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明鎏和吴旭开着车先到了西山县城.又穿过了几公里的乡村公路.好在吴旭前期开展“春蕾行动”的时候曾经來过乡中学.所以边问边走.直接就把车开到了乡中学院子里.
大概是周末的原因.又快到中午时分.学校操场上空空如也.只有守门的一位老校工在门口的小屋里闭目养神.
贾明鎏喊醒了老校工.递给他一根香烟.:“老伯.我们从临江來的.想跟你打听个学生.”
老校工并沒答话.先把烟接过去.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后点上火.抽了几口.才点点头表示谢意:“哦.学校里孩子多着呢.你想打听哪一个.”
吴旭说:“她叫王小翠.眼睛大大的.特别瘦小的一个女孩子.”
老校工对王小翠有印象.他看着贾明鎏和吴旭直叹气.滔滔不绝地介绍王小翠的情况:“这孩子从小就苦啊.一个人跟着她爸爸过.每天上学都是举着鞋子光着脚跑到学校.进了校门之后才舍得把鞋穿上.怕把鞋跑坏了;回家还要给她爸爸做饭.喂猪喂鸡.打柴烧火.就这样.学习成绩还好呢.回回考试都是班里的前几名.校长每学期都要给她发奖状.小丫头人也有礼貌.是个好孩子.”突然.老校工弹了一下烟灰.抓了抓花白的头发.说:“不过.这丫头好像有好些天沒來上学了.听她们村里的孩子说.她那天下雨回家.在路上突然就摔坏了脚.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吴旭一听很着急.忙问:“老伯.那你知道她家住哪吗.我们是专程从临江來看她的.”
老校工仔细端详了贾明鎏和吴旭一番.然后摇摇头:“哦.你们是她家亲戚啊.”吴旭连忙点头:“是的.是的.有些年沒來了.不知道怎么走.”
老校工领着贾明鎏和吴旭走出小屋.指着对面一座山头的方向说:“要翻过这座山.还有几里路.具体怎么走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她们村子.车肯定是开不进去了.”
吴旭看着贾明鎏.满脸愁容.急得直跺脚.
贾明鎏就问吴旭.你上次來是怎么找到王小翠的.吴旭说是县团委的老张同志领着自己來学校找的王小翠.
“那你给县团委的同志打个电话问问.或许他们会知道.”贾明鎏提醒吴旭.
吴旭很快拨通了县团委书记老张的电话.老张听说团市委的同志來了.很是兴奋和惊异.连忙说:“你说的那个王小翠啊.我知道.我知道.我马上叫乡里派人过來领你们去.”
贾明鎏把车停在了学校的土操场上.坐下來和吴旭一起.边和老校工聊王小翠的情况.边等乡里的人來.过了约四五十分钟.气喘嘘嘘地跑來了个村民.顶着乱草般的脑袋.进來就不住声地喊:“省城來的领导在哪里.”估计跑得比较急.还在不断地喘着粗气.撩起衣襟擦脑门上的汗.
贾明鎏答应了一声.那村民就凑过來.接过贾明鎏递过來的烟.在指甲上熟练地顿了几下.问道:“是你们要找王小翠啊.那跟我走.”
吴旭和老校工打了招呼.跟着來人走进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聊了几句才得知.这村民叫大肚.因小时候能吃而得名.看上去一脸的沧桑.少说也有30开外.问了才知道.实际岁数只22岁.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说到这.大肚自己都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们这里男人到了18岁差不多都结婚了.嘿嘿.”
吴旭和贾明鎏相视一笑.问:“沒到法定年龄.那能拿得到结婚证吗.”
大肚还是嘿嘿笑:“我们这里沒那些歌讲究.结婚证扯不扯沒关系.只要在村里摆了酒席就算数的.”
“那你老婆多大啊.”贾明鎏就问.
“20了.”大肚大大咧咧地说.
吴旭奇怪地问:“那你们多大就结婚了.”
“她16.我18.我们这里大多这样的.”大肚斜了吴旭一眼.似乎在说.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贾明鎏逗他:“那孩子呢.你们这里不实行计划生育吗.”
大肚嘁了一声:“嗯.怎么不实行.乡里村里都是有计划的.管得严着呢.罚款交不上來.牵牛、拆屋、搬粮食.可不是闹着玩的.前些年搞得凶的时候.村干部还直接抓超生的婆娘去结扎呢.像捆猪似的.嘿嘿.”
“那你怎么一下子就生了两个呢.”贾明鎏又掏出一根烟.想想.干脆把一包都扔给他了.
大肚接过來.看看牌子.装进了上衣口袋.然后笑着说:“在我们农村.两个又不多.怕什么.告诉你们.沒生到儿子.决不罢休.”
“哈哈.那你就不怕村干部來抓你家老婆.”贾明鎏开玩笑道.
“现在不会了.交罚款就是了.”
“那计划生育在你们这不就是一句空话吗.”
“嘿嘿.本來是有计划的.可夜里除了打点小牌.又沒事可干.就只好跟老婆睡觉.管不了什么计划不计划了.”几句话.说得三个人都笑了.只是大肚笑得憨厚.贾明鎏看着吴旭笑得很得意.吴旭则捂着嘴装沒看见.
大约走了个把小时.就能从山坡上看见山洼里的一个小村落.稀稀拉拉的房子建在一个水塘边.大肚指着村里最边上一间破旧的土坯房说.那就是王小翠的家.三个人转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身材瘦小单薄的小姑娘坐在门槛上张望.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和喜悦.一个书包还丢在脚边.
这就是王小翠.身上还穿着吴旭的旧衣服.显得空荡荡的.看上去比照片上更加的羸弱.
看见大肚领了人來.王小翠知道是來看自己的.她想要站起來.但脚下一软又坐在了门槛上.刚喊了一声“贾爸爸.吴妈妈”.就放声哭了起來.吴旭连忙跑上前.扶住了王小翠.帮她擦去眼泪.只听王小翠断断续续地说:“村长刚才來过了.他到地里喊我爸去了……他说省城來人看我來了.我知道.肯定是我省城里的贾爸爸和吴妈妈來了.我……”
“小翠.别哭.你的脚怎么了.”贾明鎏注意到王小翠行动不便.
说到脚的事情.王小翠哭得更伤心.吴旭怎么劝都止不住哭声.咿咿呀呀的.把吴旭都引得眼泪在眼窝里直打转.贾明鎏扶着王小翠进到屋里的长条凳上坐下.吴旭从包里掏出两瓶矿泉水.递给站在一旁的大肚一瓶.另一瓶给了王小翠.王小翠打开喝了几口.看看大肚还是不做声.偶尔咧咧嘴抽泣几声.
“马上就要中考了.你怎么不小心伤了脚.”贾明鎏把王小翠的裤腿卷起來.右脚已经红肿了.看來伤的不轻.
“回家路上.我自己摔的.”王小翠不敢看贾明鎏的眼睛.低着头轻声地说.
正说着.急匆匆跑进來两个中年汉子.一个木讷.一个灵光.
灵光的那个当然是村长.上前抓住贾明鎏的手就说:“感谢省城的领导來我们村检查指导工作.乡里一來电话.我就让大肚去接你们了.”木讷的那个自是王小翠的父亲.搓着手上的泥土.不知道说什么好.嘿嘿干笑了几声.张罗着要去灶房烧水.被吴旭拦住了.王小翠把手上的矿泉水瓶给了她的父亲.老王接在手里却沒喝.转手递给了村长.村长看了看.却沒好意思再打开.顺手揣进了裤兜里.
贾明鎏谢过了村长.又转过头來问王小翠的父亲:“老王.小翠这脚伤是怎么回事.”
“嗯.这个.我.就是上个礼拜有一天下大雨.小翠放学回來.脚就这个样子了.”看王小翠想要说话.老王使劲瞪了她一眼.王小翠又乖乖地把头低下去了.
“老王.小翠这脚伤得不轻.为什么不带她去治一下.”吴旭关切地说.
“沒钱.”这回老王倒是痛快.村长陪着一旁嘿嘿地笑.转头望望四壁空空如也的屋子.摇了摇头.贾明鎏这才仔细观察了一下.屋子里除了墙上贴着王小翠的一排奖状之外.几乎沒有什么看上去比较鲜艳的东西.
贾明鎏和吴旭对视了一眼:“不行.得马上送她去医院.钱不用你操心.我们來解决.”
村长连声说谢谢.叫过大肚:“你.把她背上.跟省城的同志上县医院.”
趴在大肚的背上.王小翠回头着急地喊:“爸.书包.我的书包.”老王极不情愿地顺手拎起來.跟在贾明鎏和吴旭的后面.一路小跑.
山路弯弯.大肚背着王小翠健步如飞.贾明鎏和吴旭跟在后面倒有些气喘嘘嘘.个把小时的山路.贾明鎏还提出换一换满头大汗的大肚.大肚笑着摆手.说习惯了.不碍事.换了你背着更走不动路了.吴旭捅咕了贾明鎏一下.贾明鎏尴尬地笑了.不过让两人奇怪的是.老王也不张罗着要换一换大肚.王小翠则拽着衣袖不断给大肚擦脸上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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