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比唐门的暴雨梨花针还厉害,跟天女散花似的集中往卓南的胸口上插,插得他呼吸困难抑郁非常。
晏回为什么会这样说?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知道什么了?
是发现了他其实并没有死的秘密吗?还是在试探?
一连串的问题像潮水一样漫过来,涌得卓南差点儿没当场倒地窒息而亡。
他扶着左侧的公交站牌定了定身形,晏回还是保持着那个站姿看他,一脸严肃。
卓南不敢看他的眼睛,他把视线往下移了移,定在他已经有些凝固的鼻血上,他想起了于桓说他的偶像是晏回这事儿。
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但变化的声线却让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风里显得有些寒冷,他坦然道:“是,不过那是以前,你也知道,我还是个高中生,十七八岁的男孩儿最没个定性了,今天迷得要死明天就讨厌上了,最近我比较迷艾薇儿,性感小野猫。”
晏回脸上的认真一点点掩进迷茫里,盯着卓南看了很久后突然错愕道:“我们为什么要站在大街上?”
卓南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心里准备好的一系列怼他的台词在这个问题问出后一点儿没防备的决堤,他觉得晏回完全就是在耍他,跟逗傻小子似的。
想到这里他有些气愤,差点没直接指着他的破鼻子开口大骂,但他忍住了,涵养这个东西真特么就跟他身上的贱格似的,怎么改都改不掉。
好半晌他才对着晏回挤出句‘神经病’,然后掉头往前走去。
晏回愣了两秒后跟着他走了两步,小声嘀咕道:“我没有神经病,汤尼倒说过我精神有问题,不过对于他的话我表示无语,他才有精神病。”
卓南脚上的步子顿了一下,但他并没有转过身,只冷冷说:“别再跟着我了。”
“不是,”晏回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卓南不耐烦的扭过头斜了他一眼,晏回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你的钱忘记拿了,我一直等你来拿呢,等了半天你都不来。”
“钱?”卓南愣了愣,警惕的盯着晏回手上的东西,不知道晏回耍的什么花样,“什么钱?”
“你赢的呀,”晏回似乎挺高兴,脸上的梨窝又出现了,跟个小窟窿似的戳在嘴角边儿上,“奖金,你刚唱歌赢的。”
卓南这才想起来第一名有五千块钱的奖金,只是没想到他会得这个第一名,眼下他不想去管这钱怎么会在晏回手里,更不想去探究他为什么要一直在学校里等他去领,眼下他只想快点儿把这笔钱拿回家,然后跟晏回说再见……不对,是再也不见。
“你比俞子沂唱得好。”卓南接过钱后晏回突然说,惊得卓南的手抖了一下,手上的钱差点儿就跟着风儿伴起了舞。
卓南紧了紧手上的一沓钞票,似是怕它们真跟风儿缠缠绵绵到天涯了一样,攥得死紧,紧到骨节都有些发白,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有些森然。
晏回是吃错药了?
还是他对现在这个卓南又有了些不一样的眼缘,不惜踩低俞子沂来抬高他?
俞子沂呀俞子沂,想不到最后你不过也跟我卓南一样是个过期产品,想到这里卓南不禁嗤笑出声,咬着牙努力让唇缝里蹦出的俩字儿显得毫无异样,“谢谢。”
他以前不止一次的想得到晏回的肯定,他录过不计其数的歌,却没有一首晏回有听超过一分钟,在他眼里,俞子沂就好比乐坛里最为闪亮的一颗明星,没有任何人能匹敌甚至是超越,包括他自己。
可今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高三学生,在一场连三千人都不到的学校翻唱了一首俞子沂的歌就得来了他一句风轻云淡的夸赞,卓南用全身泛起的鸡皮疙瘩才克制住自己没冲这张异常欠揍的脸吼一句‘去你妈的’。
卓南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恍惚中关好门准备换鞋的时候才发现客厅的灯是亮着的,苏月坐在茶几边儿上一脸倦容的看着他。
“妈,您怎么还没睡呢?”卓南快速踢掉脚上的鞋往前走了几步。
苏月仍旧盯着他,脸上表情是卓南从未见过的严肃,她拍了拍旁边的沙发凳,“你过来,妈有话问你。”
看到苏月这表情卓南不禁紧了紧拳头,心下各种猜测往脑袋里面浮,是不是自己的举动让苏月看出了什么?
“你……”苏月顿了顿后有些为难的看着他,好半晌后才像是鼓足了勇气般小声问道:“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啊?”卓南震惊得瞪大了眼,苏月的话跟颗鱼雷似的毫无预兆的仍进鱼塘,炸得里面的鱼本能的四下逃窜,卓南觉得自己现在就跟那鱼塘里的小鱼儿们一样,他看着苏月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这副身体的主人居然也是个gay呀!而且从苏月没什么波澜的表情可以判断出,原主人显然已经跟家里公开出柜了……
苏月以为自己问得太生猛把儿子给吓着了,笑了笑拉着卓南的手拍了拍,“妈说过,只要你能醒过来,你想干嘛想跟谁交朋友妈都没意见,只是眼下你这才高三,可不能因为恋爱耽误学习。”
“我没……”好半晌卓南才从惊讶中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现在还小,不管是交女朋友也好交男朋友也好都得谨慎,老师都还没开始补课你却跟家里撒谎,妈妈这样会有想法的。”
“我真没……”卓南有些无语,“我不想谈恋爱,也不想交男朋友,您想多了。”
“那今天那个叫于桓的来咱们家找你是怎么回事儿?”苏月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一脸着急忙慌的。”
卓南叹了口气把校服裤兜里的五千块钱掏出来放到茶几上,把自己参加比赛又怎么得了奖的事儿跟苏月讲了一遍,苏月才没再追究他撒谎的事儿,也把于桓忘到了一边,只是听到卓南说是歌唱比赛时叹了口气,“看来你终究还是选了这条路。”
没等卓南问个明白苏月就回屋了,桌上的钱苏月没动,卓南想了想上回苏月住院的银行卡还在他这里,明天得找个提款机把这钱存进去。
在床上跟烙饼似的翻来翻去了好半天才睡着,以为自己会做个什么惨无人道的梦呢,醒来的时候卓南对着窗外刺目的阳光想了好半天确定自己一夜无梦后才起了床。
周末两天卓南并没有闲着,打工的咖啡店有个姑娘高烧三十九度,卓南只好跑去替班,中午趁着吃饭的空档把钱给存了,看着银行卡里寥寥无几的存款卓南皱紧了眉。
老妈身体不好不能再这么拼命的上班了,老爸的情况更加不可能上班,家里要是再出个什么事儿这点儿钱根本算不上什么,他拧着眉把卡从提款机里退出来。
脑海里闪现出自己生前的账户余额,他工作年限虽然算不得太长,但给晏回当助理那三年他吃穿住行几乎不用自己掏,除了每年节前给姑姑汇的钱外倒还真存了不少,也不知道他死后那些钱是怎么处理的。
想着想着不禁有些走神,细细想来他也真不该怨人晏回什么,一开始人就说好了的——无关情爱,点头的是他卓南,亏不得被俞子沂指着鼻子说他贱,是他自己玩儿不起,还把命给玩儿脱了。
“小南,”一个声音从前面响起,卓南收回放空的思绪抬眼看了眼,是咖啡店的领班楚慧,“怎么回事儿呢,魂不守舍的,丢东西了?”
“没……”卓南的视线往下滑了滑,“倒垃圾么,我去吧。”说着就抬手准备去接。
楚慧笑了笑提着黑色垃圾袋的手往旁边挪了挪,“不重,点的快餐到了,赶紧进去吃吧。”
卓南点了点头道了声谢闷头往里走,走了没两步就听到楚慧在后面说,“里面有个人好像是找你的,打扮得……呃,挺怪异,说是你朋友,我给安排在东南脚的卡座里了。”
朋友?
什么朋友?
卓南习惯的皱了皱眉,还是转身朝楚慧道了声谢,然后大步流星往店里去了。
他们中午吃饭是按换班时间来吃的,每个人只有半个小时,卓南这去趟银行的时间差不多就用了十分钟了。
收银台上果然有盒未开的快餐,卓南拿着餐盒准备找个角落解决了,眼睛一瞟就看到楚慧说的那个卡座,卓南一眼就看到半斜在卓底的长腿。
光看腿还真看不出是谁,卓南脑海里闪过竹杆儿于桓的样子,没闪半秒就被他给否了。卓南只思考了两秒就端着饭盒过去了,不管是谁都得先过去看看。
只一步之遥的距离,卓南盯着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时拿着餐盒的手轻轻抖了抖,晏回怎么会来这里?
似是心里的呐喊声过大,卡座里坐着玩儿手机的人突然扭过了头,卓南看到他笑得快眯缝的眼眸和下面几乎遮住整张脸的白色口罩,另一只手里拿着个墨镜,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镜脚在桌上转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