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元教宗直愣愣站在正殿之上，老半天没动静，就算下方的战士再如何稳重也开始骚动起来。
换成平时，纵使陪教宗陛下在这里傻站上三天三夜，那也是他们的荣幸，但如今异族来袭，正安城正遭受着数千年未曾遭遇的危机，他们哪里还呆得住？
“陛下……”一名红衣大主教首先开口。
简短的两字引得海元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很是平常，也毫无气势可言，但老教宗多年积威，这一眼依然让红衣大主教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不过这一声喊也起到了应有的效果，教宗陛下终于回过神来。
他仍旧没说话，只是轻轻弯上那老得不像话的身躯，冲众人鞠了一躬。
高高在上的教宗陛下居然在给他们鞠躬？开什么玩笑？他们如何当得如此大礼？
当下正殿之上扑通连连，跪了一地。
海元鞠过一躬之后缓缓转身，抬头看着殿外高挂的骄阳，顿了顿才道：“拜托了……”
他没再说话，但之前的作战部绪已经进行了无数次，下方众人开始各就各位，各司其职，不过两个呼吸的工夫已走得只剩下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自然是教宗海元，另外一人却是位身披战甲的中年男子。
“怎么还不走？”老教宗缓缓问道。
那人一直跪拜于地，未曾起身，闻言猛然抬起头来：“陛下，闻松只求一战！”
这一抬头，逼人的气势跟杀意一下子在他身上炸开，给人一种凌厉非常的感觉，如若此时有普通人在场，定然会以为自己正在尸山血海中荡漾，吓都能吓死。
而倘若林衍在此，想必也会认出来，此人正是一年前他在和平镇见过的，和平镇守备团团长，闻松。
也就是当初林少侠跟毕二小姐大半夜在床上搞事情的时候，跑过去敲门的家伙。
此人明面上是太子的人，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闻松的请战，海元教宗不发一语，只是轻叹一声，身影已然消失。
诺大一座正殿，当下便只剩下闻松一人。
他咬了咬牙，嘴角流出一缕血丝，又环视了一眼正殿，两行血泪缓缓下淌。
他是教会的人，确切点说，是日月教会在北江行省的总负责人，可这些年来，他的心却更向着皇室。
底下的人不是没议论过，说他是叛徒，骂他忘恩负义，却不知长治女皇曾救过他一家，太子殿下也给过他莫大的帮助，他向着皇室，说到底也只是为了报恩。
但事实上，就算下面的人不议论，站在教会的立场上，他也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确确实实称得上‘叛徒’二字。
随着血泪滴落，闻松终于也站了起来，那滴血泪也在落地之前化为虚无，这里是大教堂正殿，乃是除了神剑山之外，他心中最为神圣的地方，容不得玷污。
当天空中，下一朵云朵遮住阳光之时，闻松已经离开大教堂，一路向北。
这是他小时候走过无数遍的道路，但这很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再踏足于这条路。
闻松走得不快，但随着他一直向前再向前，街头两边开始有人默默跟紧在他身后。
这些人当中有老妪，有少年，有猥琐大叔，有抱着婴儿正在喂奶的少妇……
各种各样的人越聚越多，很快闻松身后便跟着几十号人，看上去跟逃难似的，但真正的明眼人却能够一眼看出，这是一支杀气腾腾的队伍。
那老妪，三十年前曾串通十三名姘头谋杀亲夫，篡夺家产，她的夫家可不是普通人家，而是镇守一方的某一门派。
那少年，则是打小丧母，长年受到后母虐待，后来不堪忍受，弑父辱母，加入杀手组织，十年之后一鸣惊人，他所犯下的案子，足足牵到帝国十一个行省，他也为这十一个行省所通缉，总悬赏金数目足足霸榜三年之久，他也成为了新的杀手之王。
而那猥琐大叔，曾经却是东晋的情报总头子，因遭人陷害，满门被屠，他杀尽仇人之后再不愿呆在那伤心之地，从而远走大郑，在和平小镇上混日子，和平镇还在的时候，一直没少受闻松关照。
至于那正在给孩子喂奶的少妇，谁要是小看了她，兴许下一刻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这一点，从此时众人跟着闻松之时，全都下意识与她保持着距离就能看得出来。
当这支队伍聚齐之时，街道的另一头也出现一条身影，那人魁梧非常，当街而立，一手持枪，一手提着一个水缸大的酒坛子，正往嘴里灌着酒，见闻松到来，此人咧嘴一笑，唤了一声：“将军……”
“飞京，你也来了，好，好……”闻松点了点头，又道：“叫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