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既然是后军武卒,为何来这一线天?”
韩大雄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百夫长,当初萧别离分兵的时候说的明白。
这一线天只能有一营人马便可,其他人都不准私自进入其中,想来一个小小的百夫长,还没有那个胆子去忤逆萧别离的将令。
“将军容禀,我等是奉了后军监察司之令,前来探得回马虚实!”
百夫长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捧起紫金螭龙令,颤声回答道。
后军不遵帅令,私自前往一线天,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过,即便是他们身后有着后军监察司,也担当不起。
他能从一个武卒走到百夫长的位置上,自然也明白,一旦大帅追究下来,监察司肯定为了他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去得罪中军大帅。
一个不小心,他很有可能就成了夹在监察司和大帅之间的牺牲品。
“后军监察司,上官玉龙?”
自从八国开战,韩大雄就一直跟在萧别离的身边,自然对三军之中的一些重要人物了若指掌。
“是的!”
百夫长依旧单膝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探得回马虚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韩大雄隐隐约约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真的是为了探得虚实,派遣几个斥候来绰绰有余,为何要起这一标人马?
“前几天有一骑回禀后军,说一线天之外南莽一营之力被杀退,监察司觉得蹊跷,所以派遣我等前来一线天查看。”
百夫长话说的虽然很流畅,但是韩大雄还是从他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呵呵,上官家的草包,还能有这样的决断?”
韩大雄冷笑一声,在中军之时,萧别离曾经给他分析过三军之中的一些将领,而上官如龙恰好就在其中。
不过对于这个出身名门望族的上官家少主,萧别离的评价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草包!
之所以能在后军之中得到一个监察司的职位,除了他们上官家有个桃李满天下的上官宏图之外,还是看在那一千万两募银的份上。
监察司在军中的权利不大不小,再说也很难有上战场的机会,人皇新立,总要给这些豪阀世家几分薄面才好。
百夫长低着头,韩大雄的话他可以使一句都没听见,什么也不知道。
“将你知道的如实告知我,不然,你可知我有大帅亲赐的生杀之权?”
韩大雄将重剑狠狠的落在百夫长的面前,强横的气息瞬间压的那一百骑卒人仰马翻。
倒不是他非要和一个普通的百夫长过不去,只是这一线天事关唐铭,韩大雄不由的不小心翼翼。
“将军……我等不过是奉命行事,将军饶命!”
单膝换成双膝,百夫长磕头如捣蒜。
“想要性命,速速如实招来!”
韩大雄脸色猛地一边,从这个百夫长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是,五日之前,一线天探马营有一骑卒来报,说探马营上下除了他们一标人马之外,全部被南莽前阵营所灭。”
“据那武卒说,他们在标长的带领下,袭杀了南莽前阵营,而且将其都尉斩首。”
“随后那标长听闻龙鳞铁骑被困东出山,领着剩下的三十几人朝着东出山奔袭,留下他回禀后军,前往北麓之外燕子岭去接应。”
百夫长把心一横,反正左右最后倒霉的都是他,索性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既然是接应,为什么变成了查探?”
韩大雄眼神逐渐变冷,三军之中,总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发生,而这些萧别离都和他说过。
“监察司大人不相信那武卒所言,所以让我们过来查看。”
百夫长缩了缩脖子,倒不是他怕死,关键是眼前这个壮汉给人的感觉有些特殊。
哑巴眼睛一瞪,随即转身冲到韩大雄的跟前,双手开始来回的比划。
“带着那都尉的人头?”
韩大雄看着哑巴情急的比划,微微的一皱眉,转身盯着那个百夫长。
“确……确实那武卒带着南莽都尉的人头,不过上官大人却一口咬定那人是南莽的奸细,将其收押了起来,派我们过来查看。”
百夫长额头的冷汗都下来了,贪墨功勋这种事情,没捅出来大家都相安无事,一旦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可就真的麻烦了。
“查探?呵呵,你是觉得身后靠着上官玉龙,我韩大雄就不敢杀你?!”
韩大雄盯着百夫长,手中的重剑往前移了几分。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百夫长惊恐的看着逐渐举起重剑的韩大雄,从眼前这两人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杀意。
“你不说,我就只有提着你的脑袋去亲自问上官玉龙了!”
韩大雄根本不为所动,重剑带着风雷声猛地落了下来。
“我……我说,我全说!”
百夫长瘫软在地,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后路可走了。
原来,小李子根本就没有见到后军统帅,而那个南莽都尉的人头也直接被监察司扣了下来。
上官如龙一心想要贪墨了这一份军功,所以才派遣他们前来查看,将这里的事情弄清楚之后,再以监察司巡游斥候的名义,将战功上报。
这样一来,探马营全军覆没,唐铭他们一标人马就变成了临阵脱逃,而斩杀南莽前马营千余敌寇的泼天之功,就顺理成章的到了监察司的手中。
“那回马武卒现在何处?”
韩大雄看着身边急切的哑巴,知道唐铭为人的韩大雄,不问军功先问人。
“被上官大人拘押在后军之中,按照监察司的意思,当我们回去之后,就以临阵脱逃的罪名,将那人就地正法!”
百夫长匍匐在地上,微微颤颤的说道。
“好好好!好一个后军监察司,好一个上官玉龙!!”
韩大雄咬牙切齿的一连说了三个好,额头的青筋都在不停的抖动着。
“哑巴,跟着我,咱们去后军!”
韩大雄一把扯过百夫长的战马,将马缰送到哑巴的手上,随即长剑掠空,身形化作流光朝着一线天外掠去。
哑巴一言不发的上马,转身策马而行。
他们这一标人马,自从跟着唐铭之后,浴血奋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憋屈过。
“标长,咱们现在怎么办?”
看着策马而去的哑巴,身后一个伍长走到百夫长的面前,轻声的问道。
“听天由命吧,后马调头,转回后军!”
百夫长接过伍长递来的马鞭,随即回身上马,朝着后军的方向而去。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他一个百夫长可以左右的了。
接下来的博弈,是上官玉龙和这个身份煊赫的汉子之间的争斗,或者说,是豪阀和皇族之间的争斗了。
……
距离一线天两百里之外的北岭平原上,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军帐贯穿整个平原。
在大帐右侧的一片营帐之中,并没有武卒出征的肃杀和悲壮,反而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阵靡靡之音。
大帐之中,一个神貌俊朗,但却脸色明显有些惨白的年轻人,怀中搂着一个相貌俱佳的歌姬,右手中端着一樽香气四溢的美酒。
这哪里是铁血沙场的军营?明显就是歌舞升平的勾栏之地!
“上官大人,这一次一线天外两千南莽斥候的泼天之功,足以让您在北征军中更进一步了!”
这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年轻人,就是上官家的独苗,上官玉龙。
而在他的左右两边,不但有军中主薄,还有一些呈表司,偏将等等。
其中一个后军主薄端起美酒,走到上官玉龙的面前,一脸谄媚的说道。
他们其实都不相信以一标之力可以斩杀南莽前马营两千余人。
不过那个武卒手中的头颅,却实实在在是前马营都尉无疑。
从底层的武卒手上抢夺战功,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是没有做过,但是却也很少碰如此大的。
毕竟,斩杀一营千余,最起码领军的都是都尉级别。
像这种级别的武将,他们的身后都有校尉,偏将,甚至是一军主将在。
毕竟,军伍之中,其实也和门阀无异,讲究一个出身,门户,底蕴,靠山……
而那个武卒带回来的泼天之功下,却仅仅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百夫长,这能不让他们眼红?
“还要仰仗各位鼎力相助啊!”
上官玉龙端起酒樽,淡淡的环视了一圈,毕竟出身豪阀世家,该说的场面词倒是一句都不少。
“探马回报!”
就在众人都已经喝的云山雾绕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营帐外面传来。
“进来!”
本来已经醉眼朦胧的上官玉龙,在听到这一声禀告之后,立刻来了精神。
监察司并无其他探马,唯一能回报的,就是一线天之外前去查看的那一标心腹了。
大帐升起,之前在一线天之外的那个百夫长疾步走进大帐,单膝跪地。
上官玉龙挥挥手,将那些歌姬美酒都撤了下去,挥退了无关紧要的一些人,这才抬手示意。
“回报大人,一线天外,确实散落着不少南莽尸首,而在原先探马营驻扎的位置,也有过厮杀的痕迹!”
百夫长将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的心里倒是平静了下来。
“哦?这么说来,那武卒说的都是真的?”
上官玉龙眼神一亮,将近两千前马营斥候,再加上一个爵位在身的都尉头颅,这一场战功,终究还是落在了自己的口袋中。
“是的,想必此刻那一标三十余人,已经过了葫芦口。”
百夫长最后说出的这句话,明显语气重了很多。
但是此刻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上官玉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百夫长语气之中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