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大雪,冷得透骨,叫人都懒了几分。
太后心疼小辈们,只叫每日抄些经书,都让身边的嬷嬷们日日送炭火,查看有无不妥之处,是以各院子里,外面冰结霜花枝头高挂,廊下冰锥成水晶帘子,屋子里总是温暖如春的
炭火烧得旺,外面天寒地冻的,人就懒了,起不来。
唐玥也喜欢歪在榻上或被窝里,整日不出门,抄经书或是调香,看书打发时间,杨柳倒是忙着绣花或是仓庚送来的食谱,变着法投喂唐玥,风铃喜欢在廊下温酒,仗着一身功夫不怕冷,约元清时不时切磋一场,或是白黎亲自过招一二。
姜觅东阳也喜欢来唐玥院子里凑热闹。
可曦嫔……却处处低调,似乎没了这个人一样。
连东阳,都觉得惊奇,唐玥问过白黎,他只笑着卖关子却什么也不说,逗弄过了头,唐玥就拿软枕砸他,每一天吧,平王不被砸个八次也有十次被唐玥撵出去。
杨柳和风铃都见怪不怪了。
这日,三位姑娘凑一起聊天,唐玥点了混橘子皮儿和青木的果香,又添了竹木加一味清,香绕衣袂,桌上又有糕点热茶果子,几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仓庚和欧阳瑾瑜的事。
东阳再怎么也是宫里的公主,她前几年没翻身的时候就靠着姥爷家的婢女收复了毓秀宫的大小太监宫女,棒自己办事,这翻了身更是有得是人想靠上来,尤其是重光的出生。
世人皆知帝后嫡子出世,先帝爱之,今上也爱如珍宝。
“英国公家的小姐去世了。”东阳神神秘秘的说,拿调羹搅着碗里的热汤。
这冬日,还是一勺酒酿一碗汤圆最好,再撒上一小撮桂花,调了红糖煮了红枣枸杞,一碗热汤下肚,浑身舒畅。
“去世了?”姜觅不知道英国公家和欧阳瑾瑜的事,只些许听过些市井流言说什么探花郎的风流事撞上了英国公家的千金小姐。
自来,小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然带着引人窥伺的诱惑,这寒门出身的探花郎和玉粒金莼养大的冰清玉洁的大家小姐之间的风流言语加上榜下捉婿这等美谈更是给说书人不知添了多少茶钱!
这就这么去世了?
家中也未有消息,是否要设路祭?送些丧仪?
以往时候还能约出来小酌写诗说话,而今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姜觅说不清楚什么心思,她与杨瑷虽算不上好,可也是能煮茶话些趣儿事的,这人啊,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
“没收到消息啊。”唐玥眨眨眼,虽然是她家二哥哥在管家里事,可内宅这些多是林姐姐在与她通信,谁让她哥不够仔细?
历来京中有名之人,但凡有个红白之事总要递个信说句话下个帖子的,如今谁都没收到消息……
唐玥忍不住恶意推测这会不会是一尸两命!
高门大户的,男子守志,女子守节,这种大事瞒得耳目是否是这女子……贞节牌坊没能守住?叫一家清白门楣遭了污垢?
唐玥垂眸只听东阳开口“一尸两命。”
咔擦,姜觅磕的瓜子还没来得及咬住就掉在了地上。
目瞪口呆时不忘压低了声音“怎么会……杨瑷素来洁身自好,自诩是天上晶莹雪,不叫人间污泥污浊的,这等荒唐事怎么可能!”显然不敢相信可也知道东阳没必要骗她,英国公府这白事做的悄无声息就足以证明其中有鬼。
禁不起验!
唐玥按住姜觅的手,淡淡的提了另一句事“这没多少日子就要过年了,皇上都要搁笔了,京中出的事还小吗?也就现在还压着,要是这当头有人挑了出来,这年没人过得好不说,只怕人心动荡,若有心人挑拨一二,边关战事又起,只怕要伤些根本。”
唐玥这几日看兵书,对于家国大事也算知道一二,又有白黎从旁教导,不似一般钗裙脂粉。
“说到战事,”东阳顿时没了八卦的心思,皱着眉头压低着声音说“今年北方风雪大,那些蛮夷指不定又要南下侵略!”
“父皇这些日子也时常愁得睡不着觉。”
“可惜后宫不能干政。”唐玥适时提醒一句,言语似是而非的感慨,掐去了话头。
哪怕东阳是今上嫡女,除非她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带兵打仗,不然这国事……还是少上口为好。方才她也只敢提些陈词滥调,可东阳不一样,她接近的人事帝王,最尊贵的人,她指不定什么时候没注意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几人凑一起,时间便过得快,午时唐玥并未留饭,各自带着人散去,白黎才披着风雪进门。
将斗篷交给杨柳,唐玥挑眉“你最近使唤我的人倒是越发顺手了。”
白黎故作讶异又如西子捧心一般学着那模样做出一副伤心面孔“你的人不就是我的人吗?难不成你还想换个人做你未婚夫?”
“这可不一定。”唐玥故意逗他,板着脸甚是严肃。
白黎也很配合,装作没看见她眼底快要溢出来的笑意,嚷嚷了几声才罢。
杨柳风铃只能默念:非礼勿看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啧啧。
端了饭菜,茶水,杨柳便和风铃退到外间去了,唐玥体恤两人,这守孝只让他们守一年,尤其是风铃,作为练武之人,每日消耗极大,唐玥从不短了她的吃食,闲暇日子还让风铃教杨柳一些拳脚功夫,总不能做个睁眼瞎。
而她自己……当然是白黎亲自教啦!
这种增进感情的事,白黎怎么也不可能让其他人做!
你替我盛汤,我替你舀饭,两人眼里似乎只剩下对方,什么食不言寝不语,规矩在这种温馨时候只适合去角落里乘凉。
“今日这八宝栗子饭好吃,你多吃点。”白黎偿了饭道,又替唐玥夹了一块子冬菇。
“我倒觉得今日这冬菇鲜笋汤和一品豆腐都不错,你却只要我吃饭。”唐玥撅着嘴扒饭,眼神时不时看一眼白黎却也不与他对视,只模样似是极委屈。
白黎挑眉,这小姑娘怎么越来越招人疼了?
凑到她耳边,吹着热气挑她说“小玥儿,那为夫喂你吃饭好不好?”
喂?怎么个喂法?唐玥想起那夜他缠着要吃菱角的时候……那真真是羞死人了!可唐玥是谁?那是打肿脸也要充胖子,死活也要拉个垫背的果断姑娘!她这胆子,那可是被白黎宠坏的,仗着白黎酱酱酿酿顾忌颇多不敢对她下手,那是得寸进尺打蛇随杆上,学得颇好!
姑娘舔了舔唇瓣,转头就吻上了白黎,手害带着方才烤火时候的暖意,一手勾住白黎的脖子,一手伸入他衣领,在他赤果的胸膛拿食指画圈儿。
白黎一副美人在怀岿然不动的模样,任由唐玥挑着玩,觉得这姿势她累,还把人抱在怀里,靠得极近,牙关也闭得极紧。
可唐玥却知道……这人身体的肌肉绷得有多紧。
暗自偷笑,手指解开了他腰带,想要深入……
白黎猝然反守为攻咬住唐玥唇瓣攻城掠地,寸步不让,只手却止住了唐玥的手。
任她再这么闹下去他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为了避免发生不合时宜的事……这局算他输!
“阿玥,吃饭,乖――”白黎声音带着情思,和着欲望,眼底赤果果的火焰明目张胆,身体里的血液也在沸腾,烧灼得唐玥急忙收回了手,而他压低了声音极为勾人,听得耳朵痒痒的尾音和话中不言自喻得意思,让唐玥立马乖乖坐回自己位置吃饭。
唐玥有个好习惯,尴尬的时候吃得最快。
不多时就吃好了,白黎让杨柳将东西撤了下去,琢磨着回去该洗个澡再传饭,这顿午餐被小丫头闹得没心思吃,总得先消了火再记在账上,日后再好讨回来。
“对了,杨瑷的事你知道吗?”唐玥问,皱着眉头把汤药喝了下去,随即白黎就喂过去一颗酸甜梅子,解她嘴里苦涩。
“知道,欧阳瑾瑜回去挑了时间与英国公坦白,又借我做了筏子,把榜下捉婿这事给抹掉了。”白黎端着蜜饯自己挑了个枣子吃,慢悠悠的说“我倒是小瞧了这英国公,看着是疼这女儿,谁知道真动起手来,这货比谁都狠!”
“人……不会是英国公杀的吧?”唐玥一下子蹭起来神情复杂,虎毒还不食子呢!英国公真要是这么做了,这……可真够狠的!
白黎目露讽刺“他和英国公夫人合计着这没人接盘,榜下捉婿也只是坊间传言,谁都没承认,毕竟他们对外说的是世子爷和这欧阳瑾瑜交好,一副堕胎药下去再好好养养日后找个寒门子弟也算是了事。”
“可这国公爷心里还有另外的打算。”
“欧阳瑾瑜!”唐玥突然道“他是探花郎,前三甲历来都是进翰林院,天子近臣,他想拿这两条命――赌欧阳瑾瑜的善心!帮他官库的事!”
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这位,真狠!
白黎点点头“锦衣卫查出来是这样。英国公在堕胎药里做了手脚,添了点东西,又让大夫封嘴,告诉国公夫人是堕胎药与小姐体质不合,才一尸两命的,谁让他们堕胎药是照了常规的方子开。墮其他人的胎也就算了,伤身也就伤了,可这是她亲闺女!也不敢叫大夫瞧?他们家自己养的大夫也不敢信任?”
“可见这人心里有鬼!就觉得谁都是鬼!”白黎嗤笑,英国公倒是好算计。
“那欧阳瑾瑜……”真要是让英国公得逞,欧阳瑾瑜岂不是还没入朝就现在今上面前挂了个不好的名号?日后前途算是毁得差不多了。
“欧阳瑾瑜又不傻。”白黎凑过去小声说“他借着讨教学问的名头找了你二舅舅!”
“你二舅舅把他直接带回了崔府!让崔家的下人亲自去收拾的东西。”
唐玥抚掌而笑“那英国公的脸色可好看了!”
“那当然!”白黎扬眉“听锦衣卫的人说当时英国公气得都快叫大夫了,可当满屋子宾客的面他又不敢说什么!谁让他请了你二舅舅去参加杨子卿的丧事?一个杨子卿,你二舅舅也只记得这名字而已,长什么样都是那人在寺里才有印象的。”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也就是英国公本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