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举着烧火棍的南诚的形象在南天寒的心中异常高大。
南天寒:“南叔,你终于出手了!”
南诚:“我本来不愿意的,因为叔已经很久没打人了,可是这小子的眼神太**了,我已是个老头子,居然还调戏我!”
南天寒大愕,“叔,他调戏的好像不是你吧?”
南诚:“是吗?那调戏的是谁?”
南天寒:“你没发现我燕儿姐亭亭玉立、肤白貌美,很招流氓吗?”
南诚:“好吧,那我又自作多情了”
南天寒:“你总是这么自作多情吗?”
南诚:“不是,年轻的时候我很多情,可能年纪大了才开始自作多情的”
南天寒:“既然你这么多情,怎么没给我找个阿姨?”
南诚:“多情并不一定会走向婚姻啊,而且我说我多情,但并没有说我是多情种,多情而无种,就只能孤单了。”
南天寒假装叹一口气,“哎,就差一个子,人生就如此悬殊”
南诚:“这并不是一个字的事情,胆是一个人的灵魂,人没有胆量就什么事情都干不成。”
南天寒:“你是不是特后悔,如果当年有种一点,可能很多花姑娘都到手了”
南诚:“我以前是特别后悔,特别恨自己,我甚至已经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所以我才找了这份烧锅炉的工作,就为了把自己藏在黑夜里,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可是现在,我不后悔了,时光对每个人都是无差别的,无论你年老或是年幼,无论你是谁,我们都在分享同一段时间,所以,拒绝分享是所有痛苦的根源,因此我不想再逃避了。”
南天寒:“你是怎么突然想明白这些的?”
南诚看着倒在地上的白衣少年,道:“我想是他**的眼神唤醒了我”
众人本来就昏昏欲睡,听到南诚这句话,不约而同瘫软在地。
南天寒眉毛竖起,双目大睁,“**还有励志的功效?”
南诚:“**听起来虽然是个贬义词,但我认为它也代表了旺盛的生命力,你看那些动物们,都是在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才发情的,人也一样,人们最**的时候也正是年华最好的时候,你见过八十老头还发情的?”
南天寒:“你的**的生命力被唤醒了”
南诚:“这或许是一个**的世界,但我会把我的生命力控制在美好与浪漫级别”
南天寒:“你能控制得住?”
南诚:“能,你知道,我已经不年轻了”
南天寒:“这么说你要离开了?”
南诚:“对,我要重走江湖路,希望老天眷顾我,让我找到一个可以共度余生的女人。”
南天寒:“其实山下经常来送菜的张妈对你就挺好,很有与你共度余生的意思!”
南诚:“就是老了点!”
南天寒:“人都会老的!”
南诚:“所以青春才珍贵啊,所以更要找个年轻的”
南天寒:“你还是我老实忠厚、沉默寡言的南叔吗?”
南诚:“我还是你叔,但是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叔了”
南天寒:“多说话有好处吗?”
南诚:“当然有,有一门技术叫做忽悠,有一门学问叫做吹牛,还有一个行业叫做推销,这都是靠嘴皮子的”
南天寒:“你就不怕人说你老牛吃嫩草?”
南诚:“那是嫉妒!”
南天寒:“不仅是个心态的问题,嫩草吃久了,老牛也会拉肚子的!”
南诚:“别说了,我口渴!”
南天寒:“还真是,你口水都流出来了!”
南诚:“不跟你废话,我要走了”
南天寒:“你走了谁烧锅炉,总要交接一下吧,辞职都要提前三个月打招呼的”
南诚:“行了,少爷,你没发现树木的枝条开始变柔软了吗,春天就快来了,不用烧锅炉了。”
南天寒:“可是春寒料峭啊!”
南诚:“我已经做了多年的锅炉工,你就放过我吧”
南天寒:“好吧,那你明天再走,我要给你收拾下行李,还要为你举办一场欢送仪式”
南诚:“不是明天,是现在、立刻、马上、now,我这就走!”
南天寒:“不带点干粮,我怕你饿死在半路!”
南诚:“我以前很怕死,现在不怕了,因为我觉得活着烧锅炉比死更可怕、更可悲!”
南天寒:“你这样说叫天下众烧锅炉的人情何以堪”
南诚:“对不起。我的意思只是说,人不能在一个地方僵死下去”
南天寒:“可是人迟早要僵死的”
南诚:“死既是一形容词也是一个名词,如果你是活着的,却被人用死来形容你,这是很可悲的,所以活就要有活着的状态”
南天寒:“哪种状态能表明自己活着”
南诚:“行走!在激情的行走中思考最能发现自己是活着的!”
南天寒:“你这么说好像我们都是死人一样!”
南诚:“所以我不和你们这群死人一起待着了,我要去开始全新的生活!”
南天寒:“还能再见吗?”
南诚:“看缘分!”
南天寒:“可是缘分本来是一种看不见的东西,怎么看”
南诚:“所以,我们只有等!”
南天寒:“等它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南诚:“不,是出现在我们的心灵里,缘分看不见,所以只有靠我们的心灵去分辨,在某个只可意会不可言转的时刻,你会意识到这就是缘分而非其它。”
南天寒若有所思,“你说的已很多,你该走了!”
南诚笑了,笑得含蓄而神秘,他的人已像是在世俗之外,“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么快就明白了!”
南天寒:“对,我一直试图去明白所有的人”
南诚:“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南天寒:“为什么?”
南诚:“哈哈,很简单,因为你不可能遇见所有的人!”
南天寒:“那会不会有这种情况,我喜欢的那种类型的人恰恰是我不会遇到的”
南诚:“不会,在遇到某个人之前,其实你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只有当你遇到某个人,你感情的细胞才会苏醒,你才会明白自己喜欢的类型”
南天寒:“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南诚:“当然有,不然我不会明白这些道理!”
南天寒:“她现在怎么样了?”
南诚:“不知道!”
南天寒:“她会不会已经死了?”
南诚:“有可能!”
南天寒:“你怎么看上去这么冷淡?”
南诚:“不是冷淡,是平淡,毕竟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南天寒:“过去的事情是不是都会像风一般消逝,最终不留痕迹?”
南诚:“孩子,你是不是想说:往事随风。不要再说往事像什么像什么,往事就是一段日子,人们都在过日子,总会有昨天、今天、明天。所以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惆怅,欢快一点、活泼一点,生活会美好很多。”
南天寒:“我只是想起了我小时候堆雪人的日子”
南诚:“孩子,你那不叫往事”
南天寒:“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叫往事?”
南诚:“往事是一种只可追思,却不可能再重新来过的东西,你现在仍然可以堆雪人,所以这不算往事”
南天寒:“原来如此!那我好像还没有什么往事”
南诚:“我是多么羡慕你啊,你是个纯洁的人!”
南天寒:“纯洁有好处吗?”
南诚:“纯洁代表着各种美好的可能性,你的心灵就像是一块画布,等待你自己去描绘上各种精彩的东西”
南天寒:“就只有美好的东西?猥琐、卑劣、龌龊的东西就没有?”
南诚:“当然不是,事实上,美好只是一种心愿,有时候即便你不想成为一个卑劣的人,可是却会被某种力量逼迫着向那方面发展。要一生一世都美好,每时每刻都美好,是件很困难的事。”
南天寒:“你的人生当中,美好的事情多还是卑劣的事情多?”
南诚:“都不多,枯燥的事情最多,你知道,我烧了很多年锅炉”
南天寒:“可是烧锅炉只有在冬天才烧,你还有很多时间去美好啊!”
南诚:“是吗,我不烧锅炉的时间,都在打柴、劈柴,这都是烧锅炉的准备动作,所以其实我还是没有离开锅炉领域”
南天寒:“就这样踏踏实实的不好吗?”
南诚:“你看埋在土里的那些石头踏实吗?”
南天寒:“很踏实!”
南诚:“你愿意做一块土里的石头吗?”
南天寒:“不愿意!”
南诚:“不只是你不愿意,其实每个人都不愿意,我们其实更想做一支飘飘荡荡的羽毛,虽然无足轻重,但至少你总会有全新的视野。知道人为什么要旅游吗?原因就在此,一成不变的环境就像是一座监狱,最终会将人的心灵拘束至于枯燥”
南天寒这时突然发现,其余所有的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刚才他们都还是睡眼惺忪,这时眼睛里却像是亮起了一颗星。南诚的话似乎颇具鼓动性。
南天寒:”南叔,你快走吧!”
南诚:“我还想再说一会儿,你是个好孩子,我发现与你谈话我的灵感就会源源不绝而来。”
南天寒附在南诚耳边说道:“我求你,你快走吧,你再说下去,我恐怕这些人也都要跟着你离开了,因为他们的生活也跟烧锅炉一样枯燥。看在这么多年我爹对你不薄的份上,你快走吧,我想,你也不想看到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么大的山庄只剩下我和我爹两个人吧。你知道,缺少了这些人,我和我爹的生活其实都是不能自理的”
南诚:“不只这些人,难道你的生活不枯燥吗?”
南天寒:“我还不知道什么叫枯燥,我觉得生活是一件很鲜活的事情,你可以伸伸胳膊抬抬腿,还可以转转屁股扭扭腰,可以做鬼脸可以乱撒尿,人生何乐而不为?“
南诚:“少爷,你真容易知足!”
南天寒:“人生就是欢笑,如果你总是能够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其实很多事情都可以无所谓的!”
南诚:“傻笑算不算!”
南天寒:“必须算,而且我认为傻笑是一种最天然的笑”
南诚:“这种笑得多了会不会被人当做傻子!”
南天寒:“你知道人一生当中浪费最多的东西是什么吗?”
南诚:“粮食吧,我们丢掉的饭菜养活了无数头猪无数只狗无数只猫。”
南天寒:“而且还做成了无数桶地沟油,但这也充分证明这不算什么浪费,我们又吃了无数头猪无数只狗无数只猫,地沟油也都消费了。你看,我们的生活其实很环保,因为我们的生活很循环。”
南诚:“那人们浪费最多的是什么呢?”
南天寒:“是智商!”
南诚:“不明白!”
南天寒:“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南诚:“吃好的,穿好的,睡好的!”
南天寒:“你还真有觉悟!不过某种程度上是这样的。每个人都费尽心机想要得到最好的东西,结果到头来,吃的是地沟油,穿的是垃圾棉,睡得是好几手的女人。这样,是不是以前的心机都白费了。”
南诚:“或许人生更重过程呢?”
南天寒:“那人生岂不就是一场王八千米跑,这是不是更无聊。”
南诚:“什么叫王八千米跑?”
南天寒:“一只王八爬一千米的时间漫不漫长?”
南诚:“漫长!”
南天寒:“所以我用王八千米跑来形容某种漫长枯燥的过程!”
南诚:“听你这样说,我离开山庄似乎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南天寒:“你还想下山吗?”
南诚:“我突然不是太想了,毕竟我的体力已经不是那么好了。”
南天寒:“但是你还是要离开。”
南诚:“为什么?”
南天寒严肃道:“我正式宣布,你被风雪山庄解雇了,限你十分钟之内马上离开这里。”
南诚:“你,你。。。怎么能这样?”
南天寒:“我喜欢我愿意我爱,我情绪爆发了,你管得着吗?”,他的语声已有几分激动。
南诚愤声道,“好,我这就走!”,他跺跺脚,毫不留恋地朝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