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二房各自心怀了鬼胎,赵氏与苏如絮又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苏芷晴这才缓了口气。本以为可以有个缓口气的机会,只有一日下学的时候,她却被苏雅兰拦住了。
女孩儿小小年纪,偏偏眉眼间却没有丝毫烂漫天真,有时候那幽幽的眼神直叫苏芷晴不寒而栗,带着深沉的死气一般。
“可是有什么事?”苏芷晴有些狐疑得问道。
“姐姐向来算无遗策,此番却是漏了咱们那位好姑姑呢。”苏雅兰边笑边道,架势十足,“只怕近一两日就要有动作了。”
苏芷晴颇有些意外地看着苏雅兰,说来她是早就怀疑的,这位的行事作风哪里像个五岁的丫头片子,尤其近日事多,又处处透着三房的影子,那感觉不似袁氏的手段,狠辣之风倒是颇有些苏雅兰的感觉。然则这位到底是个什么立场,苏芷晴却是全然不知的。
“多谢妹妹提醒,我省的。此事这几日便要了了,定不会出纰漏。只做姐姐的也有点话想跟妹妹说,事出反常必有妖,纵使是魂归故里,平素里也该收敛一二。”苏芷晴一边说,一边看着苏雅兰诧异的眼神,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浮生本就若梦,有时不必过分执着。妹妹可懂?”
一场谣言,挡得住苏如絮和赵氏,却是挡不住苏颂芝的。苏芷晴早已料到,只姑奶奶多年不在娘家,消息哪里那般灵通,苏芷晴打的便是这个时间差,如今叶昭伤已大好,她倒是不惧了的。早先,苏芷晴已和叶昭说好,这两日他便该走了。
按着苏芷晴前世的作风,她是最不惯将输赢压在一两个人又或者一两件小概率事件上,然则这一世,她实在抽了一根下下签,若不靠着叶昭和奔雷摇光部的奇袭,想以锦州城不足两万人马,打下沧州营,实在是不可能的事。
自叶昭伤好了些,便自动让出了床位,自觉到外头榻上去睡,苏芷晴也是毫不避讳,自觉笑纳了里面的床位。
“今儿想吃点什么?”
早上醒了,苏芷晴由着素月给她梳妆打扮,对着铜镜坐着问道。
叶昭一身素白单衣,在这天气里还是冷了点,他却仿佛浑然不觉,边说话,边捻了块芝麻糕塞进嘴里,“吃饱了就成,本少爷向来好养活的。这几日,可是把我喂出了一身膘。”
“养肥了好,养肥了赶快走。你这烫手山芋,谁拿着谁倒霉。可怜素月前几日简直成了长舌妇,天天在外头说啊说的。”苏芷晴好不容易给二房找了些事做,乐的清闲几日,心情渐好,又开起了素月的玩笑。
素月亦是嬉笑着道,“小姐整日里嫌奴婢爱说,如今可算是派上用场了,以后可不能再嫌了。”
“就你这丫头会说。”苏芷晴点点素月的额头,站了起来。“小七也该是快回来了,我和素月去瞧瞧,看小厨房有什么好吃的。”
眼下天气渐暖,已不复十几天前的寒凉,苏芷晴一身鹅黄春衫,愈发衬得面如姣好,肤白胜雪,她拉着素月往外走,自始至终都未曾回过头。叶昭瞧着苏芷晴的背影,骤然忆起他临走时朝中的局势,竟是油然生出那么一丝不舍来。
然则,她带着素月却是未去小厨房的,只站在幽兰居外头的院子里,瞧着墙角的一丛迎春花。这花是最好养活的,不必丫鬟们侍弄,年年都开的盛,开的热闹。幽兰居自是多植兰草,而兰草娇嫩,得小心侍候,苏芷晴却是不喜的。
“小姐,不是说要去小厨房吗?”素月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傻丫头,当真是去小厨房,我还用亲自去吗?”苏芷晴白她一眼,轻笑起来,也不说话,只拉着她慢悠悠得在院子里闲逛。她溜达了一圈,遥遥地便见着竟是苏颂芝带着个丫鬟并孙文竹兴致冲冲得朝这边来了。苏芷晴了然地勾起一个笑容来。
“这大清早的,姑姑怎地到幽兰居来了?”苏芷晴笑盈盈地行了个礼道。
苏颂芝也是笑得灿烂,“说来也是件小事,这几日我那儿得了幅好云锦,只可惜太少了点,我瞧着制几个香囊还不错,正准备给你们这些姑娘们一人做一个。今儿香囊都快做好了才发现香料竟是不够,是以便来这儿借一点。”
“还是姑姑想着我们几个。”苏芷晴听着掩嘴笑了笑,也不溜达了,就这般拉着苏颂芝回了个头,往回走。
孙文竹与苏芷晴是不熟悉的,今日大清早的便被母亲从被窝里拽出来,委实有些不爽快,只闷头跟着走,不说话。
苏芷晴拉着苏颂芝进了屋,黄氏正张罗着布了早点,见苏颂芝过来,颇有些意外,却也没说什么,只笑道,“小姑来的正好,我这刚摆了桌子。薛妈妈,还不快去再添两副碗筷。”
“不必这么麻烦的。我和文竹是吃过了来的,只是问嫂子借点香料用,正好带文竹走动走动,消消食。”
“既然来了,多少用一点,吃过了再找也不迟。”黄氏热情道。
她是不知苏颂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但这位大清早便如此兴师动众,总不会是好事。女儿最近有事瞒着自己,黄氏并非毫无察觉,不过苏芷晴向来是有主见的,不肯告诉她,她便也不多问。如今苏颂芝来此,她尚且不知苏芷晴可有准备,是以反倒心里没底。
苏颂芝说不过黄氏,只得坐下用饭。
母子俩本就吃过了,哪里吃得下多少,孙文竹只随便吃了两口,便放下了,自椅子上跳下去,“我吃饱了。”说罢,不等人招呼,便跑进了屋子,竟是轻车熟路,很快便没了影儿,几个伺候的丫鬟也是反应不及。
苏颂芝装模作样得喊道,“这孩子成何体统!平素里都是怎么教你的?”说罢,一副无可奈何得架势,飞快往下筷子,“这怎生是好?且看我不把他抓出来。”苏颂芝说罢,脚下生风,埋头就往里头闯。
苏芷晴眼瞧着孙文竹进了里屋,心中暗道果真是被自己料中了,也不着急,只慢慢放下筷子,跟上苏颂芝,笑道,“弟弟顽皮也是天性,姑姑不必拘他,我去寻他便是。”
穿过中堂,便是里面的院子,但见小七堵在苏芷晴的房门前,颇有些警惕地看着孙文竹,眼里迸出来的气息委实凶悍了些。孙文竹未料这里竟是有座门神在这儿,吓得眼泪汪汪。
“娘……她不让我进去……”小孩儿见苏颂芝过来了,委委屈屈地说道。
苏颂芝没好气道,“那是你芷晴姊姊的闺房,可是任你随便闯的?还不快跟我回去!”至此,苏颂芝要做什么,苏芷晴已然是心知肚明。
“小七,不可对表少爷无礼。”苏芷晴懒洋洋道,边说着,边挥了挥手,叫小七让开,任孙文竹闯了进去。“自家人,本就不必多礼的。”
苏颂芝闯进了屋,自是扑了个空,拿了香料悻悻走了。苏芷晴瞧着空荡荡的屋子,原本藏在衣柜里的金疮药都被小七处理妥当,除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房里再没了叶昭的痕迹,不禁叹了口气,道,“终是走了,也好,不必担心受怕了。”
摇光归位,苏之合与刘芳那里也已将锦州军营整合完毕,大战一触即发,苏府却是一派祥和的什么也不知道。苏之合与苏之劲竟是联手将消息封锁的死死的,及至大军开拔前夜,苏之合才回了趟家,交代了家里的事。
苏之文本是为女儿的事头疼,并不知晓自家兄弟在忙活什么,且到了现下,立时吓的手脚发软,全然顾不得那些后宅琐事了。
“这天大的事你们二人竟是单单瞒了我一个!”苏之文苍白着脸道,“沈家门生遍布天下,沧州营五万兵马,你们拿什么去拼?便是守住了锦州,到时候沈家人挥师北上,可不就是要苏家跟着一起陪葬吗?你们……你们……这是疯了!”
苏之劲早已料到苏之文会是这般口气,无奈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二哥还是这般胆小。这富贵险中求,若再无功勋,咱们苏家走到此,便也是个头了。如今却得了这么个好机会,日后太子登基,咱们苏家可就是从龙之功,只怕比叶家林家都还要显赫!那荣华富贵你难道不想?”
“那也得有命在!”苏之文颤抖着声音道,“沧州营五万人马,这第一仗我看就不可能胜!”
三人争论了一夜,横竖都没个定论。苏之合与苏之劲见劝不动他,终是放弃了,只叫苏之文守好了家,待他们凯旋而归。
当夜,苏之合与苏之劲俱是悄无声息地离了家,甚至未曾向妻女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