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黄昏,打猎队伍满载而归。营地中的哥布林欢呼着将打猎队围在其中,视它们如凯旋的英雄。在食物萧条的季节,哥布林只能捡些果子拌着虫子充饥,即便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它们的餐桌上也就多几只长毛兔而已,至于黑牙野猪这类大型动物,更是未曾出现在它们的狩猎名单上。7只长毛兔、3只花斑豺狼以及2头黑牙山猪,仅这一天的收获,就要抵上整个营地几个月的肉类伙食,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徐婉婉,她因此被敬称为“金穗”,象征丰收之意。
徐婉婉从哥布林群众挤出,它们的爱戴仅仅换了她淡淡一笑,这举手之劳在她自己看来不值一提。自徐婉婉硬着头皮出猎之后,她的心思无时不刻在顾实身上,她懊悔、她自责,她原本怀着窃喜的心情去质问顾实,绝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她不敢想象此刻自己在顾实眼中会是个什么形象:意气用事?无理取闹?不可理喻?是啊,不过与他相识一个多月,自以为是的把他当做了生死之交,但自己在他心中又有多少份量?他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自己,他的态度是那么冷淡,他的眼中的我不过是个普通朋友。我竟然将他电瘫了将近一天,我又凭什么期望他的原谅?徐婉婉紧咬下唇,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中掉落,她不管营地中其乐融融的氛围,不顾周围一双双诧异的眼睛,她如一个犯了错误不知所措的孩子,呆立在原地嚎啕大哭起来。。。难道,就此成了路人。。。
“木头,木头!狩猎队伍回来啦!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那么大的山猪!”圆球说着比划了一个比它身体还大的圆圈。
“木头,木头!看看我大战士狼牙的战果,一只长毛兔哦!”狼牙拎着长毛兔的耳朵,兴高采烈的说道。
“吹牛,不害臊。”安当场拆穿了狼牙。
顾实瞟了一眼三只活泼的小哥布林,敷衍的说了几句,埋头看书。他花了太多时间在仰望天空上,直到下午才勉强能行动,此时正研究从长老七风那里得来的古书,不容分心。
“木头!听战士们说,金穗‘唰’的一下,又‘呼’的一下,就把山猪打倒啦,是不是超级超级厉害?”圆球吃着一只白浆蠕虫说道。
“木头,木头!从今天起,金穗就是我的偶像了,我立志要成为像她一样,抵天立地的大战士!”狼牙大言不惭道。
顾实头都不抬,淡淡的说了一句:“顶天立地。”
“木头,呜。。。金穗哭了,哭得好伤心。。。呜。。。呜。。。”红毛被徐婉婉感染,也哭了起来。
“哇呜。。。呜。。。”安也跟着哭了起来。
哭声一层比一层高,从一开始的“独唱”演变为“三重奏”,最终变成了“大合唱”。顾实被小哥布林围在中间,无法忍受这震耳欲聋的哭闹声,他突然间有些明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意思了。
10分钟后,赵志与张浩从外归来,便看到了这一幕:顾实与7只小哥布林一起演着猴子戏,试图逗乐哽咽的徐婉婉。两人对视一眼,感叹一句:“我们好像错过了什么。。。”
玄月当空,营地哥布林还未入眠,它们嚼着黑牙山猪肉,围绕着篝火起舞。顾实将一块烤肉送入口中,这原汁原味的五花肉撒上一点盐巴,口感极佳,再小酌一口哥布林特制的果酿,甚至有些让人迷醉于这“林间圣地”。
赵志一开始很克制,他知道食物并非旅者的必需品,这山猪肉里未散尽的灵气在加快能量与体力恢复的同时,也会加速旅者精神体纯度的降低。随着精神体纯度的降低,旅者在幻境中的行动将愈发受到该世界规则的影响,最为严重的是当精神体纯度跌破临界点,旅者将被该世界束缚,无法使用回归。然而,那烤肉馋人,美酒飘香,这也并非真正的永恒幻境,赵志最终敌不过那饕餮之欲,融入了“举杯邀明月”的行列。
张浩没有赵志那么纠结,他一开始就吃上了烤肉,至于那果酒,虽然比表世界的酒甜上很多,但他作为一个不喜烟酒之人,还是未沾。没有喝酒,却是最接近醉意之人,张浩看着闪耀的篝火,眼神迷离,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他想起了很多事情,那些还未接触里世界之前的纯粹的快乐。
“呼。。。呼。。。顾实。。。我们是不是好朋友!”徐婉婉躺在那间发酵奶酪味的草屋中,嘴边流着哈喇子说着梦话:“我保证!再也不把你电麻了。。。下次。。。呼。。。呼。。。直接。。。呼。。。电成。。。呼。。。呼。。。”小妮子这一天又哭又闹,确实也累了,在篝火晚会开始没多久便躺在屋中睡去。
木柴的余辉在黑暗中忽明忽灭,如同大地神的脉动。酒饱饭足后的哥布林们,安详入眠,营地中央只留顾实一人,举着【永恒微光】夜参古书。隐晦难懂的古语,欠缺意义的图腾画卷,顾实将从七风那里得来的8本古书烂熟于心,勉强拼凑出一幅哥布林生存剪影:它们在这个幻境中的历史不过百年,摸爬滚打,险中求生,在密林丛沼中建立起家园,试图创造自己的文明。它们对一切都怀以敬畏,祭祀天地、膜拜神明、沟通核心,只是天地不应它们所求,神明无视它们所在,核心不为它们所依。智慧未受启迪、体魄难以强健、灵息飘忽不定,新生的灵族在此举步维艰。但它们不向困难低头,以实际行动诠释生命的意义,它们逆风而行,坚信总有一天会得到核心肯定。。。
木炭最后一丝亮度被黑夜吸尽,顾实放下古书、收起永恒微光,闭目沉思。一支不受神明祝福的灵族、一支未与核心建立沟通的灵族,放在任何一个幻境中都显得匪夷所思。但凡是灵,都要遵从幻境的表、里、底层规则,它们的所有行为皆能由规则解释,而规则,源于幻境的神明与核心,所以任何一个灵,都直接或间接与神明、核心产生联系。联系可以是正面的,灵族的信仰之力将强化神明核心,神明核心也可反过来庇佑灵族;联系可以是负面的,灵族改变信仰会使得原本依附的神明核心弱化,神明核心也可以对灵族施下诅咒。但没有联系是不可能的,哥布林自称天地间孑然一身,可能是它们单方面没能发现自身与神明或核心间的联系,也可能那几本古书的记载并不真实,用未建交掩盖了某种负面联系。
“唉。。。”顾实叹了口气,不管事实如何,他想凭借哥布林这个灵族推敲底层规则的想法是泡汤了,这百年历史在永恒幻境中实在太短,放弃精灵,舍远求近的方针或许是一步差棋。
第三试炼第3天中午,神陨之地。顾实放弃研究哥布林历史之后,便与徐婉婉一同加入了遗迹勘察队,4人边走边说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才到达遗迹附近。正如赵志和张浩昨夜所说,这个遗迹有些超乎想象:以中央高达百米的红水晶柱为圆心,向外辐射数十里,伫立着成百上千高短不一的白水晶柱,其下土地铺上一层红色晶状颗粒,寸草不生,鸟兽不侵。
4人站在外围,不敢踏入红土一步。顾实用指尖在虚空中奋笔疾书,他已经在这里计算了将近1个小时,蹩脚的里世界数学让他走了不少弯路,但最终还是依靠【数字解读】抓到了此地的能量公式,这种能量强度,既不是核心也不是某个灵族建造的奇迹,而是神明的手笔。顾实弯下腰,撩了一把脚下的红土,那细碎的晶体竟散发出灼人的热量,刺痛他的手掌。不迟疑,顾实使用了【历史追溯】,那一刻他仿佛置身于焦灼大地之上,周身尽是高大勇武的红皮兽人,兽人们磨刀霍霍,呼吸中带着狂气。悠扬的号角吹响,苍劲有力的战歌奏起,兽人大军咆哮着舞动手中的兵器,向着他们的敌人展开冲锋!尘土飞扬,下一刻他屹立于黄昏之地,身边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兽人部落在这场战役中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天空中泛起血色,失去信仰之力的荒兽神从神国中陨落,他巨大的身躯在空中解体,那颗不腐的头颅直直的砸向顾实。。。
“神陨之地。”一滴汗水从顾实脸颊滑落,那残余的神威让他险些丧生幻觉,他伸手一指红土最中央的水晶巨柱,淡淡说道:“运气似乎太好了些,只要能到那里,也许可以参悟一条底层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