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津,江宅。
江晓离已经很久没回过老宅了,没想到这次回来,居然是偷户口本来的。
他心里烦躁得很,但也没别的法子。
光明正大要,长辈决然是不会给的,但不拿到户口本,她又成别人的了,这更是他无法接受的。
权衡再三,还是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吧。
“少爷,您回来了!”
看到江晓离进来,管家很是兴奋,就要去报告老太太,被江晓离拉住,“诶诶,回来。”
管家停住。
江晓离,“赵叔,我拿个东西,马上就走,别惊动爷爷奶奶了。”
管家一脸失落,“少爷,老太太念你好久了,你就不能抽一点儿时间,看看她老人家么。”
管家在江家呆了一辈子,那是看着江晓离长大的,老太太就只他这么一个孙子,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主,整天都在惦记。
江晓离想了想,的确很久没有见过奶奶了,不过他一直有打电话,但从老太太的角度来讲,还是希望看到活生生的大孙子吧。
得!
他看着管家,“你跟奶奶说,我一会就去找她。”
好勒!
管家闻言,马上扬起笑脸,高高兴兴找老太太去了。
江宅是现代四合院别墅,最近刚翻新,前院是江卫国和陶云锦住的地方,老爷子老太太在后边,那片风景更加秀丽,空气清新,更适合老人养生。
房子很大,江晓离穿过长长的走廊,到了主卧门口,家里的门向来不落锁,下人们都很规矩,也不会乱进。
他轻轻推开父母卧室门,撇了撇嘴,里头没有一丝人气。
也是,能有什么人气呢!
江卫国常年出差,难得回家,也就看看老爷子老太太,把老人哄高兴了,他就宿在外头,好像这个家给不了他温暖似的。
陶云锦就更不必说,事业型女强人,空中飞人,回来的时候不多,除非逢年过节需要她张罗,否则也难见到她的身影。
然则到底是两口子的婚房,重要物件都放在这。
想想这样的两个人,能把家维持到今天不散伙,也是挺不容易的。
江晓离自嘲的笑了笑,生在这样的家庭,也不知他是幸还不幸。
他觉得吧,正常夫妻还是应该贯行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至少应该天天在一起,不能长久分离。
他要跟春芽结了婚,就天天陪着她,哪儿也不去,就算去,也得把她给捎上……
房里一共三个保险柜,两个机械密码的,还有一个电子密码。
机械密码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轻松破解,不需假他人之手。
打开以后发现,里边儿全是陶云锦的首饰珠宝,其中不少可说是价值连城,也不知是谁送的。
第三个保险柜里头应该都是证件,密码六位数,他试了一下江卫国的和陶云锦的生日,不对,又试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也没能打开。
最后试了他自己的生日,咔嘣一声,解锁了。
看来在爹妈心中,孩子的地位还是第一位的。
里头证件很多,最下边儿是结婚证和户口本儿,他打开两人的结婚证看了眼,明明笑得那么开心,怎么感情差成这样!
叹了口气,把结婚证扔回去,把户口本收好,关上保险柜,笑着往外走。
哪知一开门,就看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那儿,“你想干什么?”
“爷爷……”
江晓离心里一噎,就不该让管家去通报的。
“到大厅去。”
老爷子懒得多看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八十岁的人了,走起路来虎虎生威,真不愧是江家长实际掌门人,老当益壮。
没办法,江晓离吹了口气,硬着头皮跟上去。
到了大厅,他愣住。
好家伙!
原来不止老爷子在,老太太、陶云锦,甚至几个叔叔伯伯也在,显然是知道他的目的了,这是要三堂会审吗!
“孽障,你想干什么!”老爷子压着火,拿拐杖指着他,“想结婚,不跟长辈交代清楚就偷户口本,你长能耐了。”
“爷爷,我……”
没等他解释,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吼道,“给我把他的户口本收走。”
话音一落,两名身穿布衣布鞋的男子上前,“少爷,请吧。”
江晓离当然是不给了,眼睛直直看着跟前的两名男子。
这两人是老爷子的保镖,在他身边待了多年,一个嵩山少林寺出身,一个是全国散打冠军,实力不用怀疑,都是难得一见的“武林高手”。
在这样的大神面前,饶是江晓离再嚣张,也是不敢轻易造次的。
但他才不会妥协,于是安兵不动。
“少爷,别逼我们。”
其中一个保镖开口,眼神犀利如刀,换做一般人,光是对上这种眼神就能吓趴。
江晓离却是天生傲骨,绝不像“恶势力”屈服,看向老爷子,“爷爷,您就成全我吧,我长这么大,就喜欢过这一个,想娶的也就这一个,蓝宝儿跟我不合适,她喜欢的人是江子敬。”
说着朝江子敬的父亲,他的二伯看了一眼。
心道二伯是巴不得江子敬娶蓝宝儿的,虽然不想让父子两得逞,但眼下最要紧是拿到户口本离开,希望他能帮忙说上两句。
可惜,这位二伯专注看戏,什么也不说。
“你长这么大,就喜欢过这一个,”陶云锦笑了起来,“那可卿呢,算怎么回事?”
听到“可卿”两个字,江晓离皱眉,“那不算。”
陶云锦还想说点什么,江晓离朝老爷子走了两步,“爷爷,实话跟您说吧,我这就算拿了户口本去,人家也未必跟我领证,但您总得给一个机会不是,万一她真拒绝了,我就彻底死心,回家老老实实做事,行不行!”
老爷子简直要被这混账给气笑了,“人家没答应你,你就拿着户口本去跟人登记,我江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
说罢,剧烈咳嗽起来,搞得那些叔叔伯伯都急了,“爸,您注意身体啊……”
江晓离赶忙从边上端了茶,“爷爷,您别生气,喝口茶润润。”
老爷子不领情,一把打掉他手里的茶。
花上百万拍下的茶杯就那么碎了,那可是爷爷最喜欢的物件儿,可见他是有多生气……
陶云锦见状,走到老爷子身边,帮他拍背,“爸,您别生气,为这种蠢货生气不值得。”
蠢货???
江晓离望着陶云锦,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这么说过他呢。
从来都是一口一个乖宝宝,一口一个宝贝儿子的,这突然一下撕破脸叫他蠢货,他还真有点不习惯,但终是无言以对。
陶云锦瞪他一眼,俯身到老爷子耳边,说了点什么,只见老爷子眉毛一挑,脸色比先前好看了几分。
他妈……这是又出了什么馊主意啊?
江晓离心下琢磨着,要不赶紧跑路得了,从后门走,外头有车接应,动作快点应该能跑掉。
正欲行动,就听陶云锦道,“江晓离,你是真想要那个女人?”
他顿住,坚定万分的回答,“是。”
嗬嗬。
陶云锦笑了笑,“好吧,那你就当着你爷爷奶奶,叔叔伯伯的面,说你要江家还是要那个女人?”
江晓离又是一顿,这两者矛盾吗?为什么要二选一?
“如果你选江家,那你就把你的心血来潮收一收,如果你要她,就给我放弃江家继承人的身份,等你跟她领完证,马上签承诺书,放弃你在江家拥有的一切财富。”
这话掷地有声,一点也不像玩笑。
这妈也太狠了吧,竟然舍得把唯一的儿子扫地出门。
江家的男人个个看着陶云锦,这女的怕不是疯了吧,江晓离要真失去江远继承人的身份,对她这个当妈的又有什么好处!
正在大家困惑不解时,陶云锦又说了,“还有陶家的财产,你也一并给我放弃。”
江晓离看着她,眼神仿佛在说:妈,你是认真的吗,你是亲妈吗……
“怎么?犹豫了?”陶云锦笑了笑,“犹豫,说明你还分得清轻重,女人和江山哪个重要,你若不是愚蠢到家都该知道。”
“非要二选一不可吗?”江晓离看看表,问得很平静。
这倒把陶云锦弄得有些紧张了,但口气仍是斩钉截铁,“当然。”
江晓离默然不语,微微低头,复又抬起,坚定的说,“我选她。”
……
上城到榕城也就三个小时,不算近也不算远。
这三个小时,邵建平过得不轻松,甚至有点坐立不安。
春芽最近总是犯困,时不时就想睡觉,这会儿又睡了,他低下头,在她洁白的脸上吻了吻。
叫路过的空姐一愣,进而露出羡慕的微笑,“先生,要来杯饮料吗?”
邵建平摇头,想了想,又把空姐叫过来,“来杯苹果汁吧。”
她喜欢的,先备着吧。
空姐看了眼睡着的女人,笑着离开了。
她睡着的时候特别安静,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起伏,像两把墨色的小扇子,皮肤底子好,哪怕不施粉黛也散发着柔光,尤其是那嫣红如花瓣的唇,时时刻刻都诱着他去采撷……
他轻轻抚着她的长发,抚着抚着,展臂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他胸口,不想把她给弄醒了,“到了吗?”
他一愣,“抱歉,把你吵醒了。”亲亲
她撑着他的胸膛坐直起来,“还有多久?”
他道,“快了。”
哦,她搓搓眼睛,“那我再睡会儿,到了叫我啊。”
说完闭上眼睛,头就歪到一边儿去了,并不往他身上靠。
他的不安就源自这里。
她可以配合他的吻,却在有更亲密举动的时候下意识退缩,就像刚才,宁愿往那边靠,也不往他身上靠。
这让他没有信心,他们之间终究隔了一层什么,让两个人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但这怪不得她,是他毁了一切,这就是代价。
但他相信,时间,时间可以重建新的关系。
飞机落地,邵建平一手拉着行李,一手牵着春芽出来。
因为是私人行程,他很低调,没走专用通道,没想在出口还是被人给认了出来。
“小邵?!”是他的前领导,“噢,现在不能叫你小邵了,得叫邵总,对,邵总!哈哈,邵总你好呀!”
“黄]局,您就别折煞我了!”邵建平微笑,掏出烟,一人一支,边抽边聊了起来。
春芽在一旁看着他们,那位老领导与邵建平寒暄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她,“这是你媳妇呀?”
邵建平啊了一声。
老领导笑,“你小子可以呀,这又找了个这么漂亮的。”
这声“又”,听得人很尴尬。
邵建平敷衍地笑笑,冲春芽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春芽倒是不介意。
毕竟他俩结婚早,领证也是静悄悄的,酒也没办,见过她的人本就不多,所以,即便是老领导,对她也没什么印象。
加之邵建平说过,这位领导是从部]队转业下来的,性格豪迈不拘小节,属于实干派,敢冲敢闯,心思没一般人那么敏锐,本身能力极强,却因性格止步于此,也是蛮遗憾的。
老领导象征性地跟春芽聊了几句,就对邵建平说道,“小邵,晚上一块吃饭,叫上陈]局他们一起怎么样?”
他这话是发自内心的,这小伙子的优秀,他一直看在眼里,早知他非池中之物,迟早有天要远走高飞的,所以对他的去留,他从来都是大开绿灯,举双手支持,不像有的人,处处设卡使绊子。
邵建平因此对他也是颇有好感的。
不过他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看了看春芽,似乎在等她的意见。
春芽含笑道,“既然老领导盛情邀请,你当然要去了。”
邵建平这就冲老领导微笑。
老领导大笑,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如今换了个媳妇儿,居然就成了妻管严,事事要老婆点了头才能决定,看来这次娶的媳妇儿,是他的克星啊。
他但笑不语,任由老领导调侃。
……
回到王府花园,刚过晌午,两人去了以前最爱的小吃店,这会儿还意犹未尽地讨论着做饭,想着以后在家做。
小区环境一点没变,但明显多了许多老人和孩子。
也是,快两年了,多少年轻夫妇都做了父母,看着婴儿车里漂亮的小宝贝,春芽总是忍不住要逗上一逗。
邵建平在边上看着,心里悔得要死,要知道她这么喜欢孩子,当年就该早点要,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样。
不远处,几个大妈在聊天,声音很大,隔着几米远也能听见。
“听说了吗,三楼那女的可惨了,昨晚被她老公打进医院了。”
“听说了听说了,说是打流产了。”
“那也是她活该,她怀的是她前男友的孩子,还跟人相亲,闪婚,不被打才怪。”
“就是,这搁哪个男人也受不了哇,到底不是自己的亲骨肉,谁乐意养啊!”
“要是我儿子这么被欺负,我肯定把那女的扫地出门。”
“但也不能打人呀,孩子总是无辜的……”
春芽正听得发愣,就被人叫了一声,“哎呀,是蒋小妹儿啊!”
转头,就见一个大妈推着婴儿车过来,“好久没看到你了,你上哪去了?”
说完又看着邵建平,惊讶道,“诶,邵主任,你也在啊,你们不是……”
没等对方说完,邵建平拉住春芽的手,“抱歉阿姨,我们回家还有事,改天再聊。”
说罢,拉着春芽就走了。
可后面仍有讨论声传来。
“他们不是离婚了吗?”
“就是。”
“那是张翠兰的儿子和儿媳妇吧,那姑娘变得会穿衣打扮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是前儿媳妇,后头他不跟一个什么大小姐在一块了吗。”
“现在怎么又和原配在一起了?”
“说明还是原配好啊,这姑娘一看就能干,以前买菜我常碰到她,料理家务那可是一把好手。”
“说的也是,这男人混好了,就希望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在身边,大小姐哪能伺候得好。”
“原配好,过着舒坦……”
好不容易加快步子,回了原来的家。
房子一直就有人定期收拾打扫,所有摆放跟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就连拖鞋也和从前一模一样。
一双蓝色,一双粉色,情侣鞋,是买结婚被套时送的,商店里根本买不到同款。
但这鞋子分明是新的,“你从哪儿找的?”
邵建平道,“用心,总能找到。”
春芽无声,心里一阵感动。
“老婆!”
刚听他喊了两个字,她就被他搂进了怀里。
紧紧的,“不要听她们胡说八道,那群无所事事的妇女,她们说的话没有参考价值。”
他现在真是如履薄冰,就怕别人一点闲言碎语就干扰到她的决定,再把他抛弃。
他吻着她的耳缘,“我会像对待亲生骨肉一样,对待你肚里的孩子,今后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也一样不偏不倚,你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其实她一直就能感觉到他的紧张,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很不好受,她也是有过的。
但不得不说,刚才几个大妈的话的确有触动到她。
不是因为她不相信他,她只是很内疚,这个孩子为什么是江晓离的,而不是他的!
邵建平是个非常传统的人,和所有传统男人一样,极其看重血脉,否则他也不会想着为齐家争口气。
凭他的本事,轻松做个中产,拥有和和美美的小家庭不好吗,何必要进入厮杀博弈最激烈的圈子,整日过着踩钢丝的生活,一天也不得松懈。
是以,他看重血脉,却没有自己的血脉,内心深处一定是很遗憾的……
没等她想太多,他又开始亲吻她。
他最近总是喜欢和她保持这种亲密,逮到空子就又搂又抱的,简直像……像个黏人的小妖精!
“建平……”
被他推到沙发上,她拿手抵在他胸口,“我想去找大嫂,看看她和天天,顺便跟她说说网店的事。”
邵建平松开她,“好,我送你过去。正好,我去看看几位老朋友。”
……
有了网店这个印钞机,赵小兰现在过得非常潇洒,生活态度也很积极,每天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追求者也不少。
春芽告诉她不着急,这次一定要慢慢挑,千万别再找个邵建林那种,连父亲得了癌症都不知道回来看一眼的混蛋。
这种不忠不孝的人,最好永远别再回来。
知道她要跟邵建平复婚,赵小兰特高兴,“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把他看紧咯,但我想,经历了这么多,他今后也不会再犯了。”
春芽点点头,又听她道,“对了,我们小区住了个算命先生,特别厉害,尤其算姻缘,要不让他给你算算。”
春芽啊了一声,人就已经被拉着往外走了。
算命先生有腿疾,据说无儿无女,收了两个徒弟,如今老了,徒弟给他买了个小房子养老。
他现在已经很少替人算命了,但春芽一进来,他就激动起来,“姑娘可是要算姻缘?”
“哇!”春芽看着赵小兰,“这也太神了吧。”
赵小兰跟她挤挤眼睛,“可不是吗!”
春芽这就走过去,算命的说,“先测个字吧。”
说着敲敲面前的白纸,“姑娘,请随意写上一个姓氏。”
“姓氏……”
为什么是姓氏,春芽没多想,拿起笔,写了一个“齐”字。
算命先生看了眼,“几多沧桑与俊贤,总藉笔墨与世传,才学博精富智慧,玉成国器赖攻坚。”
春芽,“听不懂,还请先生明示。”
算命先生,“这位齐姓公子,是要成大器之人,却注定不是姑娘良配,倘若与他一起,今后必是大风大浪,他的运势也会随之削弱,姑娘要好生考虑。”
春芽,“啊?”
离开之后,赵小兰不解,“什么齐姓公子,我怎么听不懂啊春芽。”
春芽敲敲脑袋,“我也不懂……”
恍惚之间,听到电话铃响,她随手接起。
数秒之后,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