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雏凤清于老凤声
苏芙因为长途跋涉身子不太舒服，被留在屋里没有出去。
林晏直忙到凌晨才回来，苏芙白天睡了一天，晚上睡不着，干脆拿了本书慢慢地看着，等他回来。
又担心门房的懈怠，不给他开门，于是吩咐了一名仆人专门等着。
待到更鼓都敲过了丑时，林晏才带着一身细碎的月光回来。
见昏黄的灯光下，苏芙面有倦色，不由有些心疼，“以后我回来晚了，不用等，你先睡吧。”
苏芙见他眼角眉梢带着春色，便知道是喝了点酒，一面帮他脱去外头见客的大衣裳，一面问道。
“国子监那边情况如何？”
“那位田大人为人很和气，当场考了几题，便说问题不大，让我后天去正式考一考，走个过场就行了。”
林晏自幼便过目不忘，同年龄的学子中绝对是佼佼者，这点苏芙从不担心。
“三老爷今天在家吗？”
“不在，不过特意嘱咐了好生招待，还留了书信与我。”
据说林见渊为人方正刻板，由此可见一斑。
林晏自己动手洗漱，然后换了寝衣，他的房间被安排在角落里，连着三间不大的厢房，后面是两间耳房，离主屋远得很。
不过倒是歪打正着合了他的心意，又安静又用不着时刻看他们的脸色。
“你猜猜，我今儿都跟谁说到这么晚？”
林晏躺在床上了无睡意，在苏芙面前他从来不会伪装，难掩兴奋之情。
“你从未来过京城，能说得上话的就这么几个人，既然不是你三叔，也不是田大人，那就只剩下你外叔祖了，是也不是？”
屋子窄，苏芙还是按照老规矩，睡在踏板上。
这会儿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觉得这个问题一点挑战性也没有。
林晏一双桃花眼瞪着她，“你就不能让我得意那么一回吗？真是不可爱。”
也就是说她猜对了，苏芙笑笑不理他，“他都跟你说什么啦？看把你高兴的。”
“外叔祖很健谈，什么都跟我聊了一下，又考校了我一番，甚至天下大事都与我谈论……”
方元礼是朝廷重臣，且为人端方，与他祖父当年甚是投契，但林家后继无人，即便是最有出息的林见渊，他也瞧不起。
如今却对这个侄孙另眼相待，怎么不令林晏开心。
其实苏芙知道，他最高兴的，还是外叔祖没有把他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子。
“老人家很有见地，对时事的看法精辟独到，总能一针见血，与他一席交谈，当真是让人茅塞顿开。”
从林晏兴奋的语气里，苏芙听出了野心二字，这孩子，不是个甘于平淡之人。
只要给他机会，将来必将展翅高飞，雏凤清于老凤声。如能遇到明主，其成就或可超越他的祖父，甚至是外祖父王愈。
虽然今上为人平庸，但林晏才十岁，等到他出仕之时，估计又是一代君臣了。
挺好的，若是他将来真的能出将入相，官拜一品，那她也能傍着个铁门槛横行无忌了。
“外叔祖让我以后多去，不要拘谨，还说我有什么不解的事情，就去问他，一定会不吝赐教。”
林晏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却没见苏芙回应，有些奇怪，莫非睡着了不成？
低声唤道：“红衣，你在听吗？”
苏芙笑笑，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听着呢，你能得方老大人赏识，是个好开端，京城才子如云，若想脱颖而出，也是需要些机缘的。”
之前她总觉得林晏不幸，现在想想也未必，他有方元礼这样厉害的外叔祖，林和甫这样出色的祖父，更有王愈这样执宰天下的外祖父。
至少，只要他肯努力，起点就比别人高得太多。
纵观史上，有多少寒门学子怀才不遇，求告无门，空有一腔大志却无报效之门。
“是啊，过几天我就要去国子监了，听说那里都是些人中骐骥。”
这种期待又紧张的心情，苏芙很能理解，笑着宽慰，“他们是人中骐骥，你也不差呀。”
她跟林晏斗嘴斗惯了，顺嘴就调侃上了：“你是条龙，一条赖头龙。”
说着说着自己就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林晏一骨碌从床上滚过来，伸手就去挠她的胳肢窝，“好呀，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苏芙素来怕痒，见势不妙立刻爬起来，鞋也来不及踢着，赤着脚起身就跑。
嘴里却还不认输，“我说你是龙，你偏要说自己是病猫，哎呀呀，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
林晏也跳下床来追，“哼，看我不拔光你的凤凰毛。”
上次她说苏芙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后来两人还闹了不愉快，可事过境迁之后，苏芙也没往心里去。
因为她知道林晏并无恶意。
两人嘻嘻哈哈绕着屋子跑，林晏追了一阵，见她气喘吁吁，怕她累着了，忙停了下来。
“算了，赖头龙就赖头龙吧，反正咱俩半斤八两，赖头龙配落毛凤，天生一对。”
他这话本是无心之言，苏芙却忍不住想歪了，脸上顿时一红。
随即又省悟对方只是个孩子，暗怪自己心地不纯洁，一时羞惭之下，也罕见地没有继续跟他怼。
“懒得理你了，我要睡啦。”
说着拉过被子连头带脚蒙了个严严实实，任凭林晏怎么逗她，就是不吭声。
林晏哪里知道她心里的千回百转，只当她确实乏了，自己也便倒头睡了。
两人直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管，自己起来弄了些早点吃了。
林府里有大厨房，但林晏不想受人钳制，自己弄了锅灶搞了个小厨房，也不用公中出钱。
两下里皆大欢喜，各不相干。
林晏这边的开销全是老夫人顶着，出门前她吩咐将京城的几个铺子收入都拨给了他。
所以林晏并不缺钱，也不必为了吃穿用度受他们的气。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苏芙给他的小屋子命名为小观园，为了出入方便，又就近开了个后门。
平日里只从那里出入，无形中成了个园中之园，其乐融融。
吴氏和柳姨娘明争暗斗，闹的家宅不宁，原以为可以享齐人之福的林见深，每日里都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管林晏。
可惜他想不起儿子，却有人帮他记挂着，刚来第三日，礼部尚书王大人就下了帖子，邀请他们一家人明日赴宴。
还特别强调了，一定别忘了带上林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