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本来不想请她,可姚贵嫔近日风头正盛,皇后在宫中很是难过,原本想着趁此机会缓和一下关系,没想到却弄巧成拙了……”
江溶月眉目低垂,神色很是愁闷。
林宁理了理刚才听到的信息,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她自己叫苏洛羽,有个在宫中当皇后的姐姐。面前这位江溶月是她未婚夫婿的亲姐姐,刚才那个姚萍儿的亲姐姐姚贵嫔如今正在宫中与自己的姐姐争宠,皇后姐姐处于下风,形势非常不好。
一连串的姐姐让林宁有点晕,不过当她理清了这些,一些仿佛是尘封多年的记忆突然纷至沓来。
扶风苏氏与临安江氏世代交好,原本自己的嫡亲大姐苏霓裳是与江家大公子江玄明自小定亲的。
可姐姐国色天香,名满盛京,当时还是太子的萧子澜贪花好色,借皇家宴会之机偷窥过苏霓裳一次之后就惊为天人,遂不顾皇家体面欲强娶苏霓裳为太子妃。
当年那事闹得很难看,先帝原本身体就不好,更是因此事气的旧疾复发,竟然就这样一命呜呼。萧子澜登上大位之后,下的第一道召令就是封苏氏霓裳为皇后,即刻完婚。
苏、江两家上书陈情,萧子澜的态度却格外强硬,两家明面上却也无法抗旨不尊,因此苏霓裳便含恨嫁了。
江玄明大病一场之后外放为官,另娶他人,两家为了表明这件事并未影响两家关系,因此又为当时年纪还十分幼小的苏洛羽和江家嫡二公子定了亲。
如今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之久了。
十年时间足够萧子澜喜新厌旧。新入宫的姚氏女年轻貌美,得了他的欢心,不过一年就封了贵嫔。如今竟变本加厉想要废后,将姚贵嫔扶上后位。
江家与苏家同气连枝,自也着急,因此便借由江家嫡大姑娘江溶月设宴邀请京中贵女之机,邀了永兴县侯二女姚萍儿,想要缓和一下两家的关系。
苏家和江家都是世家大族,自恃风骨。永兴侯只不过是因为家里出了一个三夫人之首的姚贵嫔,才被皇帝封了个三品县侯,其原本出身微末商户,苏、江两家折节相交已经给足了面子。
没想到这姚家贵女却如此不识抬举,口出妄言,闹得江溶月作为主人,很是下不来台。
便如苏家江家这样的世家,别说一个小小的姚家,就连当今的天家他们都未必看得起。萧家出身跟脚不正,祖上曾是前朝的马奴,皆因前朝灭亡天下大乱,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以称帝,了解前事的世家却都打心眼里瞧不起这样的出身。
好在先帝励精图治,知人善任,在还是太子之时就游学九州,请了很多世家大族的能人出仕。经先帝一朝,国力比建国之初增长了不知凡几。
自己的父亲和江溶月的父亲,就都是被先帝恭请出仕的。江父、苏父同位列八公,江父领尚书令封太傅,全权负责行政,苏父为中书监封司徒,负责行政决策。
先帝一朝,两家位极人臣,荣宠殊胜。
可换了如今这位皇帝之后……便一言难尽了。
林宁想到这里,江溶月却又握住她的手道:“二弟的确顽劣,但也不像她说的这么不堪,你……不要因此与他生了嫌隙才好。”
二弟?自己的未婚夫婿,叫什么来着?
内心又有个细小的声音在说:“江玄彻……江玄彻……”
对了,江玄彻,自己的未婚夫婿叫做,江玄彻。
嗯?
林宁突然一个激灵,好似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江玄彻,不就是太昊仙君的俗家姓名吗?
此时她方才彻底清醒,自己是林宁啊,不是什么苏洛羽。这里是十世镜中,并不是现实的世界。
此念一起,识海中便一片滚烫,昆仑元书浮现而出,神识也重新恢复正常。
林宁悚然一惊,刚才自己居然真的全心相信自己就是这个叫做苏洛羽的贵女。
白日经历的整个场景,往来接触的人都仿佛她日常熟识的一般,丝毫不见突兀。自己也毫无心理障碍的接受了自己是凡人的事实,竟一点仙家手段都想不起来。
这十世镜竟然有如此可怖的迷惑人心的本事,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好在现在神智终于清明,自此再小心些,别再被迷了心智就好。
可奇怪的是,身为林宁的记忆回来了,但苏洛羽的记忆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仿佛真的是自己往常所经历的一般历历在目。
更甚的是,苏洛羽记忆中的那些事,原本只是如同纸面文字般苍白,如今却越发鲜活了起来。
当时经历过什么事情,当时自己是怎样的情绪,开心的,不开心的,痛苦的,愤怒的,一并都随着记忆到来,让林宁有些猝不及防。
“洛羽?你怎么了,今天怎么总是出神,脸色也不太好。”
江溶月面现忧色,又道:“好了好了,再不跟你提二弟。我母亲那里新得了时兴的簪花,我带你去看看可好?还有母亲院子里的小厨房,做的糕点清淡爽口,我带你去尝尝?”
听到江溶月此言,林宁不用刻意去回想苏洛羽会是什么样的应对,便已自然而然的做出了应答:
“溶月你不必如此担心。我与玄彻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虽说性情跳脱,不耐烦往来应对,因此在京中名声不是很好。但他对我却绝无半点不好。我也只是想起这些,一时有些怔忪,倒让你为我费心了。”
听林宁这样说,看她神色也如常,江溶月便放下了心来。
林宁便道:“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改日请你到我家玩。我小弟弟正是学说话的时候,特别可人疼,也让你见见。”
江溶月见林宁说到自家弟弟面上带了笑意,心里便又放心一分,回道:“那我就等着你请我。下次过府我一定把玄彻拉上,让那小子再成天不着家的胡闹,他都多久没去看你了。”
“你别怪他,他前阵子还给我带了招摇山的玫瑰露呢,只是这段日子我父兄恼他散漫,就不许他见我,因此才见的少了些。”
林宁笑着说,心里却真实的浮起了一丝对未婚夫婿的想念。
嗯?
打住打住,这种奇怪的,甜蜜又酸涩的情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