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很难让人相信。可是,伶安公子此刻的“疯话”,却像是一根红线,把月昭估的思绪像串珠子一样串了起来。
伶安公子,污儿,月月,阴王。
皎安公子,女巫,月昭估,腹死胎中的胞弟。
一切,重合了。
“我爹,皎安公子,你是,伶安公子。”月昭估喃喃说。
“我未称王前,名伶安,世人称一声公子。”
平行时空或许有着差异,却大同小异,一些大体系还是吻合的。
这里和原来的世界一样,却又不完全一样。
她明白了。
“那他是不是也在这里……”月昭估怀有一丝期待。
“我读过你的记忆,你说的,是独孤蛮吧?”
“是。”
“独孤蛮……你竟是这么唤他的。”
“不能这么唤他吗?”
伶安公子抬起头,眼里有一丝别的意味,“其实,他是最不简单的。”
月昭估敏锐的捕捉到一点:“你就算是这个地界的王,也不该有那么大权威,能读取另一个时空的我的记忆吧?”
“你难道就不奇怪吗?”伶安公子有些好笑,“亏你,还活了那许多年,几乎是伴天地而生的,白瞎了你那好命。”
月昭估有些不满:“这世上奇怪的事情多了,我哪里一一奇怪得来?”
老者半倚在棺木上,这时候的他,看上去又像和死寂的棺材融为一体了,看上去,有种伴着岁月消逝的沉寂。
居然,不觉得他是疯子了。
月昭估心下疑虑渐消。
“你们那个世界,曾出过乱子,还是大乱。”
“你知道?”月昭估也知道,只要读过她记忆的都知道。毕竟她昏睡的那七百年,还有百舸皇室,巫族的齐齐衰败,都是世人有目共睹的。如今的那个世界,没了共同的首领,早已是一盘散沙。
“何止知道。”伶安公子撇嘴,“百舸皇室,与你们巫族,本该是两个时空的王者,却因为时空管理者的失误,把巫族统治的时空,和百舸皇室统治的时空,错归并在一起了。”
月昭估皱眉:“还有这事?”
“是啊,不巧的是,你们还联姻了。”
“有什么问题吗?”月昭估问。
“当然有!”老者哼了声,“你们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月昭估的眉心越陷越深,“还和天下扯上关系了?哪个天下?谁的天下?”
“当然是时空管理者!”伶安公子叱了声,“独孤蛮就是去协调你们时空的错乱的,谁知后来……呵。”
“那他人呢?后来又怎么了?”
伶安公子闭口不言,只指了指棺材。意思是说,后面的话,等我儿醒过来再说。
月昭估会意,却更加不满了,“难道我有办法?”
月昭估看着棺材里俊郎的男子,束手无策。
“你没有办法,但有人有办法。”
正在此时,头顶上的天花板响起阵阵敲击声。伶安公子淡淡笑道:“来了。”
“你!”月昭估气急,却因施不了巫术,只能眼睁睁看着伶安公子并同棺材凭空消失。
就在伶安公子和阴王消失的下一秒,头顶的石头碎成粉末,没有砸下来,而是被一股力量往上拉运走了。
月昭估看着天花板飘没了,心里一阵无语。她又看着站在头顶的人怨声载道呐喊:“你来的是不是有点晚啊?”
她和先鬼王磕唠了那么久,正磕到重点位置呢。
月昭估有些兴致恹恹,要么不听,要么听完,这让她听到一半,她难受啊。
独孤极穿着宽大的袍子,衣袂飘飘的下降,发丝飞扬,他手握住月昭估的肩膀:“你刚刚遇见谁了?”
月昭估甩开极的手,喊:“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呢?”
她正是在他的宫殿门前遇险,显而易见遇险之前是准备去找他的。
独孤极英俊的面庞对着月昭估,轻笑一声,“想我了呗。”
这句话,由独孤极说出来,一点也不显得轻浮,反有一点承诺的意味。
“娟子。”极朝头顶喊了一声,一只神鸢听到召唤飞过来,将两人抓了起来,带离了地下甬道。
“这不是我的神鸢吗?”月昭估质问。
“你的,和我的,有什么分别吗?如今,这神鸢还是你的。”独孤极说。
神鸢本不是月昭估的,而是属于巫族,只是后来巫族遭遇动荡,人死大半,剩下最后的寥寥几人。于是神鸢理所应当归在月昭估名下,由月昭估照看。
如今……哦,月昭估想起来了,时空不一样了。其实月昭估能感觉到,因为时空的原因,她的巫术很大程度上受到限制。
独孤极将月昭估带进了鬼王的宫殿。“我之前没带你来这边,是怕你反感。你以前就不喜欢辉煌的殿宇。”
是啊,月昭估以前就很反感宫殿的束缚。
“而且,我之前给你安排的住所,很幽静。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住在偏僻的地方,不喜欢有伺候的下人围着你转。我给你安排的那个地方,你……不喜欢吗?”
独孤极的语调,其实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只是月昭估直到现在为止也没听出来罢了。
“何止不喜欢!”月昭估不满的吼叫,“就因为我曾经几句戏言,而今你就正大光明将我丢在深山老林是不是!”
深山老林……
独孤极感觉有点受伤……
“其实也不是深山老林,只有那地方才最僻静,你不是喜欢静吗?”
“那你三天都没来看我是什么情况?你知不知道自从……我做了三天的噩梦啊!”月昭估说着说着,越发觉得委屈极了,她委屈吧啦的红了眼睛。
“你……还……委屈了……”独孤极有些怔愣,他似乎,头一次明白,月昭估这种泼辣暴脾气的人,也是会流泪的。
月昭估要是知道独孤极心里这样绯腹她,一定会感叹一下:老娘的文雅形象没了!
独孤极有些好笑,但还是将月昭估抱在了怀里,两人这还是头一次相处这么和谐。
鬼王宫殿门前的深坑没有人去填补,因为鬼王没有下过命令。百年伽擅自去查探了一下,觉得怪异的很。
百年伽总觉得,地底下有股熟悉的气息。
“奇怪,只是普通的地下甬道而已,我怎么总觉得另有玄机呢。”
正是此时,一股凉风吹过,百年伽打了个喷嚏,他一抬头,看见一双浑浊苍老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死死的盯着他,这让百年伽很不舒服。
“你……”百年伽警惕的后退,然而,身后是墙。
“你是百年伽?”苍老的声音。
“谁!?”年伽猛然回头,身后声音已消散,四周陷入黑暗,头顶被一块巨石压住,甬道顶上被盖住了。
“我是谁?”老人自嘲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是谁就行了。”
百年伽心里感到不安。
老者哀叹了声:“不过三月未见,百公子就不记得我了吗?”
唤他百公子的只有一人!年伽立马记起来了,在黑暗中,他手脚开始麻木,但心里越发镇定。百年伽试着与先鬼王谈判:“不知道先鬼王想要些什么?要是能帮得上,百年伽一定不遗余力。”
“你已经没有和我讲条件的筹码了。”苍老的声音,像是干煸豆角,糙而硬,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和石头磨刀似的。
气流一冷,百年伽的身体忽然之间彻底不受控制。他的身体砸在了木头上,法术也使不出来了。百年伽这副身体,从娘胎里出来就会的“换体”之术,这种本能的功法,使得他对于死物格外敏感。皮肤仔细感知一下,再加上他嗅觉灵敏,他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
“棺木!”百年伽皮毛一紧,“你这老儿是想活埋我么?!”
百年伽又气又急,再一联想这是暗无天日的地窖,苍老的声音瞬时如同锁门罗刹!
“坏老头!”百年伽破口大骂,急红了眼。
同时,百年伽感觉到身体的血液在一点点流失!
“你竟敢放我的血!”年伽不可置信的唾骂:“你这老头莫要为老不尊!你可知我是许原大帝的子民!许原大帝最信任的臣子!”
“许原大帝?”老者干干的笑了两声:“呵呵呵!还记得他其实是许原大帝呢!那小儿既有了开国帝王的名号,还来我阴曹地府凑什么热闹?”
最重要的是,还夺了他的鬼王之位,杀了他膝下唯一一双儿女!可恶!着实可恶!
百年伽霎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他喏喏开口:“你居然听懂了我说的话?”
百年伽的话带着试探,老儿却是不屑的:“何止听懂!”
老儿又是一声冷哼:“来到阴王地界的人,除了独孤极那小子,我还没遇到过不能被读心的。”
“你!无耻!竟然读了我的心!”百年伽又是羞恼又是畏惧,“那你可曾听到我的什么心声没有?”
小老儿干煸的笑了两声:“何止听到了,不就是男女通吃么?这点习好,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百年伽心底大石落下,放下心防的同时,又有些失落,“被你知道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我在意的是,你没有窥探到我的过往吗?属于我这个灵魂的过往,不是这个身体的。”
百年伽感到身体由于失血过多而变得疲乏无力,但他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想知道,“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到底是谁……”
老者本想嘲弄他一番,可是当老者看见黑暗中少年那双倔强的眼,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忽然改变了主意,眸光变得平静下来,多了分和蔼可亲。
“好。”轻轻一个字,代表老者已经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