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父子相认的仪式后,南古冰慌忙又趴了下来。
“爹,你这是何苦?”冰冰很不解,这样在众人面前作匍匐状,连自己也觉得有点丢人。
“我也不想,但是在那场大火中我的腰伤了,趴着能缓解痛苦,我都爬了好多天,别说,还发现了不少爬行的好处”
“哦?”
“据说人的远古就像猴子一样,也是爬行的,我这也算返祖了,在最自然最原始的形态下面,肉体其实是最强的”
“我怕你会一直这样习惯下去,甚至痴迷”冰冰还是很担心。
“没事,再让我爬几天,可能就恢复差不多了”
“好吧”
人们不能为了让另一个人做一件看似体面的事情,而徒增那一个人的痛苦,这是一种高深的道德,可惜能真正体会到的人并不多。
南古冰在前面爬行,众人跟在后面,走在回家路上,有点狩猎的场景。
“大管家,你知道吗,人们现在都叫你爬行客,现在你也是江湖奇人了”木有拐道。
南古冰回过头,众人也都一时停下脚步,有点害怕他咬人的意思,“奇吗,对了,我在这里也听说了一个奇怪的人”
“哦?”众人本是带着猎奇的心理来的,却原来爬行客是南古冰,南冰冰又认爹认得太快,一点悬念都没有,现在又听到一件奇事,不由得又很激动。
南古冰接着说,“我听说这座山上还住着一位龟仙人,整天不吃不喝,也看不见他行动,整天坐着闭目养神如泥胎一般”
“你没去拜访一下吗”木有拐道。
“没有,山太高了,我怕重心不稳仰下来”
“您现在是四驱的,应该稳才对,怎么会栽下来”不知哪个拐子说了一句。
南冰冰白了对方一眼。
“非也,非也,屁股上赘肉最多,对于爬行是一种拖累”南古冰却不生气。
“既然我们都到这儿了,不如顺便拜访一下这位高人”木有拐道。
“也可以啊,但帮主方便吗”
木有拐的脸色有点不好看,这明显有歧视自己是残疾人的意思。
当下斩钉截铁道,“方便”
“但我不方便,就不陪诸位了,我就在山下等你们。”南古冰一向温和,绝不随便逞强。
冰冰决定陪着好不容易找见的爹,所以也不上山了。
南灵灵头前开路,木有拐带领众拐跟随,快速向上山跃去。天快黑了,得抓紧时间。
走着走着,拐子们都到了前面,南灵灵反而落后了,也别说,这群拐子的行动能力果然很强,尤其借住拐杖拄地的力量,前进时竟比常人还快。
当年,江湖中颇有盛名的铜拐李能在绝高的观日峰跳崖,就是对身残志坚最好的彪炳,如今木有拐继承了铜拐李的衣钵,在他带领下的飞星帮,似乎意志更加强大。
东山有幸,惹众拐共登临,也是奇观了。
没用多长时间,大家到得山顶,却是个很平凡的地方,没有与仙人共生的云雾,仙鹤童子一概没有,只有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庙。
场景让人有点失望,大家在庙门口排好队,不能同时进,会把庙挤塌。
木有拐是帮主,身份尊贵,不能冒险先进,南灵灵首先走了进去,几乎同时外面的人听到一声惊骇的“哇”,南大爷这段时间和灵灵相处,很喜欢这个孩子,担心其遇险,马上跳了进去,立刻又传来一声苍老痛苦的“啊”。
木有拐暂时稳住队伍,怕里面突然冲出一只怪物,然后小心翼翼地迈步走了进去,他的铜拐在行动之间已经模拟出一些可能用到的招式,准备随时应对可能的危险。
片刻间,大家听到了他激动的声音,“老庄主,原来是你”
人们陆续进来,填满了本来就不大的空间,却见神座之上安祥地坐着一个老头儿,座前香烟缭绕,果然有点仙人的意思。
灵灵却知道,他刚进来的时候,只看见一个老头儿正在狠命地用他的老牙在啃一棵供果,那是一种哺乳动物摄取营养的贪婪和痴迷,这个动物自己恰好认识,所以才发出一声惊呼“哇”
南大爷却是冲的太猛了,不小心崴了脚,才发出一声痛苦的“哇”。
南中月在第一时间恢复了良好形象,所以木有拐对于眼前的事只有惊喜,没有惊骇。
既然大家都认识,碰面的这个过程自然就过去了,接下来是寒暄。
“庄主为何如此形态?”木有拐问道。
南中月未说话,先长叹一声,“我受伤了,很虚弱,静坐是一种良好的养伤方式”
木有拐看了一下周围环境,“这里也不适合养伤啊”
南中月又叹息了一声,“我也不想,可是我的武功……”
他还没有说完,南灵灵赶紧道,“庄主的武功不如从前了”
南灵灵已经看出,南中月的武功岂止是不如从前,简直没有什么武功了,可能他躲在这僻静的地方的原因,就是为了要恢复一些武功。但是风雪山庄的庄主失去武功这件事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
“走,我们这就带庄主下山,都等你主持大局呢”木有拐诚恳道。
“我,我不能走”
“没关系,不用你走,来个人,背庄主下山”
说完呢,木有拐觉得很愧疚,似乎自己的手下没有一个人能背人的,大家拄拐已经很努力,没有再运输一个人的能力了。
“我说不能走,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这句话不太容易让人理解,但南中月像有某种苦衷。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串惊天动地的哈哈哈的笑声,一听就是内力很强的高手,因为笑声震得人们很不舒服。
这真是奇怪的一日,在一座奇怪的山上,同时发现两个奇葩,现在又出现一位来历不明的高手。
大家赶紧奔出庙外,如果此人再笑一会儿庙可能会塌,到时大家就团灭了。
却见外面一位高大威猛的汉子,杂乱的胡子掩映着一一张豪气壮阔的脸,看上去无惧无畏,凛然不可侵犯。
和南中月一比,这个人倒是如神一般。
“你是谁?”南灵灵大喝一声,说是大喝,其实声音已经很小,在此人的面前,任何人都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别动,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南中月被搀扶着已经出来了。
“哦,敢问大侠高姓大名?”木有拐道。
大汉没有回答,南中月已经代为回答,“他就是十方普渡血手游行乱世人魔独孤天乱”
他的这句话说得一字一顿,每一顿都让人们的心头一颤,一句话说完,几个拄拐的已经躺下了。
这个人太令人恐惧了,即使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但直到如今仍然令人如此震耸,可见其恶名之响,迄今竟然无人超越。
一时间,站着的人都静立当地,如果是一般的恶人,众人可能早已奋起群灭之,但此人实在是太恶了,几乎完全震慑住了善,让人根本没有挑战的勇气。
倒下的人在心里默默祈祷,万望同伴退却的时候能够拉扯上自己,否则丢在这里说不定会被独孤天乱吃掉,传说中此人是无恶不作的。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是独孤天乱,他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南灵灵小声嘀咕。
但其实,人类肌体的变迁是由能量水平决定的,衰老伴随着能量的降低,独孤天乱却是个特殊的人,能量水平超出常人,所以尽管过了很多年,但看上去仍然年轻。
众人惊骇间,独孤天乱开口了,“放心,我不打你们,我只是要他留下”
他指的当然是南中月。
众人长舒一口气,不要命一切都好说,但是也很尴尬,本来是来救人的,现在独孤天乱一句话就退走了,岂不很没节操,但是和他硬拼肯定是打不过的,飞星帮创派不久,还没熬到源远流长四个字,就要马上嗝屁了。木有拐发现飞星二字其实不是很激励,命运像极了流行。
南中月又是长叹,他本是个乐天的人,今日已经长叹了好几回,“这是我和独孤先生的恩怨,跟你们无关,你们都回去吧”
独孤天乱的下落一直是江湖秘闻,南灵灵也有所耳闻,当年为了让独孤天乱消失,南中月是下了大力气的,所以可能独孤天乱就是为了这个。
“不知前辈想要留下庄主做什么”灵灵大胆问。
独孤天乱是个很豪爽的人,“没什么,不瞒诸位,我现在不随便杀人了,但是他当年将我困在风雪山庄地下多年,现在我要让他在这座庙里待三年!”
不随便杀人的意思是该杀的时候还得杀,众人颤颤巍巍,还是不敢与他的眼神相对,怕一不小心被挑来杀了,犹如无辜群众面对日本鬼子的感觉。
大家有点怜惜南中月,乱世将来,这本是武林世家展现风采的大好时机,现在却被判三年养老,之前还有少林的围庄三月,难道这就是这位老人的命运,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现在武林大乱将来,还请独孤前辈高抬贵手,放南庄主去主持正义”
独孤天乱又是一阵大笑,大家耳朵又痛了一会儿,“那不关我的事”
笑声中却有一种苍凉与落寞,让人感知这位冷血的人魔似乎也有某种深藏的默然的人情。
众人只好依依不舍暂时下山,这当然也是最好的选择,独孤天乱现在笑着已经令他们很痛苦,如果他怒了,可能这些人就全部解脱了。
没有人愿意轻易解脱。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