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娘娘,这孩子是王爷之前就应允赏给妾身的,去母留子也是他的意思,黄泉路上可也要死得明白呢。”
……
孟染青的话就像是魔咒般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在戚宁的耳侧边,她猛然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密布着冷汗!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抓紧了床褥,似乎生产时的血腥味依旧在鼻尖环绕。
熟悉的闺房布置以及铜镜里她尚还姣好的容貌,直到这一刻戚宁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她还活着,活着回到了六年前花灯会上落水的那晚。
“李晔……”戚宁嗓音沙哑,近乎哆嗦着念出了这个名字,紧抓着床褥的手背却是青筋暴起!
她做了他六年的枕边人!
可到最后呢?
她还是落得了个去母留子的下场,只因为孟染青没了生育能力,她就成了代孕的工具。
戚宁突然笑了,从喉咙里发出了声类似于嗤笑的动静。
她这一辈子好似都在做别人的工具,替堂姐代嫁,替他的心上人代孕,活的宛如个笑话!
雕花木门突然被人抬脚踹开,少女极为不耐的把手里的药碗递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催促道:“还活着就把药喝了,要不是怕你死了没人顶着这门亲事,我才不会管你!”
十三岁的戚锦清秀娇美,像是带着晨露的娇嫩花朵般青涩稚嫩,身上穿着的罗裙素净简洁,符合着六年前安国公府衰败没落的身份。
戚宁望着她这张尘封在记忆里的面孔,心头上仿佛被狠狠地插了一刀。
可戚锦却是“砰——”的声将药碗拍在了檀木桌上,转身就离开了。
直到碗里滚烫的药汁凉透了,戚宁才沉默着端起来一饮而尽。
房门外女眷的交谈声越来越近,其中以方家那帮子吸血鬼中,她大伯母王氏的嗓音最为清晰。
“弟妹,这可不是我来为难你,老太太都说了落水的姑娘就咱们四姑娘和你家的两个姑娘,现在满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的,总得推个姑娘出去堵住口才好,你想想那可是靖南王府的世子。”
“虽然世子爷花名在外,但男人只要结了婚一准肯定能收了心回来的,只要嫁过去保准在府里头一份受宠,这可是抢破头的好婚事……”
王氏说的唾沫横飞,但却让戚宁听的打了个冷颤,就是这张嘴逼的她上辈子只能嫁给靖南王世子。
想到上辈子的过往,戚宁紧闭着双眸,不住地深呼吸着。
她母亲戚慕汝是安国公府唯一的嫡女,当年外公看上了方家三少爷的才气特意招婿上门,也让原本商户出身的方家跟着翻了身有了脸面。
但戚宁却清楚,方家这帮人就是群吸血鬼!
哪怕她爹死了后,方家老太太都仗着婆母的身份榨干了安国公府所有的价值。
房门外,戚氏挣扎着犹豫道:“嫂嫂,这……这怕是不好吧?宁儿和锦儿都还未及笄,世子爷都已经二十有四,而且听说……听说房里早就有了好几个通房丫鬟……”
“通房丫鬟怎么了?还能比得过正妻不成?再说男人三妻四妾的本就是平常事,这有什么。”王氏忙道:“你家宁儿今年也都十四,老太太之前可就操心着她的婚事,现下可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你想想这嫁过去可就是未来的靖南王妃!”
她大伯母王氏这张嘴是出了名的能说会道,死的都能给吹成活的,否则方老太太也不会让她来当说客。
“可这……于理不合啊……”戚氏极是为难的道:“不少人都瞧见世子爷救的是四姑娘,要是换了人……”
“这你怕什么?她们姐妹身材脸蛋相仿,就说是天黑没瞧清楚。”见戚氏蹙着细秀的眉摇摆不定,王氏也是用帕子抹了下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凄凄惨惨的道:“弟妹啊,我可不如你这身份尊贵,还有着偌大的安国公府傍身,媛儿是我在方家唯一的指望,她要是就这么嫁出去,我可怎么活啊?”
她说着就哭出了声,抓着戚氏的手,“老太太一直嫌着我这肚皮不争气,好在媛儿出息给我争了个脸面,弟妹,你就权当做件好事,可怜可怜我们母女吧。”
王氏这一哭让戚氏也跟着乱了神,“嫂嫂,你可别……”
“砰——”房门被人由内大力推开,戚宁脸色虚白的站在门槛内,目光冰冷冷的盯着王氏。
房门外站着的两个妇人,穿着素净简洁的就是她亲娘方慕汝,安国公府家的嫡出小姐。
而另外个打扮的金晃晃的贵妇人,身材偏为丰满些,眉眼虽说不如戚氏,但却透着股成熟夫人的丰韵味。
两人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并排站成三列,手中均都是捧着上好的绸缎和玉石簪子、手镯,全都是方老太太为了她那被算出凤凰命的四孙女下的血本。
原本还被王氏拉着的戚氏急忙上前,“宁儿,这外头风大,你身子骨本来就弱还没好齐全,出来做什么?”
戚宁冷淡的道:“我这若是再不出来,只怕娘就得被大伯母忽悠着把我给卖了。”
原本王氏脸上挤出来的和蔼笑容瞬间散的无影无踪,她面上尴尬,却依旧笑着打圆场,“哎呀,这宁儿怕不是落水生了病,正胡言乱语着呢。”
她边打圆场又边转脸看向戚氏,“弟妹,这老太太的话我已经带到了,我先回去瞧瞧媛儿如何了。”
戚氏也没想到女儿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急忙就想要上去送王氏再多解释两句。
可没想到戚宁却是陡然开口:“慢着!大伯母不是说这是抢破头的好婚事吗?那还是把这些礼收回去给四姐姐当嫁妆吧。”
她冷着脸把托盘锦缎上放着的金簪玉镯全都麻利的打包好,二话不说就砸到了王氏的怀里去,“大伯母这么想做媒那就好好收了这份礼,戚宁福薄,攀不上靖南王世子这桩好婚事。”
王氏哪想到这一向文静怯懦的戚宁居然有胆量和她叫板,她下意识接住了对方抛过来的包裹,气的眉毛立刻就横了起来,“反了你了!敢和长辈这么说话?!”
在旁的戚氏也是被女儿这一反转给惊得半天没回过神,她急忙开口斥责,“宁儿!你这是怎么和你大伯母说话的,还不赶紧赔罪!”
“赔罪?我凭什么给她赔罪?我堂堂安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几时轮得到她来给我安排亲事?”戚宁眸光阴厉,冷笑道:“再说了,四姐姐的年纪可比我和锦儿都要大,这么好的婚事不如四姐姐嫁了!”
王氏的脸色都被气的铁青了,她手指哆嗦着指向戚宁,“没大没小的东西!我可是你亲大伯母!跟长辈顶嘴也不怕遭报应了你!张口闭口把婚事挂嘴边,不知廉耻!传出去也不怕满京城的人笑话!”
“那大伯母乱点鸳鸯谱也不怕遭报应么?落水的分明是四姐姐,却非要让我和锦儿来担这门亲事,要真成了才是满京城的笑话!”戚宁面不改色的冷斥道,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是长辈而给半分面子。
她上辈子死时,靖南王世子李晔刚因为扶持新帝登基而袭承了王位,正是风头无限之时。
世人皆视他为纨绔子弟,唾弃嘲讽,却不知宝剑内敛锋芒,为的是出剑时的一血封喉。
而戚宁心里异常冷静也清楚,李晔绝非她的良人,更不是她能攀附上的富贵。
“你……你……!”王氏脸都发青了,她骤然恶狠狠的剐了眼戚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目无尊长!不知廉耻!”
“大伯母要想说教还是留着回家说教去!花灯会上四姐姐私自偷窥男子吟诗作对才叫不知廉耻!”
方家谁不知道方媛就是王氏的要害,气的她立刻跳脚大骂道:“小贱蹄子!你休要胡说毁我媛儿清誉!”
戚宁抿唇冷笑,不顾方氏拉扯,缓步走到她面前,“大伯母忘了四姐姐是在哪里落得水?又为何会被男子救起来?四姐姐身上穿着的苏州云锦缎可好是惹眼,满京城的人早就传开了闲话!你当真以为所有人都是瞎了不成!”
“你放屁!”王氏脸上都涨成了猪肝色,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但无论如何她都坚决不能让自个女儿认了这件事!她的女儿可是凤凰命!是要做皇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