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既出,苏晓红也不哎呦喂了,封姿蔷也不骂娘了,毛新兰也端庄肃穆起来,身后的其她人等也一个个振奋了精神,期待着劲爆消息点燃群情的那一刻。
“慢着!什么重要的消息?周亦铭没跟你说吗?以后重大的决定必须经过我的同意!”小正太忽然蹿了过来,拽着苏君逸就走,腾腾腾的,气势蛮大,脾气更大。
“哎呀,还真是小瞧你了,说吧,你有什么高见?”小瞧的是正太的力气,居然能拽得她毫无反抗的余地,幸好拽的不是手腕,否则的话,哼哼,多半又要出血了。
干脆给小正太戴上高帽,看他有什么惊世言论。苏君逸一脸期待的直视正太的大眼睛。嗯,这个小家伙的眼睛,不染纤尘啊,可是怎么会这么凶悍呢?最近她遇到的人好像都吃了火药啊,而且看情形,有逐人增加剂量的趋势呢……
正太被她瞅得来气,干脆手一扬,捂住了她的眼:“你到底决定了什么?来之前那个家伙跟我说,你是个有时候会冲动,有时候又特别镇定的人。具体表现,完全取决于你面对的情况。一旦身边的人对你好哪怕一分半豪,你一定会冲动!一旦你身陷困境,孤身无援,你反倒会镇定了。所以我在想,今天这么多亲戚围着你,想必你一定会冲动咯。说吧,你做了什么愚蠢的决定?”
滔滔不绝,不绝滔滔,现在的男生怎么一个比一个能说?苏君逸觉得她的认知好像出了问题。也罢,暂且听听这位自称已经大学毕业的天才有什么高见吧。
“我想正式注册一家地毯公司。”苏君逸如实招供。
“公司法人你选谁?”少年一丝不苟,严谨以对。
“我自己。”不懂,除了她自己,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工厂地址?”继续,想知道这个愚蠢的女生到底在想些什么。
“秀水——村?”自己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但还是坚持说完,毕竟。这种事没有掩饰的必要。
“工厂规模?”既然已经听到了两个愚蠢的答案,那么第三个问题的答案想必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吧?
“这个……足够秀水村以及附近几个村子里的闲余女劳力做工就可以了。”这不正是她的初衷吗?让这些三姑六婆的有事可做,有钱可赚,省得一门心思的设计害她。
“哎——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你这样的蠢货,我看还是趁早找个男人嫁了,叫他帮你打理家产吧。嘿,你可别说,周亦铭就挺合适。人女友嫌他一穷二白的,刚把他甩了没多久。这家伙目前属于自由身了。想他当初在f大拿的可是双学位。一为金融。一为法律。你可别说,你俩还真是绝配啊。一个有财无脑,一个有脑无财。啧啧,简直是天作之合。”说着说着。正太君越来越兴奋,颇有要撮合一段姻缘的架势。
这厢口若悬河,那厢却黑着脸不说话。苏君逸从来没想过自己在别人眼中是那么不中用的模样,更没想过自己与周亦铭的差距是那么大。
哦,原来那家伙是因为没钱,被女友甩了,受了刺激,所以才一天到晚把钱挂在嘴上的啊!哦,原来那个家伙之所以主动请缨。热心帮她打理财产,是因为他修过金融系的课程啊。哦,原来他不只是个小小的律师啊,还能未卜先知的找准了洪泽出现的地点,简直是侦探附体啊!
他身上。还有多少惊人之处?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她自己呢?试想想,还真是上不得台面啊。她不是为降服了欧阳文凯而窃喜么?却原来人家是故意叫警察抓住的,她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
她不是为了与朱云龙等人周旋而故意造势,给自己弄了个绯闻男友吗?却原来人家姓朱的只是个懦夫,结果让起了邪念的王贵杀了她个措手不及,使得她一早备下的计策也成了无用功,亏她还觉得自己多么英明睿智呢。
每一次,都是绞尽脑汁,以为自己算无遗漏;每一次,都是劳心戮力的做好了准备措施,却总是徒劳,反而陷入突发情况的被动局面。
她苏君逸,除了是个小富婆,还有什么值得这些人来为她效力的长处吗?人品?渣渣。武力?可以忽略不计。智商?在一切的阴谋面前,只能是狗屁。家世?明明孤家寡人一个。
思来想去,数来算去,她苏君逸真的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蝼蚁,一旦呜呼哀哉,在这世间都不会激起一朵浪花。
她算什么?她不知道。她这么殚精竭虑的想要保全自己,顺便也降服他人,结果,还是洋相百出啊。
东窗外,上学的人潮开始涌动,汽笛声,自行车车铃声,以及咯吱咯吱的踏雪声交错在一起,声浪阵阵。
大厅东墙处,正太看着陷入了沉默的傻女,终于满意的扬起了嘴角。
昨天半夜接到周亦铭的紧急联络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梦游了,那个家伙好长时间都不跟他联系了呢。
他与他,什么关系?答曰:秘密。
总之,渊源匪浅;总之,他甘愿为了一个失败的赌约而奔赴江北,来照顾一个据说叫那个人放心不下的孤女。
呵,孤女。他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不由得苦笑,孤独,是无分身份的。即便是他,金贵的慕容家三少爷,却还是被无尽的孤独包围着。
孤单,是形单影只的客观处境。
而孤独,是即使身在人群,却依然觉得天大地大,只有一个自己,再没有别人能懂、能够温暖自己的悲凉主观感触。
电话一响,他便不孤单了;那人的声音一传来,他便不孤独了。
叫他为他去守护一个人,简单。电话一挂,收拾简单的随身物品,轻装上阵。
这世间,利益维系之下的亲疏关系,是短暂的,脆弱的,根本不堪一击,不能承受任何的风吹雨打。
只有真心,真情,才是人与人之间最坚韧持久的关系纽带。
即便有时候也会被利益干扰,被迫做出互相伤害的事来,但终究,纯粹的感情是不会一直为利益所困的。
就好比,即便他和他曾经被迫做出反目的假象来,私底下,却还是患难与共的生死之交。
只要周亦铭有需要,他一定毫不犹豫,慷慨奔赴。就像凌晨开始的这一场奔波。就像,此时此刻,即便面对的是他生平最讨厌的种类——女人,但他还是在尽力去达成那个人的嘱托。
东窗外的嘈杂声逐渐零星消散,窗前的两人,在互相对峙的沉默时光里,各自心思流转,各自想着最关心的问题。
打破沉默的,是苏君逸的一声叹息,她抬头,看着那个神思迷离的小正太,诚心认输:“是我思虑不周,我太轻率了。给我三天时间,我会尽量拿出一个全面的方案来。”
似乎是预料之中,正太闻言点点头,并不多言语,大概还没有从方才的思绪中完全回过神来。
径自转身,走向一直翘首企盼的众人,苏君逸上前牵住毛新兰,将她引到旁边如此这般的说明了一番,毛新兰逐渐撤去了脸上的乌云,换之以风雨初霁的明媚容光。
强自压抑住兴奋,招呼众人随她离去,毛新兰临走,又转身,朝苏君逸以及柏云等人笑笑。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考虑清楚刚刚正太问她的三个问题,以及向比她阅历丰富的苏许夫妇请教相关事宜。最终,她必须拟定一个明确的方案,切不可再仅凭义气用事,更不能动辄改弦更张。
要站得稳,站得久,首要就要清楚该站在什么位置,该用什么姿态去站。
一直以来,她虽然也曾未雨绸缪,但终究还是被动反击的时候多,因此,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不能再重蹈覆辙。
既然这个家只剩下了自己,那么自己就是家主,家主要有家主的样子,家主要对靠自己吃饭的人严明纪律,要让那些吸血鬼在浅尝金钱美味的时候,牢牢的束缚住他们,以免他们贪心不足蛇吞象。
要做到身怀巨款,而不为钱财所累,谈何容易?这一条路,注定要一直警惕下去,一直多方算计下去,否则,一招不慎,她将死得很惨。
心中第一次明确的规划起长远的未来,苏君逸看看窗外的天空,原先大如鹅毛的雪花,此刻已变作微小的絮状。虽然小了,却比原来的鹅毛状更显轻盈,在空中曼妙起舞,美不可言。
她自己,也要做那翩然飘飞的絮状白雪,只有卸下重重的顾虑,一心只想着一件事,一个大目标,一个大方向,她才能身心自在的飞舞,翱翔。
她的双眼逐渐清澈,逐渐恢复了曾经的神态。失怙之前,她只要隐忍低调,保住自己的同时,安心学习即可。
如今,她要精明,要老练,如此才可以周旋在一众各怀鬼胎的亲戚之间,长久的活下去。
既然要给他们好处才肯罢休,那就来个彻底的大实惠吧!想到这里,苏君逸扬起嘴角,终于下定了决心。
转身,单手挽住柏云,又招呼了慕容昊一声,苏君逸微笑着向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