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冰冰扔完了馒头返回院中。此刻,少林僧人也都吃饱了,围坐在智空身旁,智空大师肚子空空,坐在一群饱汉中间,感到万分羸弱。
所谓吃人家的嘴短,此刻就有人向智空提意见。
“师傅,咱们撤了吧,风雪山庄也并不坏,何必斗这个气呢!”
智空对于弟子们毫无节操捡馒头吃的行径本来就十分生气,此刻听到有人又打退堂鼓,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脸都紫了。
有人还以为智空是饿得没力气说话了,赶紧拿出馒头:“师傅,来,吃点吧!”
看到烤的酥黄的馒头,智空顿时感觉自己的尊严碎了一地,面容惶然地说道:“我不吃,不是有弟子们下山找吃的了吗,我要吃他们带回来的东西。”
智囊嘟囔着:“是啊,都去了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小和尚自远处踉跄而来,刚到智空面前,就一下子瘫倒在地:“不,不好了,师兄弟们变异了!”
智空眉毛一皱:“嗯?”
“不,不是,是变态了!”
智空大师眉头更加紧蹙:“嗯?”
“不,是变性了!”
智空合上眼睛,彻底愁眉不展。
智囊掏出一个馒头递给他:“没事,你先吃个馒头!”
和尚咬了几口馒头,心神稍定:“我想起来了,是变心了!”
智囊:“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变心了,你慢慢说。”
小和尚将馒头整个吞下,然后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原来,少林找食队昨夜下山之后,马上就卓有效率地开展找粮活动,但无奈,这里是北国边地,山下如同山上是一样地荒凉,只有几间猎户的棚屋孤落落地立在那里,并无灯火,应该是很久都没人居住了。对于习惯了以化缘方式解决饥饿问题的和尚来说,这种情况绝对非常不利,一时之间,师兄弟们陷入茫然之中,情急之下,大家就四下散开,想寻点野菜蘑菇之类的东西……”
智空叹息:“虽然已经是冬末,但哪里会有蘑菇!”
小和尚委屈地低声说道:“前两天不是刚下过雨嘛!”
智囊劝住师兄,对小和尚道:“没事,你继续说!”
小和尚看了一眼智空,又继续:“到天亮时,我们仍然一无所获。无奈之下,有师兄弟就进到了猎户的棚屋里面,哇塞!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大家正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述,被他突然‘哇塞’一声吓得够呛。智囊一巴掌拍在小和尚头上:“说你的事!别一惊一诈的!还有,记住,少林禁用‘哇塞、靠、去’等非主流词汇。”
小和尚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继续述说:“棚屋之内,屋顶上挂满了肉干,一时之间,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智囊“啪”地一巴掌又拍在他脑袋上:“那是肉,吃了要犯戒的!”
小和尚泪眼朦胧:“是啊!可是师兄弟们本就肚中空空,又经过一宿忙碌,早就饿红了眼,有人忍不住就抓了一块放进了嘴里,大家跟着就都吃了……”
众僧不约而同问道:“后来呢?”
小和尚说到当时的情景,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当时,看到师兄弟们红着眼睛吃肉的样子,我非常害怕,我…我都被吓傻了。”
智囊:“孩子,别哭,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小和尚擦擦眼泪:“后来吃完了肉,他们都感觉非常内疚,说是对不起佛祖,也对不起师傅多年的栽培,既然已经犯戒,他们觉得无颜再见师父,于是他们决定放弃高尚的修行,决定就此离去,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智空颤巍巍站起来,用伤心过度的语气说道:“他们就这样都走了?”
小和尚低下头:“是的!”
智囊:“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我少林几十年来人员损失最大的一次!”
这句话也着实刺激到了智空脆弱的神经。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纵身从人群中间跃了出去,手指风雪山庄的大门,冲天大吼:“南中月,我跟你没完!”
话说,南中月此刻正在客堂和柳焕城喝茶论事,智空和尚的声音如晴天霹雳一样突然降临,两人都被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柳焕城放下杯子:“南兄!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智空和尚也是个暴躁之人,不要闹到最后,你们两家真结了仇怨,这样就不好了吧”
南中月鼻子一哼:“他一个修行之人,大老远跑来闹事,难道我还怕了他?”
柳焕城:“你看这样,不如你就退一步,就此把事了了吧,万一把少林和尚惹急了……”
南中月也突然暴躁起来,拍桌而起:“我不怕,不怕,就是不怕!”
这粗暴的举动着实把柳焕城又吓了一跳。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想他一介岛主,一日之内两次被吓到,这样的情况,在其生存史上也是绝无仅有。他心想:倔老头碰上犟和尚,这戏倒是有得看了。
南中月精神焕发,战斗力十足,“来人,造旗!”
南天寒上得堂来:“爹,造什么旗!”
“五色战旗!我要叫和尚们知道,咱们一点都不怕!”
“别闹了,咱这又没有城垛,没地方插!”南天寒的内心并不想与和尚们闹得太激烈。
“插在围墙之上!”南中月态度坚决,南少爷大奇:自己平时很随的父亲怎么现在突然英明神武了。
旗帜插满了墙头,迎风烈烈,颇有几分威武的气势。这一切当然都被和尚们看在眼里。
智囊:“师兄,我们怎么办?”
智空表情刚毅,牙齿里吐出如铁一样坚定的两个字:“筑坛!”
智囊对从师兄嘴里蹦出的这两个字毫无概念:“什么筑?什么坛?”
智空面无表情:“天地坛的坛,中华世纪坛的坛,筑造的筑,听不懂吗?”
智囊诧异地看着师兄,仿佛在看着一位天外来客,小声道:“听懂了!但仅凭我们少林的施工水平,修修补补还可以,造个天坛那样的建筑恐怕很难!
智空语气稍缓:“傻瓜,不要天坛,也不要中华世纪坛,给我造个土坛就行。孔子曾在杏林讲学,后人为了纪念他造了杏坛,唐玄奘法师取经归来,也曾筑坛讲学。当然,我与他二人没法比,但是也要意思一下。”
智囊:“师兄!你也要讲学?”
智空:“一是讲学,二是筑一个高坛,我们也可观察一下庄中动静,否则只有他们天天观察我们,如看动物一般,我们却看不见他们,太吃亏、太没尊严了。”
智囊又小声嘟囔:“你就是自尊心太强,观察与被观察只是情势使然,哪来什么动物不动物的,你总是想得太多,总以为受伤害的是自己,哎!”
智空微怒:“你说什么?”
智囊刚忙打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这主意太好了,我们这就实施去!”
智空降下怒气,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过了很长一会儿,并没有干活儿的声音,智空睁开眼,一张胡子拉碴的粗脸立刻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智囊正坐在自己面前,似乎动都没动过。
“你在这干什么?怎么还不行动?”
“你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粮食会有的,流浪也是会结束的!”
智囊可怜巴巴的眼睛微微湿润,眼神中充满了期望,智空本来比较生气,但是看到智囊的眼神,简单思考一下,饿汉渴望馒头,漂泊的人热切渴望家园,这些要求其实都并不为过。于是智空的眼神向智囊传递出信心的光芒,并且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智囊大喜:“师兄!原谅我再问一个问题,筑个土坛就能解决粮食和居住问题吗?”
智空:“天地坛虽小,但可以安社稷,杏坛虽简,但可以聚一国之文脉,咱也来个坛,弄点吃的,应该没问题。”
智囊苦笑:“师兄你说得都是什么啊……”
智空的神情突然变得无比庄重严肃,凝滞的眼神仿佛能看到智囊的心底,他以异常动情、异常有感染力的声音问道:“师弟!你相信我吗?”
智囊是个简单的人,完全被感动了,泪眼蒙蒙地使劲点头。
智空:“好,那就听我的,粮食会有的,我也会带着你们安全回到少林!”
智囊终于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一下扑倒在智空肩上,“师…兄…”
智空大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乖,师弟!这么大了,鼻涕还这么多……”
这一切,少林弟子们都看在眼里,心头也是十分感动。智空以情制胜,再度将少林弟子紧紧团结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