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我教正是被几个愣头青推翻的”赤足教主叹息道。
“不是说是各大门派所为吗?”
“各大门派,哼哼,他们只是些邀功吹牛之辈,真正与我们作对的是三个愣头青”赤足教主冷笑道。接着,他又喃喃地念出了几个名字:“木山子、于小鱼、风不求”
“就是这几个人吗,教主,难道他们都没有江湖名号。”
“没有”
“那他们是些什么人?”
“木山子是樵夫,于小鱼是打渔的,风不求是个乞丐。”
“就是这几个打柴捞鱼要饭的人打败了我们?”红发人已经有点垂头丧气。
“没错”赤足人说道。“不过这都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这三个人想必都早已不在人世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那…”,白发人好像还要问什么,刚出口却已被赤足人打断。“好了,睡觉,养足精神,明天决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后来这些话南天寒都听不到了,他只知道自己要是不能尽快恢复体力,恐怕就只有这样被人扔下悬崖一命呜呼了,虽然传说当中掉下悬崖的人总是会有奇妙且成功的经历,但这毕竟都是那些传奇人物的事情,一旦轮到自己的时候,都会是感到极端恐惧的,因为这本来就是件很悬的事情,十死而无一生。
喝醉的人是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醒来的,有时候就像是掉进了一个流沙坑,你越是挣扎,就越是往深里陷。南天寒此刻就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陷落进一片黑暗里,他甚至已经无力挣扎。
说什么“吉人自有天相”,“好人一生平安”等等,那都是扯淡,关键时刻还要看你有没有朋友,真诚善良的朋友常常会挽救你于危难。南天寒出道江湖几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朋友,但是雷行安却绝对是一个值得别人把他当做朋友的人。他根本就没有走,一直躲在远处静静地观察着一切,虽然这很累,虽然他一天都还没有吃饭,但这年轻人的确有着非常的毅力与决心,他虽外表冰冷,心却是善良热情的。他不能让南天寒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在江湖消失,因为这个人虽然有时会做错事,但他绝对不是个坏人。
雷行安决定出手了。此时拖着南天寒的那两人已经离得帐篷足够远,此时出手不容易被帐篷里的人发觉,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对付那群怪异的人。这里还应该说南少爷的命确实不错,幸好喝酒的地方不是在悬崖边,否则直接扔下去,谁都没办法救他;还有就是幸好这两人对命令有着绝对刻板的执行力,否则先朝着南少爷身上来几刀,然后随便找个草窝扔了,绝对比扔下山崖要省劲的多。
黑暗中他无声地跃了起来,直切两人的后颈,这两人武功竟似不弱,提前有所发觉,但虽有闪躲动作,还是被切中,随后倒地不起。
雷行安看看软瘫在地上的南天寒,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准备背起他离开,这时却感觉到自己后背一麻,也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清凉寺残破的正殿里,虚木和尚还如塑像般坐在供桌上,一盏昏黄的油灯像是已经亮了很久,照着他炯炯的眼神。
南天寒放佛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起身跪拜:“大师,多谢你救命之恩。”
“救你的不是我,是他”虚木指指雷行安。
这时南天寒才发现雷行安就倒在自己旁边,一时惊讶溢于言表,:“那他,他怎么好像是在昏迷中呢?”
“他先救了你,我又暗算了他,阿弥陀佛,施主明白了吗?”
仓啷一声,南天寒拔出了宝剑。
雷行安这时醒了过来。懵懂了几秒钟,随后判明了形势。
“是你在背后把我弄昏的?”他问虚木和尚。
“是“
“不是不能背后伤人吗”
“孩子,是你没有及时转过身,何况你刚才不也从背后切昏两个吗”虚木和尚道。
“我那是救人”
“贫僧也不是做坏事啊”虚木和尚摊了摊手。
雷行安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感到自己确实没有任何不适。“你到底是谁?”他又问道。
“贫僧虚木,五十年前也有人叫我另一个名字:风不求”虚木和尚说着从供桌上跳了下来。
南天寒发现他的神情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无比严肃,说话间让人感觉他已经不再是昨日那个邋遢潦倒的老人。
虚木和尚来到二人面前,缓缓道:“现在,我来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南天寒和雷行安此刻心中充满了好奇,不约而同放出求知的眼神。
“在五十年前,江湖格局并非如此,那时武林中声势最浩大的门派是天极教,他们的教主叫做浩劫天魔,手下有四大护法,天极教横行武林,杀人如麻,在势力极盛的时候,像少林、武当这样历史悠久、底蕴深厚、名宿众多的大派,甚至都已转入地下活动,不敢再公开亮出招牌。”虚木和尚认真讲着,听到少**当转入地下,南天寒和雷行安不禁张大了嘴巴。
“天极教的武功极高,加上行事毒辣,视生命如草芥的作风,当时的江湖人对他们都是俯首帖耳、唯命是从,浩劫天魔本可以统治江湖很长时间的。但是,他们得罪了三个人,最终导致整个天极教的覆灭。”
“哪三个人?”南天寒急切地问道,他迫切想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少年人的心中对英雄总是有着无比地崇敬。
“木山子、渔鱼夫和风不求。”虚木道。
“风不求就是大师你?”南天寒的惊讶已经胜过刚才。
“正是。我们三人截击了天极教四大护法,然后在天极教圣庭所在地击败了浩劫天魔。”虚木和尚越说越激动,豪气贯胸,仿佛回到当年。
“可是这么伟大的事迹,江湖中怎么从来没有盛传你们的名号?”雷行安问道。
“我们行事比较低调,办完事不留名就走人了。”虚木道。
“够低调,你们三个人师从哪个门派?”南天寒又问道,他想让虚木和尚增加一下这个故事的可信程度。
“无门无派”虚木果断说道。
“那以何为业?”南天寒又问道。
“木山子是个樵夫,渔鱼夫是打鱼的,我是个乞丐。”虚木道。
“那浩劫天魔又是怎么得罪你们的呢?”南天寒已经准备把这这个故事当做笑话来调侃了。
“木山子是樵夫,他需要卖柴换钱来养家糊口,他经常去卖柴的集市却离天极教的圣庭太近了,教徒常去那里骚扰,巧取豪夺,杀人越货的事情发生的多了,那里的人们就都逃走了,集市没有了,柴禾的市场也就没有了,木山子卖不了柴,挣不到钱,年近三十了还娶不到媳妇,老母亲因为心中忧急抱憾而死,从那时,木山子就发誓要推翻天极教。”虚木感慨道。
“那渔鱼夫呢?”南天寒又问道。
“这就有点巧合了,浩劫天魔是陆地霸王,对水上的事情本来不怎么感兴趣,而渔鱼夫那时有一条坚固的大船,打鱼兼顾运货,生活漂泊而悠然。错就错在他不该去那趟苏州城。”
“在苏州发生了什么?”南天寒问道。
“我朝北部战乱年年,苏州却偏安江南,奢靡之风盛行,当时天极教在苏州的头目嗜好在河中画舫里行乐,于是广征大船改建画舫,渔鱼夫的船不幸被征用了,他还被迫使在画舫上作了一名船工,任人吆喝打骂,有一天他再也无法忍受,终于跳江而逃。从此与天极教结下了极大的仇恨。”虚木说道。
“那大师你呢,你与天极教的仇恨从何说起?”南天寒又问道,他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怨恨能让一个乞丐成长为反对江湖最大黑社会集团的主力。
“我行乞四方,在浩劫天魔眼中,我实在连只蝼蚁都算不上,我只愿每天都能讨到点残羹冷炙就很知足了。但自从天极教出现后,社会大环境就变了,面对着众多能够飞檐走壁且行事不讲原则的天极教弟子,老百姓普遍缺乏安全感,人们不再轻易上街行走,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这严重增加了我的乞讨难度,导致我差点饿死。”虚木愤慨地说道。
“于是,你决心反抗?”南天寒在倾听。
“没有,每年都有很多乞丐冻饿而死,我们命贱如草,我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虚木道。
“那是什么导致了你对抗浩劫天魔呢?”南天寒不解地问道。
“问题就在于我活了下来,因为我从一个乞丐成功蜕变成了一个小偷。乞丐虽然卑微,但毕竟光明正大,小偷则无疑让人痛恨,我由一个正派的人变成了一个坏人,我的精神于是有了沉重的负担,每天沉浸在悔恨之中无法自拔,这一切都是浩劫天魔造成的。”虚木和尚道。
南天寒开始思考“小偷”、“乞丐”、“蜕变”、“光明正大”、“好人坏人”、“精神负担”这些词之间的距离与关系。他发现虚木和尚的话听来好笑,但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进而又发现这些话与自己目前的境况其实是没有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