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夜明的马车刚停在宫门外,便有皇帝身边的侍官前来接应,侍官俯首行李道,“百夜大人,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陛下近来可好?”,百夜明下了马车便谨慎地试图向他打听皇帝近来的状况,然而那人却是避而不语。
百夜明一直被皇帝特许可以进入皇帝的寝宫,百夜明进了宫,身后那人立刻便退了出去,刘彻正在金丝的帷幔下的龙榻上躺着,听到有人来,便立刻翻了个身,“可是百夜大人?”
百夜明跪在刘彻的正前方,俯身,“正是微臣”
刘彻这才起身,自行披上外衣,出了帷幔。
“百夜大人年纪大了,还是快快请起,朕此次唤你来确实有重要之事”
刘彻步伐缓慢地走到百夜明身边,因为他年纪大了,晚年又时常出宫游历,国事家事操劳,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百夜明看到他走了过来才撑着拐杖站起来。
“陛下请说,老臣定当为陛下尽职尽责,不遗余力”
“近日,朕不在宫中,朝堂朝外可有异样,朕最近可是越来越愁了”刘彻走到木案边就地坐下。
百夜明思忱了片刻,向刘彻走近了些,“朝堂之事,老臣久居宫外,倒是不大清楚,可听几个旧交说也却不如从前了,多数臣子自卫将军和霍将军去后,都在为自己以后的路筹谋划策,如今朝内大概已是乱了”
刘彻听了百夜明的话,大为震怒,握手垂在木案上,“哼,以为我不在便要翻天了不成”
“朝内乱倒是其次,就怕有人预谋皇位,与贼寇乱通一气”,百夜明偷瞄了刘彻一眼,以观察他的神色。
“百夜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如今匈奴和大宛等边境地区征乱不断,卫将军和霍将军已不在,匈奴更是心无忌惮大肆犯我边境国土。不乏有人与匈奴与大宛暗中勾结”
“朕心中有数,看来是时候在朝堂点把火了”刘彻心中暗叹。
“前朝余孽之事办的如何了?”,百夜明听他提起前朝余孽一事立刻恐慌起来,手中的拐杖也暗暗颤抖。
“老臣办事不力,还未找到另一半回音帛,还请陛下责罚”
“哼,我大汉天下稳居百年之久,虽早已根深蒂固,可该除之人必不能漏”
百夜明眼看天色已经很深了,便道,“陛下,夜已经深了,陛下回朝不久,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应当早些休息罢”
百夜明见刘彻点头,便察言观色的道,“那老臣也先告退了”。
百夜明出了刘彻的宫门,重重的哼了一声,仰头看了看天上的一轮皎洁的明月。
“不能漏?那是连我这老臣也要除?枉我百夜家一直为你这大汉朝尽心尽力百年之久,若不是为了护我百家一脉……我百夜明三朝老臣岂会惧你?”
次日,朝堂之上,一片寂静。气氛格外的压抑。
刘彻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坐在龙位上,翻阅着朝堂上的奏折,眼中的寒光早已扫射整个朝堂之上,台下之人无一不正襟危色,心惊胆战,无一不紧张恐慌,捏着把虚汗。
刘据今日虽如往常一样也恭恭敬敬的站着,可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殿中气氛实在是怪异,刘据时不时撇眼看向丞相公孙贺,随即又收了回来。
刘彻突然将桌上的一堆奏折一下推翻了出去,奏折接连落地,吓得朝堂上的众人个个身体颤抖,刘彻拍案而起,脸上的表情扭成一团,面目狰狞,怒火冲天。身后的侍官立刻跪了下来,台下之人立刻如数跪了下来,刘据见状也不得不随着丞相跪了下去。
“来人啊”,刘彻话音刚落,殿中便立刻进来数名身着银灰盔甲的将士。
“李季飞扬跋扈,欺民霸世,骄奢淫逸,坐奸通之罪,屡次不改,即刻操家,其阿姐李夫人管教不严,纵容无度,侍宠而骄,其兄李延年淫逸好乐,勾结余孽,教弟无方,隐而不报,此三人即刻押入死牢,秋后处斩。其余同党凡与此三人有关联的一虑尽数抓捕,打入大牢,听后发落”
台下一片寂静,无一人敢为李家人说话,当初李家人受宠一时,在朝中也得罪了不少的人,如今落难,也是一夕之间全都丢了性命。这皇帝是铁了心将李家人给压下去。
许久台上没有动静,台下之人无一敢抬头,战战兢兢地跪着,刘彻又扔出一达的奏折,摔落在地,一片脆响。
“贰师将军李广利出兵大宛,大敌当前,骄横无道,指挥不当,出战以来,战绩平平,粮草将士损失死伤过半,节节败退,临阵脱逃,将其困于玉门关外,不退大宛,不得返朝”
都忘了李家还有一人在外与匈奴作战了,纵使如此又能如何,还能跑回来救自己兄弟一家不成,自己都不保了,方才之事没有牵涉到他已经是万幸了。
“西北东北地区,瘟疫横行,赋税繁重,百姓怨声载道,官商勾结,奸污纳秽。朝中之人各扣奉禄一年,救济百姓。朝堂群臣乱通一气,勾结乱臣贼子,太子刘据坐镇朝堂,审奏批折,处事不力,行事不为,纵容奸邪乱臣为祸朝堂,禁足博望苑,未经朕传唤不得入朝”
刘据听到自己的名字,脸色大惊,台下之人也开始小声议论,刘据看到丞相正在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刘据跪在地上,双手撑地,脸色发白,满目的冷光一闪而过,随即又放松了些来。
“退朝”
刘彻目不转睛的盯着跪在台下的刘据,一脸震怒,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身边侍官立刻站了起来,摇摇摆摆的跟上前去,刘彻出了大殿,朝下之人皆抹汗揪心,议论纷纷,提心吊胆的站了起来,几个几个结伙成伴的陆续退出了大殿。不久,殿中只剩下刘据和公孙贺二人。
“唉,我的老命呦,将死了还要受如此惊吓”
“幸亏也只是扣奉禄,想那李氏一族满面风光之时,在宫中深受宠爱,皇帝对那李夫人言听计从,对李家人也是宠爱有加,如今已是阶下死囚”
“我只是庆幸当初站对了位置,站在了卫家的门前,没同那帮老家伙一样站了李家门啊”说完朝着斜对面那几个唉声叹气的人看去。
“哼,你们是没看见刚才丞相的脸上,也是吓得不轻啊,细汗成珠”
“那可不是嘛,太子都被禁足了,丞相难道还能安然无恙不成,卫家一族现在好在是丞相在,才可稳居一时,不然其他皇子,王孙贵族不觊觎那皇位,想方设法拉太子下马”
“哎呦哎呦;这话在这里可说不得,小心掉了脑袋啊,今日可刚逃过一劫呢”
“石庆为太子太傅,其在丞相之位时便屡次因太子之事受陛下责骂,那公孙丞相当时也是怕惹祸上身,牵罪于己,才不敢受那金印紫绶。今日丞相在朝堂之上也是忍着都没敢为太子说话”
“你当真是老糊涂了,丞相再怎么忍也是卫家的人,卫家有太子丞相皇后在,卫家功业也仍有所继,现在站好门还不晚”
一伙人见刘据和公孙贺从殿内一出来便立刻招呼着散了去。
“哼,禁足便禁足,我博望苑正是风美景好之际,坐看六月叶盛七月荷开又何妨?我若无错,自当心明理正,他还能禁我一辈子的足?”刘据双手放在背后。
“太子万万不能这么想,陛下前行出宫游历,将宫中之事交给太子处理,向来不过问,可今日之事,陛下龙颜大怒,怕是有蹊跷啊,陛下言外有意,恐怕不是想禁太子的足那么简单”公孙贺摸索着自己的胡须,暗自思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刘据拂袖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
“如今征战连年,文帝在位时定的赋税三十一税,改成了十一税,赋税徭役繁重,战争人口死伤无数,边缘地界腐蚀遍野,官军所到之处,到处征粮纳税,百姓收成都给糟蹋了”
“唉,朝外形式的确去太子所说,百姓因战祸不断,衣不蔽体,饥不择食,流离失所,哀苦连天,各处的官员也都是奸淫污秽,中饱私囊,骄奢淫逸,拿百姓的血汗钱到处挥霍,如今已经是海内虚耗,国库空虚,人口减半,十室九空了”
公孙贺叹息着摇了摇头,跟在了刘据的后面。
“看这长安边缘地区便已经是灾民不断了,其他地区哪能不起义,不反抗当朝”,“他四处游历,赏花看景,将这朝中大事交付与我,卫家已为他平了这天下,如今还要征战,我屡次劝谏停兵休战,与民休息,却屡屡被斥,当初他说的好,这天下是为我而打,他在前劳苦征战,予我安逸稳定之江山,可我宁不要这江山,也不忍心老百姓遭此苦难”,刘据转身看向刘彻方才出去的方向,心中愤懑不已,刘据希望停战,与民休息,安捂民心,他却命令李广利不退大宛不准还朝。是要让将士全军覆没吗?置我朝将世,天下百姓的性命为不顾吗?
“如今他老了,却要将这战乱之祸遗留后世,将来就算我坐拥天下,可这天下是多少将士百姓的血液和遗骨堆起来的,一将成万骨枯,这天下万民之心我如何能安?”
“太子所言极是,可如今你我势单力薄,卫家又逐渐衰落,又怎能改陛下之意,先前最要紧的便是事事小心,如今太子被禁,择日我得进宫面见皇后,商量一下对策了,也得给卫将军传言,让他速战速决,早日退敌还朝”
刘据点头同意,“如今已是父子相对了”,刘据走下台阶,消失在拐角处。
公孙贺摇了摇头,叹道,“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啊”,“何人不是如此?奈何有心无力,就怕有人居心不良故意陷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