢叹了口气,随即继续说道,“一个太直,一个太憨。”
与驳相比,申沉与高兴接触的次数更多,而自从对方愿意与自己合作之后,对他的印象也改观了不少,至少二人之间敌意不是那么明显了。
而驳......高兴对他最直观的印象便是傻大憨粗,还别说,这一点确实与雨鸢对驳的观感相差的不多,如果对方说的憨确实是指驳的话。
描述的还是太简略了一些,高兴一阵思索还是没明白雨鸢的意思,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看的雨鸢一阵发笑。
不得不说,对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美,永远以一副少女模样示人的雨鸢看不出具体年纪,但看上去吹弹可破的皮肤掐一把恨不得能流出水来。
“真想不通,你这么笨的男人竟然还会有女孩子喜欢?”
雨鸢此时看向高兴的眼神有些玩味,高兴挠挠脑袋,哭笑不得。
“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不叫爱,只是觉得,看不得她伤心,更不允许她受到伤害。”高兴小声说道,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脑中对爱情的理解,还显得有些苍白。
“那为什么不直接表露心意?”高兴难得袒露心声,雨鸢继续追问道。
高兴摇了摇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时间不对,现实也不允许。”
高兴这话包含了多重意思,雨鸢第一时间便听懂了对方话的含义,每个人的感情都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有的人心思坚定,有的人......犹豫不决。
但你不能说犹豫不决就是错的,就像高兴这样,不说,未尝不是一种对对方的保护心里在作怪。
有时候不说,比说还要难。
“有时候有种立刻要失去她的感觉,很难受,说不出的难受,而更让人接受不了的,是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渐行渐远。”
说到这高兴主动闭上眼睛,似乎眼前飘过一些一时间无法接受的场景。
雨鸢心中一声叹息,陷入感情旋涡中的男女,都要承担一些非人的痛苦,也许不是身体上的,但精神的折磨更让人刻苦铭心。
“其实你可以选择楚离的。”雨鸢转过身,再次面对那块无字墓碑缓声说道。
高兴摇头轻笑,“过不了心底那一关,这里已经住着一个人了,没地方留给别人。”
高兴说着伸手指向心口,脸上萧索至极。
“确实,感情是这世界上最难懂的东西。”
雨鸢的肩膀从背后看去有些单薄,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而对方此时的背影在高兴看来有种淡淡的......悲伤。
“带我来这干什么?”高兴左右看了看,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无法适应这里的安静。
“来看看他。”雨鸢没动,沉声说道。
高兴几步走到雨鸢身旁,开始的打量眼前的无字墓碑。
这里面躺的,一定是对她很重要的人吧......二人都没有发声,高兴如是想道。
“我诞生自无根之水,当年还是你母亲外出游历的时候,偶然间助我化人形,神族的法则之力对妖族修行有着莫大的好处,我......暂且自称妖族吧,实际上一个连本体都不是生物的修行者,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该算个什么种族。”
雨鸢此时表情有些惨然的继续说道,“直至归入凤王麾下,我才算真正与这人间界有了交集,学人语,明亲疏,但唯独一直不曾有所感悟的,便是感情。”
“人族的感情很奇妙,亲情、友情、爱情,相同的血缘之下会诞生奇异的亲近感,这一点,我在无数妖族修行者的身上体会过,而友情,则是靠时间和相处自然诞生的另一种奇怪情感,但最让我不解的,便是爱情。”
雨鸢喃喃自语般说道,如入魔一般,如果不是高兴一直在身旁陪着,此时的雨鸢就像在对空气说话。
“没人能够解释这种情感诞生的原理,而每个陷入其中的男男女女也解释不清,但这种情感爆发时产生的力量却让人心惊。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都不需要说话,对方就能明白你的心意,为了他,你可以做任何事,付出任何你可以付出的东西,为的,只是让他开心。”
雨鸢脸上在笑,似乎想到了某些美好的东西,但划过脸颊的两行清泪却又预示着她此刻的悲伤。
高兴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好像被触动了一下,没有任何动作,只有雨鸢的声音继续传来,“爱情很甜蜜,这是起初我对爱情的理解,没有真正接触它之前,看起来确实很美好,但......当你真的进入其中,才会发现掩藏在美好之下的,种种纠结。”
“你们人族,是不是觉得人与妖相恋,是无法理解的事情?”雨鸢偏头看向高兴发问,见对方只是愣愣的看向自己便回过了头,显然也没打算在高兴这得到什么答案。
“可是,感情一旦产生了,就是产生了,那是发自心里的感觉,什么种族?重要么?”
雨鸢此时的问话像是问高兴,更像是在问自己。
“真的重要么?”雨鸢的问话不断在高兴耳边重复,之前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即便是敖准在和他讲述自己和唤海母亲的经历时,高兴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唤海是人与龙的后代,而名扬......人与妖的后代,这种感情有错么?
高兴摇摇头,在他看来,爱情与年龄、种族、身高、性别都没有太大关系......
“他不这么觉得。”雨鸢伸出手指着那块无字墓碑,眼中的纠结神色已经到达一个峰值。
“他是谁?”高兴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人族,萧平旌,上一代天选意志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