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除了她和五老爷夫妻,还有一个人没忘。
程卿现在特别想和孟怀谨说说话,好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不过她身处尚书府,身边没有孟怀谨,只有个脸色微红的程珪。
程六老爷在书房的一番话,已经让程珪明白了程卿在国子监被针对的原因。
原来是得罪了柔嘉县主。
程珪不解的是程卿怎么能和柔嘉县主扯上关系。
程卿想到昨天董劲秋说的,把程珪拉拢过来,让朱老夫人和程知绪气急跳脚,好像也挺有趣?
故而程珪问她,程卿态度不似从前般拒人千里,非常认真编着瞎话:
“说来话长,那年我上京,无意结识了柔嘉县主,县主对我一见倾心,再三表明心迹,奈何我已有心上人,只得拒绝了县主的垂青……谁知县主就由爱生恨,我也很无奈!”
程珪的表情太精彩了。
“程卿,你觉得我会信?”
“为什么不信,难道我长得不如堂兄俊俏,就不能有小娘子爱慕我的才华?这世上有许多以貌取人的,也有少部分是只注重内涵!”
程卿信誓旦旦,程珪从一个字都不信,到信了大半。
程卿还夸他俊俏……
自打承平六年程卿回南仪,两人第一次见面结下了仇,程卿哪次与他说话不是阴阳怪气的?
忽然态度真挚夸他俊俏,程珪竟找不到恰当的词来回复。
憋了半天,反安慰程卿: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这一两年你也长高了许多,你长得不丑!”
程珪觉得评价别人的样貌有几分奇怪。
他所见的年轻郎君,要论长得好,首屈一指当推孟怀谨。
就算来了京城,在国子监里求学,那么多监生,不管是什么来历出身,都没见过比孟怀谨长得更好看的。
孟怀谨以下,大概就是俞三那水平了。
和俞三样貌同级的,程珪见过好几个,就是瘦下来的崔彦也很不错。
至于自己,程珪历来有自知之明,他样貌不过是端正,堪称中人之姿,实在称不上“俊俏”。
而程卿,从第一次见面,就瘦瘦小小的,没什么男儿气概。
但回想一下承平六年程卿的样子,和现在一对比,其实已经有了非常大的变化。个子长高了许多,脸上的黄气也褪得只剩一点,若能仔细去看,会发现程卿的五官长得挺不错,最好看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非常有神采。
其他五官好像还没长开,有点拖眼睛的后腿。
把程卿放在一群俊俏的年轻郎君中,乍一看程卿是其貌不扬,再一看,又越发耐看。
再加上程卿与常人不同的行事风格,让人总是不自觉要去关注他,这样的一种魅力仿佛与生俱来的,县主会心悦程卿,也并不奇怪!
“咳,以后遇到这种事,你处理的时候不要太生硬了。不过柔嘉县主的确不是良配,连我这个刚到京城没多久的人,都听过柔嘉县主在街上纵马踩死一农人的事,为此事,还有御史上奏本向皇上告状,可惜皇上不痛不痒的罚了柔嘉县主一年俸银,又命公主府赔了那农人家一笔银子就结了案,倒是那御史,时隔半年后被一纸调令打发去了岭南!”
程珪说着,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
纵容外甥女,贬谪敢于说真话的御史,这可不是圣明君上会做的事。
可惜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想管也管不到。
程卿脸上的嬉皮笑脸慢慢收了。
她很想告诉程珪,柔嘉何止在街上纵马踩死人,对方还害死了程蓉!
这话不能说。
程珪太年轻了,程卿不信对方的心理承受力。
过几天就要去长公主府赴宴,程珪不小心露了痕迹,会打草惊蛇的。
“堂兄,其实我方才是开玩笑的,我得罪柔嘉县主,是因为被她瞧见我和邺王世子萧云庭说了几句话,柔嘉将萧世子视为禁脔,不论男女,谁和萧世子走的近谁倒霉!”
这是一次性提醒程珪要远离两个人。
柔嘉县主和邺王世子萧云庭!
程珪听到目瞪口呆,这天下竟还有女子把男子视作禁脔的,程珪都顾不上追究程卿刚才骗他的事,脱口而出:
“简直荒谬!”
“是呀,真的荒谬,你若是在这京城呆的越久,越会发现荒谬的事情还多着呢,远不如在南仪县住着自在。”
人离乡贱。
京城自然不如家乡南仪舒服。
不管是饮食还是气候,还是熟悉的乡音。
但好男儿志在四方,家乡的安逸会磨灭人的斗争,程珪不后悔上京。
见程珪陷入到了自己的情绪,程卿挥手说了晚安,回了自己的房间。
程六夫人秦氏为她准备的房间,上回来尚书府时就住过,程卿也是轻车熟路。她把婢女们打发下去,正要宽衣就寝,就见床帐上倒映出一个影子。
程卿手一顿,假装去脱靴子,把绑在腿上的匕首拔了出来,藏在袖子里,又从另一边摸到了一个纸包。
等她慢慢站直了身子,若无其事继续脱衣服。
一边不动声色往门口退。
快靠近门框了,她听见一声轻笑,一道人影被烛光投射在墙上,就在她身后!
程卿回手洒出了纸包中的东西,又把匕首往后一刺!
身后的影子闷哼一声。
刺中了。
破了衣料,刺入了肉中,不枉她花了重金从何老员外的当铺里买下这把匕首,真是锋利!
“救——”
一声救命都喊不完。
一个冰凉的锐器,指着她背心,她要把“救命”给喊完了,对方可能要捅死她。
这诡异的熟悉感。
尚书府这见鬼的防卫。
还不如她在自己家里,被几条大狗和十来个家丁们保护时安全!
“小蓟?”
程卿尝试着喊。
身后的人没动。
程卿舔了舔嘴唇:“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何必动刀动剑嘛,你说是不是?”
屋里响起了另一道脚步声,有人从远走进,程卿听到了笑声。
“老熟人了,你就石灰粉和匕首一起上?程卿,你好歹也是一省解元,应当做读书人的表率,从哪里学来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不仅是小蓟,居然连萧云庭都亲自来了。
程卿还以为这个病秧子已经忘了她,毕竟俩人有一年多没见面,萧云庭或许已经发现了其他有趣的“玩具”。
果然是她太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