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宣武十三年,太祖、大将军、定国公三军陈兵于盛京之下。中军反叛,困晋厉帝于宫禁之中。晋厉帝不堪其辱,于崇德殿焚其自身。中军开城纳降,三军遂入盛京,太祖登基为帝,立国号曰齐。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御花园中繁花盛放。
林宁着一身朝服,倚在水榭上喂鱼。江玄彻着天子常服,坐在水榭中央摆着棋盘,时不时的望上林宁一眼。
林宁抬眼看了看远方的山光水色,轻轻叹了一声,将剩下的鱼食撒到湖中,起身至江玄彻对面的椅凳上坐下。
“喝茶。”
江玄彻将沏好的茶向林宁面前缓缓推来,林宁望着杯上升腾而起的,半晌未动。
“自我登基之后,你大部分时间征战在外。即使你在京中时,除朝会之外,私下里也从未跟我单独见过面。今日前来却是为了什么。”
江玄彻淡淡问道,神色中却无半点好奇。
林宁的目光又投向了远方,半晌嘴角才勾起若有若无的一抹笑,道:“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
“无非是立后之事。”江玄彻的双目还是平静无波,手捻黑子,落下了第一步棋。
林宁知道,若天下有人最不应该跟江玄彻提起这事,那这个人必定是她自己了。可如今……
“礼部已经提了无数次,一年了,你立后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江玄彻登基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江玄明之子江山立为储君。当时朝中反对之声一片,但无人能挡江玄彻的决心。这也就罢了,但立后之事一直是朝臣心中的一根刺。
江玄彻于宣武十一年与王瑶订婚,如今已登基一年之久,两人竟还未大婚。定国公王仁一系的文武官员每每在朝会提起此事,都会被江玄彻敷衍过去,让王仁心中憋了一股火气。
“舅舅这两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他求到了我府上,让我来跟你说说。”林宁就着宫女端来的水盆细细净了手,方才端起茶杯道:“舅舅想看到表妹成婚,他才能走的安心些。”
江玄彻闻言,嘴角慢慢勾起,道:“他这么做情有可原。你呢?你来做说客,是因为你好欺负,还是因为你不在乎。”
“镇国大将军英武盖世,自不是因为好欺负。”江玄彻抬眼平静的看向林宁,道:“苏洛羽,你真的就这么不在乎?”
林宁对这种连名带姓的叫法有些皱眉,道:“后宫不得干政,世人也不会容得下一个手握兵权的皇后。而现在天下未定,我还不能交出兵权。何况你与王瑶早就定了亲……”
江玄彻开口打断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还不知道你。只要是你想做的事,你有一百种方法将它达成。你不想做的事,你也能找一百个拒绝的理由让人无从反驳。你不想做皇后,只是因为你不想,而不是因为你不能。”
“你什么都不知道。”林宁也莫名带了一丝火气,她抬眼双目直直望进江玄彻的双眸,道:“我不能让你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做出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
“我不知道什么?”江玄彻见林宁神情不似作伪,更是有些怒极反笑。“你从来都是这样,总是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丝毫不顾及别人。”
“我不顾及你?”林宁一股怒火腾上心头,起身拂袖便走。
江玄彻伸手如电捉住了林宁的手腕,林宁只觉手腕被拉扯了一下,紧接着后背抵上了墙壁,江玄彻的右手从她鬓边穿过抵在她耳边,将她困在了他的身体和墙壁之间。
“苏、洛、羽。”江玄彻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双目越来越逼近林宁眼前,怒火满溢。“你还真是不将朕放在眼里。”
林宁只是微微惊诧于江玄彻的失控,还待说些什么,却见江玄彻的面孔不由分说的压了过来,双唇相碰抵死摩挲,呼吸混乱交缠不清,后脑也被他的手所禁锢,动弹不得。
约莫有一瞬的窒息之后,林宁在大脑恢复清明的同一时间推开了他。
“江玄彻!”林宁拼命忽视自己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咬牙切齿半晌才恨声道:“你混蛋。”
“呵。”江玄彻轻笑,神色间却带着些落寞。
他伸出大拇指轻轻擦过自己的下唇,眼神渐渐清明,不过片刻便已经恢复如常神色,对林宁淡淡道:“你走吧,不日我便将如你所愿,迎娶王瑶。”
说完便拂袖转身,先行离开了水榭。
林宁望着江玄彻离去的背影呆立了半晌。她缓缓抬起手,轻轻触上了自己的下唇,轻声低喃道:“师父,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江玄彻大婚的时候,林宁已身在北疆战场。
有一日她亲身上阵浴血而归,刚回到帐中便见谢言呈上一封带着火漆的密信。林宁拆信一番,嘴角浮上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对谢言道:“皇帝大婚,今日犒赏三军。”
因战事大捷,逐胡人于狼山之外,十年之内再无力进犯。又恰逢皇帝大婚犒赏三军。因此将士们饮酒欢歌大肆庆贺,营中热闹的跟过节一样。
林宁也与将士们一起闹腾了半晚上,待回到帐内已是微醺。不多时却见蒋薇端着漆盘走了进来,盘上放着一瓶酒,两个酒杯和一个下酒菜。蒋薇将漆盘放于林宁面前,自己也坐了下来,道:“这是哥哥托人带来的桂花酿,将军与我一起尝尝?”
林宁端起蒋薇斟好的酒,一饮而尽。笑道:“恩,还是这个好喝。”
蒋薇眉眼一弯,又给林宁斟了一杯。
“你嫂子刚生了孩子吧,男的还是女的,起名了吗?”林宁问蒋薇。蒋飞在大捷之后便娶了亲,如今也有一年了,近日蒋飞妻子即将临盆,林宁就命蒋飞待在京中,待孩子大一些了再出来打仗,免得孩子连父亲都不认得。
“是个女孩,嫂子来信说将来想让她跟我学医。”蒋薇笑笑道。她见林宁虽然笑着,但眉目间隐隐有些郁色,不由心下一叹。
林宁饮了杯中酒,道:“谢言追你那么久了,你怎么想?若觉得他还不错,我就去求玄……皇上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