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炜接过报纸,仔细读读,内容写得可谓是丰富多彩。
先是以文傲为首的表演团队对轩辕净等三人这个不知名的所谓戏班所作出造谣滋事行为表示强烈谴责,同时间社会各界许多知名人物纷纷声援,包括当地媒体的最高负责人、各知名演艺明星、商界龙头、名嘴名士等等,五花百门,毫不夸张地说,光是列出这些人物的名字就已经占据了半侧版面,大家众志成城地支持文傲的表演,痛骂这个无谓戏班的恶作剧。非常义愤。
其后,便是众多不为人所认识的专家、博士、点评家、学者出面批判无谓戏班的那些所谓的表演简直就是旁门左道,哗众取宠。他们还用好多张拍得非常模糊的照片对白水的魔术进行‘揭秘’,比如说那场徒步上墙,其实就是脚底抹胶水,拉了透明吊绳之类的把戏;再比如那出穿墙,其实只是模仿古时候隐者的伪装术、模仿变色龙,拉了块背景一样的帷幕,就这么简单;最后,那个被砍手而后又被接回去的那个家伙甚至跑了出来声明,他虽然不知道白水叫什么,是什么人,但他收了白水的钱,于是就和白水合伙一起演了一次闹剧而已。专家们说得声色俱厉,神色飞扬,忘我纵情,仿佛他们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有依有据,绝对是真的一样,令人叹服。而且,每位专家学者的备注那里都列了一条连接,是他们各自录制指证无谓戏班的视频地址,以及电视播放时间等等,非常详细。
最后,也就轮到警察机关登场了,按照法例,这个无谓戏班犯了造谣滋事、扰乱公共秩序、无证摆摊、阻街、诈骗等重罪,已被通缉。轩辕净、白水及火头儿的清晰照片也被刊登在副页页面上,谁人一看都可以认得,后面则是24小时举报热线和相关举报奖励等等,非常丰富。
“这不公平!明明就是文傲那家伙火候未够,居然还说我们滋扰生事,实在可恶!”宁神看完,干脆把报纸撕个粉碎,愤愤地说。
“呵呵,世道残酷不过如此,我们也无必要计较,还是想想办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郑炜则一面平静,习以为常的样子,他看着轩辕净和白水,只见两人已经乔装完毕,背起行囊,老早就做好出发的准备了。
郑炜定睛看了他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自己之前的担忧也随之而去,他摘下火头儿露出那副奇丑无比的假面后便起身上路。他们一直挑选偏僻小路而行,所过之处都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四个风尘仆仆的过路客就这样畅通无阻地越过一条又一条街道。
郊外,一处小乡村,宁静而又冷清,绿野一片,几间简陋的草屋伴随稀稀落落几个老人家落在田野周围。
郑炜走在前面,看着满目荒凉的景色,心情好不到哪里去,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跟后的宁神一不留神直接撞在他的后背:“哎呀,郑大哥你干嘛呢,怎么不走啦。”
郑炜好像什么都没感受到一样,依旧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宁神一边揉着给撞痛的头壳,一边四处眺望,莫名其妙。
忽而,白水搭上一句话来:“唉,又来了又来了,本性难移啊。”,宁神听得糊涂了,轩辕净看出了他的疑惑,伸手往前方一指,宁神于是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家伙蹲坐在田野边上,头带一顶破草帽,没能看清是什么模样,只能从外露的手臂上看出古铜色瘦削的体态。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流浪人有什么稀奇的呢,宁神定睛一看,发现浪人依在肩上的那根长竹竿上居然还系了一块长长的百家布,一阵微风吹过,把长部扶直,露出了上面工工整整的四个墨字‘爲民請命’。“哦,原来如此。”宁神一下子明白了,按照郑炜的脾性,感性是被这四个大字给吸引了。
果然,郑炜一动不动地看着那面所谓的旗帜看得入神,良久,他兴致勃勃地回身,一手指着背着‘爲民請命’的那个浪人朝大伙说:“嘿,我发现了个有趣的家伙,不如我们跟着他看看如何!”。“我们早知道了,郑大哥,跟就跟,说实在,我也对他有点兴趣,到底他是如何为民请命呢,真想看看。”宁神满面笑容的看着郑炜,一旁的轩辕净也是在笑,而白水也都是整装待发的样子,“哟,原来被你们看穿啦,哈哈。”郑炜有点不好意思的傻笑了一下,于是带着几个人一路尾随着浪人,一看究竟。
一阵和风吹过,顺带吹走了云朵,刺眼的白日露出了头角,直射在浪人身上,浪人深深吸了口烟,把剩下的一段烟草也吸没了,长吁一缕白雾,缓缓站了起来,整理一下皱褶的衣裤,才大踏步而去,他右手扛着那面简陋的旗帜,左手摇晃着一个小铃铛,叮铃铃叮铃铃地穿街过市。
这个浪人好奇怪,遇到每一个人都会走过去问上两句;这个浪人好热心,遇到力不从心的老人都会走过去帮两把;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座茅房跟前,浪人终于到一个可以聊得开的婆婆了。婆婆看见浪人,先是和他说了两句,而后越讲越激动,两只手紧紧地挽着浪人的手臂,最后还掏出一份画着图案的纸在那里晃来晃去。浪人在一旁仔细聆听,待他接过婆婆的那幅图纸看过后,就搀扶着婆婆离开了。
有戏,郑伟一行继续无声息地远远尾随着浪人,跟着他们翻山涉水的,途中但凡遇到艰险或潮湿的路况,浪人就会把婆婆背过去,可以看见,婆婆一面幸福的样子,开心地随浪人而去。
走了约莫十里路吧,越过一个小山岗,来到一个开阔的地方,一条崭新的水泥路横在眼前。有座大院就架设在路边,琉璃瓦,腾龙纹,百兽脊饰,好生气派,院门两侧各贴一幅红联,上面分别写着:“两袖清风执政为民,一身正气立党为公”,旁边还有块牌匾,写着‘藏骰村村委会’。
郑伟等人见浪人和婆婆进去那所村委大院后,便加快脚步赶了过去,院庭好大,且四面通风,依在外墙上就可以听到院里头的声音。
浪人才进去不久,就和里面的人争执起来了:
村委:“你们是什么人,闯进来干什么。”
浪人:“这位是村里头的孙婆婆,我们有些事情想找你们商量商量。”
“什么孙婆婆,没有没有,滚蛋。”
“孙婆婆你们可能接触少,但是这块地契上的地址你们应该不陌生吧。”
“哦,这个嘛,这个是我们辖区的土地,怎么样呢?”
“嗯,既然你们承认是你们辖区的就好,你们看,这地契上白纸黑字列明了这个土地的归属权是孙婆婆及他丈夫的,婆婆的丈夫早已仙逝,那么土地就是婆婆的吧。”
“你瞎啊,你有没有看清这上面的日期,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再说,土地是国家的,我们当年没判她是地主已经很仁慈了。”
“非也,你们再看看这本,30年前的土地证明,上面也写着孙婆婆一家人的姓名,也是这块土地。国家也证明这土地是孙婆婆的呀。”
“我说,你是不是故意来找茬,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档案都没了。我告诉你,如今这块土地已经归属我们村委名下,你们别再闹了,给我滚。”
“是的,确实如此,我们今天也是为此而来。你们再看看这些合同,上面是你们村委和孙婆婆所签的合同,列明了以50万的价格买下他们家的土地,还赔付房屋拆迁费50万,合共100万元。但是结果呢,从收据上只显示村委支付了2万元,太不合理了,是不是?”
“我们早都付清了,早付清了,你还来干嘛!”
“证据呢,我只要证据!”浪人斩钉折铁地说。
这时,院里头,另一把声音由远而近冒了出来:“干嘛呢,干嘛呢,我说你们干嘛呢。”他停了一会,继续吼道:“哪来什么屁话,土地是国家的,国家回收土地天经地义,现在政策那么好,都有钱赔了,还嚷嚷什么。”
双方一时没了说话声,一阵骚动之后,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又叫了起来,估计他是对着浪人吼,他说:“喂,哪来的乞丐,你手上的什么东西!”
这时,浪人的声音又响起:“嘿,你们抢什么,这都是孙婆婆的,你们不能抢,不能撕!”
“关你屁事,嘿,你手里拿着什么,录影机?!你录什么!”
争吵声越来越大,过了一会,孙婆婆慌慌张张地从村委大院里跑了出来,飞奔远去。不久,只见一个人影从院里头飞了出来,重重摔出几米远,他卷缩着身体,死死地护着怀里的DV机,郑炜一看,正是那个浪人。
这时,院里头的吆喝声还不消停,杂乱的脚步声里带带着乒乒乓乓的金属碰撞声,带头的那个吼道:“给我废了他!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