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娘。”出了李清嘉的院子,李熙真便碰见了熟人。
“从文大哥,你是来找李先生的?”李熙真问道。
“你是来找李先生商量车队的事情?”来人不过二十出头,皮肤有些黝黑,却遮掩不住他清秀的五官。只是脸上从眼角下方到脸颊的一道细细的伤疤,破坏了他原本的气质,但并不难看,只是在他琥珀色狭长的眼眸之下,便显得有些妖气。
来人正是金从文——当年那个将自己的水送给别人喝的小兵。此刻不但长大成人,更是成为拓跋昱身边的得力助手。
当初拓跋德彰政变的那一年里,段翎带着自己的侍卫队护送着拓跋昱,而金从文就是其中的一员,他脸上的那道疤,也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那一段日子里,他表现出了同当年送水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态度和能力,在段翎去邺城之后,他便成了拓跋昱侍卫队的队长。
“是啊。”李熙真答道。
“李先生拒绝了?”金从文有些羞赧的问道,眼睛一直闪烁游移,不知道该看哪里。
“是。”李熙真有些无奈,“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护送车队的事情,就教给我吧。”
李熙真眉头微皱,便说道:“不行,第一辆出发的马车虽然是为了吸引别人注意力的,但是你若是去了,万一公子这边也有人来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其实这次他们商量之下都觉得再有人来袭击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如今的局势比起之前来一句稳定太多了,起码拓跋家,也已经是公认的皇族了,更何况拓跋寻更是登基在即。
只是以防万一,他们还是要用那调虎离山之计。
南儿也是知道这点,所以在明知这一趟很危险的情况下,还是答应要去。当初被追杀的时候,她们还太小,便被留了下来,只有锦绣与香儿等人跟着李熙真一起走了。
也就是那一趟回来之后,香儿二人才有了现在这样的地位。
富贵中求显贵,没有人不想要更多。
“可是若是我不去,那边不是没有主事的人了?”金从文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李先生秦先生虽然武艺高强,却是不肯离开公子这边的,倒不如就让我带人前去,也能伪装的更像些。”
李熙真心知他说的在理,却仍旧不肯轻易答应。
这些年来,她与金从文的关系很是不错,他能被提拔到现在的地位,除了自己的能力,也不乏李熙真在拓跋昱面前的美言。
“如果你实在不同意,我只好自己去跟公子说了。”金从文对此十分坚持,“我相信为了大局着想,公子会同意的。”
李熙真心知他说的不错,拓跋昱一直很冷静自持,但是这几年下来,却更加冷静的不像个小孩子了。从三年前,李熙真就不敢拿他当小孩子看待。从整体来看,让金从文去或许是最妥当的,他有应付追杀的经验,武功也不错,人也聪明,的确是很合适的人选。
就冲着这一点,拓跋昱应该会同意的。
“既然公子肯定会答应,你还来问我做什么。”李熙真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要是我不提前跟你说,你会更不高兴吧。”金从文又恢复了之前羞赧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
李熙真看了他一眼:“知道了,我会去跟公子说的。你自己,路上小心点。”
“好。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准备。”金从文得到了想要的话,便直接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从文大哥人倒是很好,就是总有些害羞,他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个样子啊。李熙真看着他的背影感叹道。
离开的那天,第一组车队,在天未全亮时就出了门,直到快晌午,才有其他人从府里出来,陆陆续续的去了市集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巷中的院子里。
“公子,都准备好了。”李清嘉折扇一收,对拓跋昱行了个礼。
虽然名义上他还是拓跋昱的老师,但是他真实的身份,早就在当初拓跋德彰政变的时候,就坦白了。
他是拓拔将军的人,就是为了保护拓跋昱而来。
拓跋昱点点头,掀开帘子准备上马车。
当初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似乎很是错愕,但是自那日后,对待李清嘉还是如以往一般,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拓跋昱看向车厢,便看见了坐在里面一身利落的男装打扮的李熙真,眼神里微微露出些暖意。
“公子是还想骑马?”李熙真看着拓跋昱身形顿了一下,便猜测道,“其实我也想骑马,可惜小叔叔管得太严,也不许我去外面。”
对于她和李清嘉的关系,当初从她自己知道以来,就没有瞒过拓跋昱,不过她不知道对方是为了什么来的这一点,她也如实告诉了拓跋昱。
这时邢莲儿在马车外面,低低叫了一声“公子”,便没了声音,想来是她坐在这辆马车的外面了。
说来好笑,不管是当年逃亡还是之后安逸的时候,能够跟拓跋昱共处一辆车厢里面的女孩子,从始至终,只有李熙真一人。
“走了。”秦通天的声音也从外面传来,离得很近。按照惯例,是他驾的这辆马车。
“你还想骑马?”拓跋昱挪了个方向,坐到了她的身边,“那年,你……”
他没有说下去,似乎有些不高兴。
她跟锦绣香儿不同,她们有时候会和队伍分开,再到某一个地方集合。而李熙真不放心拓跋昱,拓跋昱也不放心李熙真,两人便一直在一起。
当时刚学会骑马没有多久的李熙真,长时间跟着队伍躲避追兵,把大腿磨得血淋淋一片,但她硬是忍住了,一声不吭,还是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秦通天发现她走路姿势有些奇怪,这才指了出来。
李熙真弯了弯眼睛:“只是那时候罢了,现在可不会疼。公子时间还早,要不要睡一会?”
马车里虽然称不上豪华,却也是垫了厚厚的褥子,一旁的柜子里也有点心和茶水。这辆马车,完全是为了长途远行准备的。
“你休息会吧,我困了自然会睡得。”拓跋昱说道。
李熙真没有多想,她与拓跋昱的关系自然是不需要客气的。加上她一大早起来忙到现在也没好好休息过,便直接头一歪,沉沉的睡过去了。
拓跋昱一开始还没看她,但是发现她呼吸平稳均匀,似是睡着之后,便有些无聊的将视线放在了她的脸上。
她跟别人都不同,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但是当初他会这么认为,是因为李熙真是父亲给的人。
但是自己真切认识到她与别人的不同,还是在那一路逃亡的时候。
那段时间,对于拓跋昱来说,十分漫长,几乎不想回忆起来,但是每每都有些地方,让他不得不想起来。
李熙真一身锦衣骑装,作男装打扮,是那个时候养成的习惯。
女子的衣服多有余赘,长发飘飘也十分麻烦,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便将发饰尽去,只将长发高高束起,穿男装,一点儿也没有不习惯的样子。
他至今长长回忆起的,便是在那段被追杀的日子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是在马车里。
外面有追兵的喊杀声,刀光剑影。锦绣与香儿战战兢兢的躲在一旁,当时情况危急,秦通天被人引走,李清嘉与段翎等人悉数被别人缠住,他们人还是太少了些。
他记得那时他看见自己人被杀死了几个,看着他们倒下的模样,以及在空气中让人作呕的血腥气,他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躁郁了起来,拎着自己的长剑便冲了出去。
虽然他习武已久,但是实战经验中就太少,他应付着对手,眼角却也发现有其他的敌人在向自己靠近。
自己的那个对手剑术高招,招招狠厉,他只有全神贯注才能勉强抵挡,又怎么能顾上那另外的敌人。
在那人靠近的时候,他调整了姿势,准备避开自己的要害受了那一剑,但是就在那之前,邢莲儿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竟然挡在了他的面前。她面容惊慌害怕,却又十分坚定的挡在了他那敌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