骥远回来了,对于努达海和新月,甚至对于珞琳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对于他他拉老夫人而言,却是惊天霹雳。
骥远回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骥远是被派到山东了,他都回来了,那和亲王呢?
他他拉府,大厦将倾。
他他拉老夫人却在骥远走后,挣扎起身,要了汤药喝掉。
她见着了骥远,便知道,他他拉府的确是有了未来。那么,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死死为他他拉府唯一的未来,保驾护航,她如今必须要康复起来。
至于努达海……
她眼神晦涩:大概,只能如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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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三年,刚刚过罢了年节。
雅娴便正是开始着手查理这秘药一事来。
可是,无论如何查,这主谋都隐隐指向富察氏。
如今,雅娴才不得不正视:即使,她手头有孝敬皇后,苏培盛,和雍正帝留下的三处情报。但这偌大的皇宫,仍有她触及不到的地方。
特别是,孝敬皇后和苏培盛留下的钉子里头,宫女是按年龄便要被放出去的,也就是:若没有新的宫女进来,长此以往,钉子便只剩了太监。而雍正帝留给她的情报处,却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她也是做过皇后的,且,她做皇后那几年因为想要讨得乾隆开心,便深刻地研究了富察氏的一举一动,凡事必思考:‘若是富察氏,她会如何做’。
所以,恐怕就连富察氏自己都不知道,这世上竟有人,如此深刻的懂她。
因为懂,所以雅娴才笃定,这件事和富察氏并无干系。
富察氏上辈子命运也是多舛,且两人都做过正妻,她便不想如此轻易下了决定,始终还是想要为富察氏证明清白的。
于是,她便再一次提审金凤:“当时是如何情景,你且再道来。”
金凤被净饿了几日,如今已是虚弱至极:“禀娴妃娘娘,奴婢当真是不小心,奴婢只是去梅林折几支花儿回来插瓶。”
“无人指使你?”
金凤听罢,便是一阵恍惚,继而才咬牙切齿道:“并无!是奴婢不小心冲撞了哈答应。不干奴婢主子的事儿。”
‘又来了,’雅娴有些无力地想:‘这金凤已是背叛了富察氏,否则,她定不会如此说话,这哪里是在为富察氏好?分明便是要人往富察氏身上去想了。’
雅娴还想说什么,却听到了乾隆进来:“你这奴才,还在隐瞒什么?”
她起身下跪,带着一众奴才磕了头。
乾隆叫了起身,他气冲冲地走到金凤跟前,一脚踹飞了她:“你这狗奴才,究竟还隐瞒了什么?”
金凤挣扎爬起,连连磕头哭诉:“皇上,皇上,真的不是皇后娘娘指示的,皇后娘娘自从端敏皇太子走后,便病了,又要张罗年宴,并不好直说。只让奴婢去抓了几回子药来。她实在是……”
雅娴听她说,便知已是来不及了。
她闭了眼。果然听乾隆道:“抓了几回子药?”
金凤抬起头来,惊喜万分,连连道:“正是,正是,奴婢不识字,但记性甚好,奴婢清楚记得,那药里头还有一位乌头草呢。因为名字特殊,奴婢始终记得。”
乾隆此时却早已疑惑满满:“乌头草?朕却记得,那段日子,朕为了安慰皇后,却是多去了长春宫几次,但却没有闻到药味。”
那金凤慌忙下跪:“奴婢是给了福儿姐姐。奴婢还得了福儿姐姐的赏呢,说是此事需要保密……”
雅娴是查秘药之事的,当然清楚,那传说中的药方里头,便是有着乌头草的,除此之外,还有些剧毒药物。如今,宫里头倒是有两份含了乌头草的药方。
一张是哈达苏那处来的,一张却是长春宫宫女的。
雅娴心思百转,便知这事儿她已是不便插手了。只能看乾隆对富察氏的心意如何了。
“病了吃乌头草,哼!”乾隆果然愤怒了,“皇后果然不同于常人!”
一般当皇上开始不满皇后时,想上进的宠妃都会怎么做来着?
哦,对了,是轻轻地走过去,揉揉皇上的胸口,柔声说几句软的,为皇后再上上眼药--这便是当年令妃最擅长的小把戏了。
只可惜,雅娴不是令妃,就算重来一万次,她也不屑做‘令妃’。
是故,她只在旁边站着,说了句:“皇上,臣妾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哈答应处,也该详查。”
乾隆便冷笑:“哈达苏?娴儿未免也太高看你表姐了,哈达苏是什么样的人,她便是个被人算计了,还会帮着算计了她的人点银子是否够了的。”
他这话本是为了讽刺哈达苏的糊涂,却为雅娴打通了一条思路:“皇上所言甚是,臣妾正寻思着,这哈达苏背后,是否有个人指使呢。”
金凤低头听了,脸色一变。她忙磕头道:“娴妃娘娘说的甚是,求皇上明察,皇后娘娘仁慈善良,绝不可能做出……皇后娘娘还病着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乾隆便愤怒了:“好病!竟要吃乌头草才行?!真是好药!”
雅娴便更笃定:金凤背后定是有人指使,这人,还是冲富察氏来的。
会是谁呢?这宫里头:高氏如今算是没指望了,且若是她做的,她为何要牺牲自己?其余的。位份太低,野心也不够。
算来算去,只有她算是最适合的了。
雅娴蓦地一惊:若那幕后的人,存的是一石三鸟之心呢?
好毒的计策!
先是用秘药废了高氏,又用了个金凤诬赖富察氏,最后这用动机去查看,她却还是里头嫌疑最大的。
说不得了,此时她最该思考的便是如何洗清自己。然后才是怎样拉扯一把富察氏。
雅娴不是圣人,她是愿意帮助别人,但,前提是,能够保全好自己。
她心头暗自下了决心:无论要用多少人力物力,势必要搞清金凤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她捧了杯茶上前,递给乾隆:“皇上,这不过是个奴才的一面之词罢了。臣妾觉得,还是要详查!这个奴才的身世,见过的人,家中其余人的情况,都要详查才好!”
她一面说,一面使了个眼色给伺书,伺书忙悄悄令人把金凤拖了下去。
一侧的福海低头听了,心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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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凤下去了,乾隆却硬是要坐着,看她继续查别人。
这一批批的奴才都问过话了。等待下一批上的间隙,乾隆方道了句:“朕在这里给你撑腰,你尽管好好审,总之,推朕身上即可了,之后一切,诸如此例。”
雅娴便直觉他又是在抽风,随意应了。却并未当真。
可怜乾隆想了半日,觉得定会让雅娴感动不已的行为和话语,到了雅娴这边,竟如同是抛了媚眼给瞎子看。半点儿收获也无。
他没等来预期的感动话语,一时间又生了不知名的闷气。
此时,却是哈达苏的贴身丫鬟喜鹊上来了。
这也是个奇葩。同金风一样难缠。
若说金凤还是个知道忠心护主,口径未变的,那么喜鹊则是个例外了。
她最先头说哈达苏跌倒是被金凤给冲撞的。
可后来却又不知为何,竟三番五次的改口,声称哈达苏是故意要报复高氏,故意去冲撞高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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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值完毕,福海便袖了新得的赏赐去找冬儿。
冬儿在做一双大毛的护膝,这东西并不金贵,全是裁衣用废了的边角料。她细心的一点点缝合,最后慢慢成形……
她揉了揉眼睛,那眼睛酸涩无比。福海一进来,看了不禁大为心疼:“早告诉你了,不要在天暗时做这些。”
冬儿一笑:“不妨事的,你快来试试,这个带上如何?你得护着好腿,免得老了一变天就疼。”
福海强忍住感动,应了声‘好。’
他便使了起来,还有一点子没收好尾,他便恋恋不舍的还给了冬儿:“真是合适极了,冬儿,太合适了。”
冬儿笑了:“明年,我便是到了该出宫的年龄了,我想同主子求个恩典,留在宫里头,当个嬷嬷。”
福海初时带着些沮丧,听到了最后,便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他声音哽咽:“你……何苦?”
冬儿浅笑,并不说话。
福海忍不住上前紧紧抱着她,过了良久,冬儿觉得自己肩膀都湿透了。她不由得动了下,却被福海抱得更紧:“是我误了你一生。”
冬儿却笑了:“你安知这不是我自己想要的一生?”
福海当这话是安慰,是故更加难过。
福海又道:“对了,你上次说对娴妃娘娘有好感,今儿个,可是发生了件大事儿……”
冬儿便竖起了耳朵,嘴上却仍做不解:“什么事儿,也值当被称为大事儿的?”
福海便细细地把今儿个他跟着乾隆去启祥宫的事儿说了出来,一五一十,绘声绘色。
冬儿心头却不自在了,特别是听到雅娴说要彻查时,脸色竟是一变。
她揉了揉太阳穴:“竟要搞得这么麻烦?不直接判给皇贵妃,或皇后,哪里需要如此复杂了。反正你也说了,那药是皇后宫里头抓过,哈答应宫里头也抓过的。”
福海奇道:“你竟也不觉得是哈答应做的?”
冬儿便笑了:“哈答应,我却是想都不敢想的。若是哈答应做了,她……她自己能想这么多?”
感情这宫里头不仅是主子,就连奴才也都觉得哈达苏是蠢透了。可见这哈达苏的名声,早已是传的人尽皆知了。
福海便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故而只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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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达苏跪在启祥宫的地板上。听着喜鹊将所有事情都推到她身上时,彻底傻了。
这分明就是冤枉!
她是想要冲撞了皇贵妃没错,但她的确是还没来得及行动,便被金凤给推了。
如今,这叛主的奴才,口口声声竟是指责她。
她刚想说话,却听得耳边响起金凤的声音。
她更傻了--自己的丫鬟要害自己,而推了自己的丫鬟,竟那般直率真诚……
她觉得她越发看不懂这世界。
哈达苏突然就不怪金凤了。这世上对她好的人不多:之前她以为是她的玛麽,后来才知道对她最好的竟是额娘。如今,却来了个陌生的丫鬟,对她如此维护。
哈达苏便忍不住插了话:“不怪她,雪地上滑……”
“住嘴!主子还没问你话,岂有你说话的道理!”伺书严厉地喝止了她。
哈达苏仿佛被人兜头倒下了一桶冰水,她忍不住看了看坐在主位上的雅娴,觉得心酸不已:同样是乌拉那拉家的女儿,为何她一出生便如此招人喜爱,为何她一生都如此风生水起?
哈达苏不懂,也没有人告诉过她:凡是看起来轻松如意的人,必都是很艰辛的付出过。必须足够辛苦,才能看上去比别人更轻松自如。
她微楞,直到雅娴说:“你为何要扯到这事情里头来?如今,无论到底是谁指使的,谁做的,你都无法脱身了。”
哈达苏下意识的张望,却发现喜鹊和金凤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强忍住酸意:“我没做,也得受罚?”
雅娴便看着她道:“你亲眼见到了皇室的丑闻,你知道,接下来宫里头要‘病死’和‘失踪’多少奴才吗?”
哈达苏张口惊呼:“皇上要灭……”
雅娴没有说话,伺书却说了:“你以为呢?哈答应,您也是乌拉那拉家的女儿,难道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知道因为你也在里头的缘故,我家主子查起这件事来,要背负多少质疑和嘲笑吗?哈答应,您只是没站稳,和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我家主子却……”
“那又怎样?”哈达苏突然站起身来,欲要冲向雅娴,“你什么都不懂!乌拉那拉家的女儿!你说的好听!你以为有几个女儿如同你这般好命?你的阿玛抢了我阿玛的爵位,你抢了属于我的幸福。本来,我阿玛也许也能如此疼我……”
她状似疯癫,涕泪齐流,声嘶力竭,容嬷嬷忙拦住了她,用自己的身子挡着,不让她上前。
伺书愣了下,忙也跑过去,挡住了哈达苏。同容嬷嬷两个,一人抓住她的一只手,将她按跪在地。哈达苏尤在乱喊乱叫,身子左摇右摆,却怎样也挣扎不出。
雅娴只见过哈达苏癫狂过一次。便是那一年她流了孩子后,不让任何人靠近的时候。
如今,却是第二次了。
她要怎么和哈达苏说呢?她也是懂的。儿子的尊贵,女儿的卑贱。这哪怕是在做姑奶奶时,也不会有太大变化。这一生,若不是她有系统这个作弊器。
若不是,她精心处来的父女情,只怕,也比哈达苏好不到哪儿去。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要处的。天生有了血缘关系,虽是便利了许多,但后期的感情是否深厚,还是要通过相处来一点点堆积。
这些道理,哈达苏却是从未想过。
只能说,她被那个不着调的玛麽给带坏了。
哈达苏不知想到了什么,口中突然声音小了很多,只在喉咙里头念了:“完了。”
雅娴叹了口气,扶着椅子把手起身。
她慢慢朝哈达苏走过去。哈达苏突然又癫狂了起来。她疯狂地喊着:“乌拉那拉·雅娴,我不服。你一定会不得好死!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乌拉那拉·雅娴,我要同你一起下地狱……”
容嬷嬷和伺书便气的要责罚她,却被雅娴伸手止住。
她慢慢的从哈达苏身前走过。哈达苏被容嬷嬷和伺书协力按低了头。她便只能看到那高高的花盆底鞋上微颤的珠花。那花盆底鞋慢慢从她眼前走过。她拼命想要挣脱,冲上去,狠狠扑打雅娴。却听着那花盆底鞋的主人道:“哈达苏,你完了,你额娘怎么过?”
她瞬时泄了气,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鸡,微张着口,泪水汹涌而出。
万千悲愤和委屈终究化做了一声祈求:“娘娘,求求您照顾我额娘。”
雅娴笑了:“你又犯傻了,我如今却是在深宫。你额娘,是在宫外头呢。”
哈达苏还想说话,却就着低头的姿势,看到了门口那双明黄色的靴子。
她突然疯狂大笑起来:“乌拉那拉·雅娴,我的主子皇后和皇贵妃娘娘都不会放过你的!你以为这次我扳不倒你,就完了吗?”
雅娴被她的惊人之语吓住。不仅如此,就连容嬷嬷和伺书也愣了神。
哈达苏突然挣脱了她们,爬起来,朝着柱子狠狠撞了上去。
她穿的是软底布鞋,又是存了必死的心,几人都抢救不急。只得眼睁睁看着她栽倒在地,血液缓缓流出。
哈达苏的最后,却是看向了雅娴,唇角微动,口型却是:‘额娘’。
雅娴便知道,她这是为了寻求她照顾自己额娘而做的这一切了。
哈达苏虽愚蠢,却也单纯。幼时玛麽对她好,她便一心向着玛麽。后来她额娘为她求情,她便从此,只为了照顾好自己的额娘而活。
雅娴看着她,却始终想不通,哈达苏这样的人,为何会宁死,也要……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眼睛被人用手遮住。那人在耳畔轻言:“莫看。”
“她死了。”雅娴愣愣地说。
“朕知道。”那人说。
“我以为,她的性格,是最怕死的。”雅娴道。
“没有人不怕死。”
“我以为,她是不会……”
“只是,再怕死的人,也有想要保护的人。”他说。
“是吗?”
“是,你困了,剩下的事交给朕吧。”
“交给你?”
“是,休息吧。”
她闭了眼,却是在想:哈达苏当时为何要同时扯上了富察氏和高氏?又说了她们两个要对她使阴谋,难道她竟是知道了什么?
其实,雅娴是想多了。哈达苏只是不知道,皇后和皇贵妃,到底谁才是雅娴最痛恨的人。她保险起见,便两个都扯了。
而这个秘密,将随着她的离去,永远的去了。
留下的人,却都在继续想:她同时扯了两个重量级的女人下水,到底是代表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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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额娘,你怎么流泪了?”
粉妆玉砌的小女孩转过身,认真地问富察氏。
富察氏笑了,很是勉强:“皇额娘很好,皇额娘没有流泪。”
“说谎!”那小女孩道,“额娘一定是想皇阿玛了!”
说罢,她自己点了点头:“很想很想。”
富察氏忍不住紧紧抱住了她的小小身躯:“乖孩子,皇额娘也很想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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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后宫的秘药之事便算是水落石出了。
这药,竟是富察氏偶得了的。她得了药,便让自己的丫鬟以身子不虞为名义,将药材配齐,又故意诱导高氏自己配了其中的一些药。
而高氏身边的折桂,便是富察氏的内应。
乾隆生平最恨吃里扒外的事,便令人将折桂棒杀了。
高氏因此受惊过度,身子竟越发衰弱。
哈答应却是为自己早逝的孩子,眼红了皇贵妃高氏,竟故意撞到了高氏,以致流产。
富察氏在自己宫里头,听了这旨意后,当时便笑出了泪来,抓着三格格的手不放开,直到三格格呼痛,方发现,三格格的手腕已青紫了。
富察氏当夜便着了凉,至此,长春宫药水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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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氏倒下了,却不知,前朝的李荣保竟被乾隆单独留在了御书房。
李荣保心头惶恐,宫里头的事儿,外头不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的。
旁的事情,他尚关心,更何况这事还关系到他的嫡亲女儿皇后,结果乾隆招手便叫了金凤来。
李荣保当日便按照女儿的要求,将女儿身边有点头脸的奴才都一一查了个遍,自然是知道眼前这位的。只是,这位却形容憔悴不堪,生生儿老了个若干岁来。李荣保一见到金凤,便知,这事儿八成是要和女儿牵扯上了。
果然,金凤还是那套说辞没变。李荣保却冷汗潸潸。他这个女儿一向很有些主意,如今又是多年未见过面了,加上金凤这套明显是要为富察氏辩护的说辞。李荣保心头觉得这事儿大半便是自己女儿做的。
原因,或许正为了那个副后及薨了的端敏皇太子吧。
李荣保觉得其实这件事做的还是相当不错,只是,那秘药是谁给的?看来,他回去得好好问问福晋了。
李荣保正在寻思,乾隆已示意把金凤带了下去。
然后便是吴书来一五一十地将秘药等事情说了个清白。
乾隆坐在桌子后头,喝着茶水,看着李荣保。
吴书来一面说,李荣保一面擦汗。
好不容易等吴书来说完了,乾隆才道:“高斌治水有功,可惜,他唯一的独女,竟不能保全。”
李荣保吓得几乎站立不住。好不容易稳定了下,便一头跪倒在地,不住磕头:“臣惶恐。”
乾隆便道:“卿与朕君臣一场,朕也舍不得另卿为难。只是这事儿怎生是好?”
当夜,李荣保归府便彻夜未眠。第二日便呈了致任的折子,恳请提前退下,给‘年轻人’一个更大的施展才华的空间。
乾隆当场便驳回了这请求,只让他不要乱想。
次日,李荣保又呈上新的折子,此次除提出让位外,还做了自我悔过,阐述了自己工作的不足。
再次被驳。
第三日,李荣保再次呈上一封折子,写的更用心。
再次被驳。
李荣保便为了能致任愁白了发。
最终,一封写的让人观之落泪,情真意切的折子摆在了乾隆桌头。这次,乾隆终于大发慈悲准了。
直到前朝李荣保的位置已经换上了乾隆新近提拔的人时,富察氏才在后宫知道了这消息。
她愣了良久,只道:“大厦将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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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三年3三月。
皇贵妃不小心食了凉物,导致流产,皇贵妃大厥。皇后与皇贵妃姐妹情深,悉心照料,结果不慎微感风寒,宫务只能暂交娴妃。
又半月,皇贵妃薨毙。
裕太妃于病中得知皇贵妃薨毙,又加之新月格格伤感万分,竟日日哭泣。结果心情更加不愈,于皇贵妃薨毙五日后,薨了。
新月心地善良,因此深觉愧疚,竟一病不起,故令克善阿哥暂时休学,特来抚慰姐姐。
这些信息一出,天下哗然。
众人皆忍不住议论道:“这两年竟是如此不调?不会是有人犯了天怒吧?”
白里便报了这消息给乾隆。
几日后,街头大街小巷均在议论端王府这位格格,说的是有鼻子有眼。
说她:骄纵蛮横,过生日竟漫天要礼物,端亲王为了满足她的要求,为了那礼物,最后犯了众怒;父母热孝期与个男人搂搂抱抱;自从新月格格往京城走时,这霉运便也来了,仔细算算,可不是正好她来了,山东便灾了(大家竟将这事儿往新月身上去靠了)端敏皇太子也去了,皇贵妃怀的孩子也留不住了,皇后也病了,太后也病了,太妃还死了……
总之,霉气重啊!
这新月格格之事传奇点颇多,最后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不八卦几句新月格格的事儿。
这个说‘我亲眼见着她在街上同个流氓混混亲嘴摸屁股’那个道‘那新月格格长的丑如夜叉,是个男女不禁的,这是我亲眼见到的’……
百姓爱八卦,特别这八卦的对象还和皇室有这么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八来八去,新月格格竟成了个有三头六臂外加水性杨花,吸人精气的非人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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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外头传的如何,对乾隆来说,转移了大众视线,他的目的便成了一半。
加之外头传的好玩,他不仅自己听了笑的不行,还拿去给雅娴说,让雅娴也高兴高兴。
只是,对这被传成三头六臂的新月来说,这却是一点儿都不好玩了。
新月和珞琳去酒楼吃饭时,便听见外头讲一个‘丑妖怪’的故事。初时她还很有兴致,只是听了一半,才发现,那故事的主角竟是--新月格格!
她便哭的一发不可收拾,引得和她一起出门的珞琳开始发小姐脾气,砸了人家酒楼。于是,他他拉府,再一次出了名。
这下,竟有些人想到了努达海和新月格格的关系,再加上不多时立刻有个男人气焰汹汹地跑上来,冲着众人乱吠:“我的月牙儿如此善良,你们竟如此狠心欺负……”
继而那穿着白衣服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和那疯狗般的男人竟开始深情对望,你一句‘努达海,我的天神’我一句‘新月,你竟如此憔悴’--这下,旁观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免费目睹一钞爱的对白’,众人皆倒了胃口。
来不及疑惑新月格格竟然私奔到了宫外,已有人带头要将狗男女浸猪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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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新月已经被人砸上了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那头一起为了爱而私奔出宫的裕太妃,却是傻了。
她手中的布枕头掉落在地,她傻傻地又重复了一遍:“哪位太妃薨了?”
那两个丫鬟一向欺她脑子有毛病,如今却是被她吓住。方才八卦的热情早就不翼而飞了。一个壮着胆子说了句:“裕太妃薨了。”
裕太妃如遭雷击,再也站立不稳,一头便坐到了地上。两个丫鬟你拉我,我拉你,都跑了。
她吃吃地笑了起来:“我儿回了京,我便薨了……哈哈哈,弘昼,弘昼,你怎么可以让你亲额娘薨了?弘昼!”
她心思百转千回之际,那说话日渐带了女气的布尔图·柴达也来了。
他是听了裕太妃薨了的消息急切来向裕太妃本人求证的。
却不防,裕太妃见了他如同见了仇人,直直扑了上去撕咬:“你毁了我一生!”
布尔图·柴达回吼:“贱妇,你毁了我一生!我所有的平安喜乐全被你毁了!”
裕太妃如同傻了般,放开了手:“当年若不是你要给我那副桃花美人图,我何至于为你倾心一生?”
布尔图·柴达整整衣衫,如今反正这女人已经没有价值了。他便再不留情:“笑话!那图也是为你的?那分明是我为芬儿画的,画坏了,顺手扔了给你……”
“竟,不是给我的……”裕太妃撑开一个笑,泪落的更凶,“哈哈哈哈,我竟为了一个不属于我的东西,赔了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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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坐在乾清宫,身旁是雅娴。
下头跪着两个人:努达海和新月。
他这些日子太忙,几乎都快忘了新月这码子事儿,甚至有种想让他们自生自灭的冲动。
可惜,他不去找他们,他们却仍要蹦跶到他眼皮子下头来。
他和雅娴一句话都还没说呢,下头便热闹的不行了。瞧瞧这些话--
“皇上,请不要分开我妈,新月只是想要报答努达海将军的救命之恩,新月只是想要感受一个家庭的温暖!”
“皇上,臣一直觉得您是那么的高贵,那么的仁慈,那么的宽容!如今,您却因为一些莫须有,侮辱新月的言论,将我们带到这里来,您怎么能这样冷酷,这样无情,这样……皇上!您的宽容善良……”
‘哐’
戏是很精彩,但不适合每个人现场近距离去观看。
如今,乾隆便深深觉得自己的威信受到了这两个人的挑战。
‘仁慈,宽容?难道朕要处置你们,便是不仁慈不宽容了?
若能理解你们,便是宽容和仁慈,朕宁愿自己是个暴君!至少那样还算个正常人!‘
乾隆手背青筋暴起--
也罢,既然你们都如此又同情心:“新月格格与人私奔,**宫闺,着,除去旗人身份,贬为平民。另,大将军努达海,灭妻驱子。不配为人夫,不配为人父,诱拐新月格格离宫,不配为人臣。如此泯灭人伦,不配为臣之人。朕万万不敢再用。着,一道贬了吧。”
雅娴抿着嘴坐在上头,也是对努达海的不屑:一个男人,你可以不爱你的妻子,但你若是连最起码的敬重都做不到。呵,你在外头打拼时,是谁为你料理后院,为你尽孝?
不过,这努达海和那孝期便谈情说爱的新月,倒也堪称绝配!
她便笑了:“皇上,我看着两人倒是绝配,要不……”
乾隆便笑道:“你又想看戏了。”
这句话却是结结实实戳到了雅娴的痛处,一想到弘昼当时知道裕太妃离他而去时的样子。雅娴便心虚、心疼的厉害。
她不说话了,乾隆却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先着新月游一回街,也不浸什么猪笼了,之后便赐婚你们。”乾隆道。
这两个蠢货,先是听到要游街时,皱了眉头,可听了后半句,竟连要游街都不管了,慌忙磕头谢了恩。
雅娴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突然很怀疑:努达海是怎么当上将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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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布马车。
裕太妃自己慢慢的下了车。然后慢慢走到了和亲王府门口去。
正好遇到和亲王妃的马车过来,她便上前拦住了马车,口口声声要见王妃。
西林觉罗氏心生不虞,只得请了她进府去。
客厅里头,西林觉罗氏屏退了众人,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裕太妃便上前亲亲热热喊了声:“老五媳妇。”
西林觉罗氏却喝道:“哪来的妇人,竟如此无礼!”
裕太妃从不知道,那个一贯讨好自己的媳妇,如今却是这样了。
她还要说话,却听外头道:“王爷回来了。”
裕太妃抬眼,却见着弘昼身着亲王服饰,往里头来。
她眼眶有点热:他竟然长成了这般模样,真真儿是俊朗非凡了。
她张口,便是叫出了一声:“弘昼。”
弘昼一愣,抬眼就见了她,却自然一笑:“福晋,这是哪儿来的老嬷嬷?说话如此奇怪。”
西林觉罗氏便不动声色地上前帮他拿顶子:“是呢,臣妾也是见着老嬷嬷奇怪,才请了进来的说话的。”
弘昼道:“如此,便让人回去吧,爷困了。”
西林觉罗氏道:“热汤已经着人备下了。”
弘昼便转身要去后院,谁知裕太妃喊住了他:“弘昼,本宫是你的亲额娘,你……”
他站住,头也不回的道:“本王的亲额娘已经薨了。请老嬷嬷不要浑说。”
他说罢,便去了。
裕太妃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她强笑道:“竟是如此不孝……”
西林觉罗氏黑了脸:“老嬷嬷不要浑说!我家爷对额娘的孝敬,整个大清有谁不知?只是额娘福薄,竟是没享受几年,便去了……”
裕太妃不知怎的,便想起了那日在书房门口听到的话来:‘若不是和亲王待母极孝,我才不会如此优待那女人……’
她看向西林觉罗氏,泪如雨下:“那本宫怎么办?本宫是弘昼的亲额娘啊,皇室可以不认本宫,但他不能……”
“爷曾告诉我,”西林觉罗氏冷冷打断,“是你先不要他的。你不要他了三次,而今这第四次,是他不要你了。”
西林觉罗氏却是在那一日弘昼喝醉了时,偶然听到了这句话的。她虽不懂这到底是指什么,但却心头明白,是裕太妃先对不起弘昼的。
裕太妃听了,身子巨晃:“他竟然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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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氏没精力对付喜鹊,如今她要灭了谁的口,也不得不考虑如何才能妥善的遮掩过去。
于是,她干脆随意指了个不中用的地儿让喜鹊过去帮忙。
喜鹊倒是任劳任怨的做了几日,这日正无聊呢,去见着一像极了高氏的女子在前头端木盆子。她唬了一跳,借着过去帮忙的理由,细细观察了那女子,终于确认和高氏不是一个人。
她有心想要讨好那女子,便使了各种手段。不几日,便熟了。
她才知道,这女子原是小选进来的包衣人家女儿。姓魏,叫魏宣儿。
喜鹊看着魏宣儿这像极了高氏的身段和脸,心头便有了主意。之后的言行之间,更是处处捧着魏宣儿,竟自己将自己定位成了魏宣儿的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