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非要找一个词语形容殷玦当时的形象的话,那就是:如魔似幻。
如果说非要找一个词语形容谢雨当时的心情的话,那就是:风中凌乱。
谢雨犹如被雷劈中,恍然想起了老太爷的话。
老太爷道:“殿下对现世了解不多,你要细心一点。”
谢雨咽了咽口水,余光瞟着孤零零躺在桌上的内裤,又看了看殷玦裹在休闲裤里修长的双腿,当即内牛满面地扑到殷玦面前,深吸一口气道:“殿下,让我为您更衣。”说完为了不让殷玦被人看见,她还特地转身带上了门。
殷玦:“……”
如果面前的姑娘是海蟹侍郎派来伺候他的丫鬟的话,那么帮忙穿个衣服并没有什么。
殷玦点点头,只是微微有些懊恼,不过也就是脸红了一下又恢复了往常沉静的模样,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好不好看无所谓……就是感觉勒得有点难受。
谢雨先帮殷玦把衬衫脱了,殷玦眼神闪躲,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把“男女授受不亲”给咽下去了,木然地让谢雨帮他穿衣服扣扣子。
谢雨也大了脸,囧囧有神地拎起那条黑色的三角内裤讲解道:“殿下,唔……把裤子脱下来以后,腿套在这个里面……”
殷玦耳尖又红了一下,沉默地点点头。
谢雨赶紧转身捂起眼睛道:“殿下我不看啊。”
殷玦唔了一声,神速脱下了自己的裤子,套上内裤,“好了。”
谢雨吐出一口气,结果她一回头就看见殷玦正露着两条修长笔直的大腿站在她面前,衬衫稍长遮了重点部位。
谢雨:“……”
殷玦垂眸道:“我不会穿这个。”
谢雨僵硬地点点头,白花花的美男腿差点没闪瞎了她的眼。
等把衣服搞定,谢雨却又被殷玦的头发难住了,竟然那么长,虽然古典美男很勾人,但是太招眼了。
谢雨道:“殿下的头发太长了,您愿不愿意剪一剪?”
殷玦下意识地皱了下眉道:“剪成什么?”
谢雨想了想从口袋里翻出钱夹,里面有一张她和男友的合照,那个男人的发质很软,发型应该很合适殷玦。
殷玦看了一眼,嘴唇微动,就一晃眼的瞬间,那一头长发已经变成了短碎,顺贴且柔软。
谢雨简直目瞪口呆,虽然她也会一些法术,但是像这样直接使用意念改变自身形态却是根本做不到的。
殷玦起身去推门,顺便小小地点拨一下道:“外表只是皮囊的一部分,修行在于修心,不用想太多。”而且这个肉身是用灵气化的,不过算是一种障眼法而已。
谢雨摸了摸鼻子表示懂了,然后小声提醒道:“殿下,您的门推反了。”
殷玦:“……”
殷玦垂眸把推的手势改为拉,默默地开了门。
谢雨看着殷玦那个面色不改的样子,心里有些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呢?老太爷只告诉她需要好好伺候,却没有说明他的身份,是不是也和她一样身上淌着一部分妖兽的血液?而且男人的行为也太奇怪了,就像是刚从哪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闭关了几百年回来似的。
之前老太爷把她叫来伺候人的时候,简直把谢雨吓出了一身冷汗,连谢雨的父亲都变了脸色,不是不相信老太爷的为人,而是修行之人多少会有些怪癖,谢雨的父亲怕谢雨大大咧咧的性子会得罪了屋里的贵人,就提议让儿子代替女儿来伺候。
当时老太爷嘴角疑似抽搐了半晌,吹胡子瞪眼道:“难道我还会害了小雨不成?”
谢雨的父亲被噎了,谢雨也只好硬着头皮过来,当然,要是她知道了老太爷真正的想法的话,大概会吐血而死的。
因为——殿下喜欢男人,找个男人来伺候那才会出事呢……
老太爷知道殷玦喜欢男人的事情并不稀罕,因为当年殷玦为了那人可是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拼着性命不要,只为把那个罪孽深重的男人重新押回深渊死牢保下一命。
不过老太爷觉得,那人并非对他们的龙君无情,只不过报仇的执念终究还是压过了那一点绮思。
在无尽黑暗的深渊牢底,老太爷身为海蟹侍郎出海前去看过一次,路上照明的海灯笼把波光晃得明明灭灭。
男人被锁链囚困在笼子里,海蟹侍郎为了方便谈话,让守卫们开了冰笼的门。
男人动了动精悍肌肉紧实的四肢,上面依然缚着粗重的锁链,他抿了下嘴角沙哑着嗓子道:“你是谁?”
海蟹侍郎不答话,他终究还是为龙君不值。
男人自顾自道:“不说也罢,总归不是他……外面过了多少年了?”
海蟹侍郎片刻后道:“三百年。”
男人点点头,冷硬坚毅的脸上掠一丝黯然,而后突然道:“他的坟头落在哪?”
海蟹侍郎眼里的恨意和怒火燃了又灭,还是不答,他自然是有办法知道殷玦的魂魄存在了玉里,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男人。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海蟹侍郎是这三百年来唯一一个来探视他的人,就算心底再痛,有些话还是想找个人说一说。
“要是还有下辈子,我欠他的一定会还……”
海蟹侍郎突然怒不可遏地打断道:“他没有下辈子了……更何况,魂飞魄散的死法,哪能有地方得以安寝?”
男人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猛地站起身,拉扯着粗重的锁链嗙嗙作响,“你说什么?”
“这……本来就是……”海蟹侍郎想说魂飞魄散无□□回,这本来就是常识,但是男人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不可能的……”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迅速泛起赤红。
海蟹侍郎当场被男人身上散发出的煞气冲得脸色惨白,他只记得后来拼了命地逃离,百里距离之后似乎依旧还能听见那个被囚困在深渊里的人的冲撞与挣扎……
穿过一个小园回廊,殷玦和谢雨一齐前往议事的地方,因为整个园子都是仿的古建筑,殷玦虽然觉得建的有些不伦不类,但好歹稍微熟悉一点的环境至少给了他安全感,经过之前穿衣的经验,他觉着现世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就像跟在他身边的姑娘,光天化日之下也敢穿着露出半截手臂和大腿的针织衣物,白皙的皮肉全让人看了,殷玦虽然觉得不太妥,但是入乡随俗他还是懂的,也只能尽量地适应了。
谢雨在中途接了一个老太爷打过了询问的电话,仔仔细细地叮嘱。
谢雨一改方才说说笑笑的样子,正经恭敬起来道:“好的,我已经带着殿下过来了。”说完挂断了电话。
殷玦有些好奇地看着谢雨手上拿着的石头,形状方方扁扁,艳红色,却很有光泽,而且他刚才很清晰地听到了海蟹侍郎的声音。
谢雨注意到殷玦的眼神,有些疑惑,就把试探手机递过去。
殷玦拿过来以后站住脚,默默地盯着看了很久,然后突然道:“不亮了。”
谢雨:“……”
谢雨黑线着重新摁了一个键,屏幕瞬间又光亮起来,上面背景是一个穿着小鸡内裤扛着黑古金刀的面瘫男人。
殷玦只看了男人一眼就皱了皱眉头,虽然画的很好看,但是实在有些败坏风气……
谢雨领着殷玦一边走一边说话。
殷玦道:“刚才我听见了侍郎大人的声音。”
谢雨惊讶道:“侍郎大人?”
殷玦默了一下,没有解答。
谢雨并不太清楚这些陈年旧事,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太多,直接答道:“刚才是曾爷爷的电话,他已经在前厅等了。”
殷玦点点头,看着手上的石头不像石头的东西道:“这个到底是何物?传音法器吗?”说完还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屏幕,结果不知道他摁了哪里,“法器”突然发出一阵响声,吓得殷玦手一抖差点把东西扔出去。
“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我们爱你~”
殷玦:“……”
谢雨:“……”
谢雨赶紧把手机闹铃关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殷玦解释这些对于他来说非常“新奇”的事物,想了想就道:“这个说起来挺复杂的。”
“唔唔。”殷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心地把东西重新放回谢雨的手上,谢雨囧着个脸,其实心里挺乐的,这个殿下别看着冷冰冰的,其实感觉好呆好可爱>▽<。
走出回廊后,议事厅就在前面,老远就看见老太爷拄着拐杖站在院门口等候,身边没有其他人。
见到殷玦后恭敬地叫了一声“殿下”。
能让老太爷如此对待的人恐怕这个世界除了面前的年轻男人恐怕再也没有了,谢雨这样想着,心底其实也有些惊骇,她从小长在这个尊卑等级观念淡薄的时代,对老太爷和殿下的关系有些难以想象。
连老太爷尚且都还这么恭敬,谢雨咽了咽口水,收起了心里那几分玩闹的心思,还好之前男人并没有对她任何失仪的举动计较。
老太爷对着谢雨道:“你在门前守着,谁来了都不许进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