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在寂静的山谷里修习巫术,月宫娘娘带她来这后就走了,在叶轻一小有所成之前,月宫娘娘一直没出现过。
那日,叶轻一站在悬崖之巅,忽然就看见月宫娘娘往山里来的身影,那道身影处于五花十色的光里面,可唯独心口处,似乎是黑色的。
月宫娘娘生得貌美,是人间少有的温柔大气却不失凌厉的那种。要不是叶轻一当时与月宫娘娘相隔很远,要不是轻一那会儿侥幸的以为月宫娘娘没有发现她的窥视,叶轻一都不会有那个胆量直视月宫娘娘那么久。
“独孤蛮……独孤蛮……”
一声一声的呼唤,是灵魂深处发出的思念之声,若说回忆,莫若说是一种深到了骨子里的缅怀,本能的、不需要刻意的、一触即发而不可收拾的……猛烈如山洪、炙热如岩浆的爱意。
“噗——”叶轻一猛咳出一口鲜血,灵魂似乎要碎裂,她手捂着脑袋。那是她第一次对活人使用窥心术,却也是伤害最大的一次。她向一个顶级女巫施用了她那蹩脚的巫术。
神志不清时,恍惚间,她看见女子凌厉凉薄的怒光,“谁让你窥情了!”
窥心术,窥的是好多种,有窥情、窥意、窥欲……
叶轻一也不知道,为何她那时会选择窥情。
那天,月宫娘娘将叶轻一带离了荒无人烟的山谷,与幸存的其他女巫合住。
月宫娘娘没有因那事怪罪过她,但她也再不敢轻易对月宫娘娘使用窥心术了。
是不敢,也是不能。
月宫娘娘开始防备她了,在情上。
月宫娘娘本名月昭估,生于巫族最繁盛的时期,她的娘是孤血圣女,她的爹是皎安公子。而她,生下来就是巫族有史以来唯一一个一血女巫,带着巫族最纯净的气息的灵魂,有着绝对的塑性,不死不灭,坚不可摧。
月昭估不凡的出生,即注定她会有摆不脱的命运。
是的,天注定的命运。
她将用最尊贵的身份,嫁给世间最尊贵的人。
百舸一世,许原大帝,独孤极。
独孤极有一义子,来路不明,被独孤极丢在月昭估膝下抚养。月昭估与独孤极向来不和,月昭估带着对独孤极的怨憎,唤义子为“蛮”,长此以往,“蛮”成为那义子的本名。
独孤蛮成年礼那日,独孤极将王位传给独孤蛮,之后,在谁也没预料到的时刻——独孤极失踪了。
独孤极的失踪是有预谋的,月昭估知道。
月昭估早就知道,独孤极蓄谋着退位。
可是那个男人,他怎么敢呢?
想到那件事情,月昭估就生气。
她月昭估好歹还是独孤极名义上的王后,也是独孤极明面上唯一的女人,他怎么就敢如此不给她情面,就那样招呼也不打,后事也不料理,忽然就走了呢?
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自此落寞了,也自此消极了。她对独孤蛮失去管教的心,丢给了婢女月青阳照料。
月昭估一直以为独孤蛮是听话懂事的。虽然,说实在的,月昭估看不见独孤蛮身上有任何优点,但她能毫不违心的承认,独孤蛮是个温顺的孩子。可当她看见高座上,拒绝立后的男人,那种坚定的神色时,这一观点瞬间被击得粉碎。
独孤蛮不立后。独孤蛮不听话了。不听她的话了。
“月青阳,你不是说独孤蛮胆小懦弱的吗?怎么突然就变了?”
“奴婢……奴婢……也不知。”
一看月青阳这怯懦的神情掺杂了一丝裂痕,月昭估就知道,事情恐怕和想象中不一样了。月昭估轻叱了一声:“嘁,你心虚什么?我有说你什么吗?”
娇纵却温和的语气,和往日是一样的。
闻声,月青阳心下松了口气。
百舸皇室的王宫,王的住所里——
“王,娘娘没有怀疑。”月青阳一改先前的怯弱,此刻她是坚定并顺从的。
独孤蛮从软榻上坐起来,勾起个二郎腿,单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说她没有怀疑?”独孤蛮有些出奇。以她的性子,早该勃然大怒。
“不错。”娇纵的女声从大殿门口的门帘外面传进来,在宽阔的大殿里传出阵阵回音。
不可一世的男人瞬间化作温顺的模样,像一只乖巧的小狗一样笑得卑微低贱。“娘亲,你来了。”
“儿……”月昭估素手掀起珍珠串儿制成的门帘,明眸盯着男人的身形。
男人从软榻上站起来,动作迅速,双腿舞动间,人已经行至玄关处。
“娘亲……”
“儿。”月昭估反复呢喃着这个字,就像这个字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深意似的。
独孤蛮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空气是安静的,就连跪在地上的月青阳也僵直了身体。
那是种预感到大事将至的不安。
月青阳觉得身躯已经摇摇欲坠。
“你为什么叛变了?”
声未出,人先至。一晃身形的功夫,月昭估已经飘到了月青阳身前。月昭估两指轻轻捻着青阳的下颚。
为什么叛变……
这个问题并不犀利,却像刀锋一样割在月青阳心口。
叛变……
这个词,很伤人。
“这不叫叛变吧?”独孤蛮打破了寂静。他头一次在月宫娘娘面前表现得不像个孩子。他傲慢不羁的语气,与月昭估真的像了个十成十,可……对比平日那个说一不二的孩子……是哪儿哪儿都不像。
什么时候,他脱离掌控了呢?
月昭估目光犀利的看着独孤蛮。
“可别这么看我。”独孤蛮不知从哪整了把折扇,放荡不羁的摇晃着。寒风吹到他的发丝间,皇冠也被吹了起来。
巫术!
“你怎么会巫术!”月昭估刹那间变了神色,她仿佛陷进一个巨大的阴谋里。
皇冠在蛮的控制下,稳稳的飘到了月昭估头上。月昭估眯着眼睛,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
她的巫术,居然被压制了。
“很奇怪吗?”男人踱步走来。脚步缓缓的,与月昭估先前行至月青阳面前的步子完全是两个极端,可是他的每一步,都带着夺人心魄的威慑。
他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