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动的这么厉害,是因为想看看这个世界吗?可是这个世界……要是这个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汰箬眼含泪水,终日都过着无比绝望的日子。可是每当她想将孩子偷偷弄掉的时候,她的心都会很疼很疼。
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你又不是他,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这个世界好不好,也只有孩子自己才有资格说出来。
她怀孕的时候,牢逸心情很复杂。他看着汰箬的肚子一点一点变大,他完全忘了这个是他的亲妹妹。
牢逸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和“醺柔”有孩子啦?
他终日看着汰箬脸上那张醺柔的脸发愣。一日日的,他彻底把汰箬当成了醺柔。
他尽心尽力的照料汰箬,期待着这个孩子的降生。
孩子终于生出来了,可是汰箬却永久的离开了,汰箬情绪太低落,终日抑郁,在生孩子的时候忽然泻力,难产了。
“孩子……保孩子……我要看看孩子……”汰箬抓着产婆的手祈求,产婆无奈,只好叫来了门外守着的牢逸。
牢逸坐在床边,一脸担忧的握着汰箬的手:“醺柔!醺柔你坚持住,我不能没有你啊!坚持住!”
汰箬绝望而凄凉的笑了笑,她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轻轻的说:“我……”
牢逸凑近她:“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你说什么啊醺柔……醺柔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汰箬用手把牢逸的脑袋掰到自己这边,把牢逸的耳朵贴近她的嘴唇。
这一瞬间,汰箬看见牢逸的发鬓,看见牢逸耳部熟悉的轮廓,她忽然记起来小时候,他们趁着爹娘不在,偷偷的爬树摘果子,他们一起爬树,比谁爬的高。
最后牢逸赢了,牢逸先爬到树顶上,他一下子就跳了下去,脚踩到地上,而后昂起头对汰箬嘻嘻笑着喊:“妹妹你快点下来呀!我们还没有分果子呢,你再不下来,我就一个人独吞咯~”
小小的汰箬两手圈着树,两只小短腿却不知该如何放,她“呜呜呜”的一下就狂哭起来,眼泪哗啦哗啦的流,直把小牢逸看得杵在了原地,小小的牢逸不知所措的站在树下,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戳着,疼的很,
“小妹你别哭,我带你下来,别哭,你别哭呀……”
小小的少年又开始重新爬树,却在爬到半程的时候出了意外。
小女孩两手已经支撑不住,忽然一下就失了力道,整个人直愣愣的往下滑,一下子就撞到了牢逸。
小牢逸抬起头惊恐的看着头顶上飞速下降的小女孩那屁股墩儿,脸色一变大叫:“你别!别啊——”
“duang”、“duang”的几下子,小女孩就摔了下来,但有小男孩在下面垫着,也没摔得很严重。
“没事吧?大哥?”
“小妹,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沉啊?”少年趴伏在地上,半张脸贴着地,身上、脸上到处都是淤青和血渍。
小女孩吓坏了,她疯狂的摇动着男孩的身体:“大哥,大哥!你别吓我,你快起来啊,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和爹娘交代,喂喂大哥……怎么办怎么办?要毁尸灭迹吗?”
小女孩在那边愁眉苦脸,小男孩气的浑身都在抖,“你扶我起来啊……”(做个俯卧撑)
男孩摔惨了,牙都磕掉了几颗,女孩没听清,“什么?都摔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要做俯卧撑?”
“好吧,是你要做的,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我就满足你这个有点过分的要求吧……”
女孩把她哥翻起来,搬了一块大石头压在牢逸的小腿上,然后卯足力气把牢逸颠来覆去的坐起来、躺下去、坐起来、再躺下去、再坐起来、再躺下去……
“汰箬!你这个没心肝的!我要杀了你!!”(太多了,这个要干毛巾,稍、稍微有点酸了)
“要干毛巾?稍微有点酸?”汰箬睁大无辜的眼睛,“好,我给你去拿啊,等等我。”
“先把石头搬走啊喂!!”(先不要走啊喂)
“我马上就回来啊,别担心。”
牢逸叹口气,猛地将一拳头捶在地上。“我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妹妹!”
“哥,干毛巾来了,来,我给你擦擦汗。”汰箬热情的给牢逸擦耳边的汗水。
牢逸的耳廓纹路很复杂,像迷宫一样弯弯绕绕,汰箬细心的给牢逸擦着汗水,一边说:“哥哥,你看我帮了你这么多忙,又是帮你做俯卧撑的,你是不是要考虑一下不告我状啊。爹娘那边交给你了噢~”
————
记忆被拉拽回来,汰箬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产房内,汰箬无力的耷拉着手臂,她轻声说:“哥哥,我们已经错了。”
她的话,就像是平静的水面上,被一颗石子打破了平静。
“哥……哥?”牢逸重复了一遍,他的思绪就像机器卡顿、马蹄抽筋,一点也不能动。
他火热了多日的神经一下子麻木了似的。
他保持着那个倾听汰箬说话的姿势无法动弹。
“哥哥,放这孩子一条生路,让他从奴隶厅出去吧……也不要让他知道,他有个无德的娘……”汰箬泪眼朦胧的看着牢逸,她无力的唇瓣在颤抖着。
而牢逸,这一刻竟然从虚弱的“醺柔”脸上,看见了昔日他那个活泼的妹妹……汰箬……
汰箬……这个名字从他的记忆里消失多久了?他逃避这个名字多久了?他无法回忆……他对他的妹妹做了什么啊……
这一刻,牢逸比汰箬还绝望——“妹妹!我对你做了什么!?我对你做了什么啊!我是个禽兽!我畜生都不如!我对不起你!汰箬,汰箬!!”
他捧着“醺柔”的脸,他的目光穿透了“醺柔”那张脸,完完全全的看见了一个没有血色的另一张面孔……他的亲妹妹——汰箬。
“是我毁了你……”他的头脑开始无比清醒,他开始恢复清明,开始醒悟,开始愧疚,开始反省……可是都晚了……大错早已酿成……“啊啊啊——”他崩溃的捧着脑袋大叫。
汰箬拼尽全力举起一只手,放在了牢逸的脸上,替他擦拭着泪水。
“别哭……”她说话都已经很费力了。
大抵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感觉到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她无法再怨恨,她记起了太多小时候的事情。她不忍心再去责怪那个从小给她担事儿的大哥了。
“大哥,你爱错了人,也用错了方式去爱。”
牢逸屏息,认真的听她说话,生怕遗漏了什么。
“答应我,放孩子走吧。奴隶厅,不适合他。”
“好,我答应你。”牢逸握着汰箬的手,“你……”
汰箬露出了一个虚弱无力的笑容,她的眼睛闭上了。
“汰箬!”
产婆奋力的拽出了孩子,擦干净了捧到牢逸面前,牢逸摆了摆手,“你带出去吧。”
产婆不敢说话,疑惑的站在那儿。
“带出去,”他重复了一遍,“把孩子带出奴隶厅,你给我养着,我供你们吃穿。你一定……要把他照顾好。”
产婆点点头,老实巴交的把孩子带出去了,养在身边。
产婆没什么文化,不会起名儿,但娃娃一日比一日大,又不能没有称呼。
产婆是个寡妇,夫家是姓杜的,于是就唤那孩子为“杜子”。久而久之,杜子就成了他的名字。
产婆除了告诉杜子,他爹是奴隶厅做事的牢逸,其他的,什么也没告诉他。
杜子小时候喜欢夜晚去大街上玩儿,他最喜欢灯火通明的大街。
有一天,大街上比往日更加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人们在大广场的中央,燃放灿烂的烟花,烟花冲到天上,炸开成一个个好看的画面。
那些图案真精致……灿烂的花火在天上燃烧,星星点点仿佛要与星月争艳。
小小的杜子被那些绚丽的图案迷住了。当烟火燃烧殆尽,人群逐渐四散,杜子回过神来,眼睛在人群里穿梭,却看见一张张戴着面具的人脸,他们手舞足蹈,在大街上跳着奇怪的舞蹈。
他一下子被那些奇怪的面具吸引,从此他的脑海里念念不忘的面具有了瑰丽的色彩。
面具之下,真实的人脸是什么样子,一张光彩的面具一戴,统统可以覆盖。
杜子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他喜欢上了面具。
在产婆死后,他用产婆的骨灰烧制成一张灰暗的面具,放在了他的面具阁,是以留作纪念。可久而久之,随着大卖的面具款式不断变更,越来越多的面具被淘汰,店里的面具种类开始扩充,门面没有变,面具越堆越多,产婆的那张面具被挤到了角落,也没有人再去关照它。
只有杜子常会来面具阁的角落捡起它,帮它擦拭灰尘。
店里的伙计常问:老板,这个面具也只对你有纪念意义,不是我说,这面具这么……丑,谁会来买它呢?
杜子回答说:我求一个有缘人,带走养娘的骨灰。
对于杜子来说,当年的产婆就是他的养娘。而他很爱他的养娘,养娘在时,常让他娶妻生子,而他却不想,如今养娘去了,他还是一个人。
他想,要是哪位姑娘看中了这个面具,他耗尽家财也要风格大娶了她。
要是哪个小子看中了这面具,他就与那人结拜成永世兄弟。
后来,看中这块面具的人来了,是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