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车中出来的少女,从装扮、身形乃至气质,都很像佛央;就连容貌,也有几分相似。恍惚之间,漠飞扬仿佛回到了漠丘,也是在这样的马车上,他第一次认识了佛央。
然而她毕竟不是佛央。佛央绝美的脸庞,精致中带些俏皮;而眼前这个少女,漂亮是漂亮,却拉着脸,凶巴巴的,像一块浑身长刺的寒冰。
蓝衣少女走到漠飞扬身前,得知他不肯搬走,便傲然道:“你开个价!”想来她出身名门,一向骄横惯了,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对不起,我的价,你开不起!”漠飞扬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摆谱。看她一脸矜贵模样,好像天底下所有人都得让着她。凭啥?有钱了不起?当初漆雕城四大家族,老子也没放眼里!仗着自己漂亮?有我家央央漂亮不?
蓝衣少女哼了一声,不理他,转问老板:“你家客栈值多少,我出双倍的钱买了!”
她竟然要把客栈买下来?孟老板听得目瞪口呆!“姑娘,你别开玩笑。我这么一间小客栈,不值得……”
漠飞扬啐道:“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蓝衣少女却也不恼,冷笑道:“我买了,客栈就是我的,我爱给谁住就给谁住!就是一把火烧了,也不管别人的事!”
开客栈的,最忌讳说“火”字,孟老板忙双手乱摆,“大吉大利大吉大利,什么烧不烧的。姑娘,你住下就是了。小漠,今晚你委屈一下,睡我房里来吧?”
漠飞扬还没回应,蓝衣少女就指使她丫鬟道:“小弦,你跟他去,看他把东西都搬干净了!”
漠飞扬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看在孟老板面上,只有勉强应允了。本来还有些气呼呼的,突然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便又开心起来,吹着口哨,回到自己房中,在那黄衫女子的监督下,搬进了孟老板的屋子。孟老板一家,单独有间楼宇。他妻子过世多年,一对子女,各有各的房间。
入夜,漠飞扬见孟老板睡熟,便一骨碌起来,手里捏了一样东西,蹑手蹑脚跑到客房那边,跳上屋顶。
月黑风高,他在屋顶上摸索,确定了位置,掀起几张瓦片。下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将手伸下去,运用照明之术,亮起一团光芒;再探头看去,下面正好一张床,那两个少女和衣而睡,早已进了梦乡。
“睡得那么死,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两个姑娘家,实在太危险了!得,哥给你派个保镖!”嘿嘿一笑,将手头那东西一弹,正好落在那蓝衣少女的脸上。
他忙将瓦片盖回去,接着便听到一声尖叫,屋里有人大喊:“啊!大……大蜘蛛……”
漠飞扬极力掩住笑,偷偷逃回了孟老板屋子。
翌晨,漠飞扬胃口大开,让小雅给他煮了一大碗面。正吃得高兴,那两个少女也出来了。漠飞扬斜眼看去,蓝衣少女还是冷冰冰一张脸,黄衫女子却有些委顿,好像没睡好。
蓝衣少女正好也看过来,四目相对,漠飞扬忙埋头吃面。
蓝衣少女走过来,忽然手一甩,一样东西径直飞落碗中,竟是一只大蜘蛛,还是死的!
漠飞扬吓一大跳,差点没把整碗面给扔了。
“还给你!”蓝衣少女冷冷地说道。
“妈呀,我的面!”漠飞扬心痛得直跳脚,这下,他彻底傻眼了!瞧你跟我家央央长得那么像,怎么连她半分的温柔都没有?好,你有种,你够狠!
蓝衣少女胸脯一挺,将身子扭了过去,脸上一副“惹我,活该”的讥诮表情。漠飞扬恨得牙痒痒的!
二女付过房钱,仍坐马车走了。漠飞扬也起身告辞,孟老板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好端端的,说走就走了?”
漠飞扬在客栈住了几个月,孟老板都有点将他当作家人了。孟小雅听说他要走,忙从屋里跑出来,怔怔地看着他。
“是啊,我是跟家人闹了别扭,才偷跑出来的。现在也该回去了。”漠飞扬信口胡诌。其实他是修炼告一段落,是时候再上路了。
孟老板知道,以他的出手,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这里穷乡僻壤的,的确留不住他。“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我没什么贵重的礼物,就让小雅多烙几张饼,你不嫌弃的话,路上带着吃吧。”
漠飞扬展颜笑道:“太好了,我就喜欢小雅的烙饼。”
孟老板让小雅去烙饼,过了半天,小雅送出来。漠飞扬接了,却见她神色有些落寞。小雅咬着嘴唇,问道:“你还会回来……看看我爹么?”
“当然!这几个月,是我过得最悠闲最舒心的日子。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再回来!”漠飞扬说道。
出了村子,漠飞扬一路向北。远远的,他还能看见孟小雅,驻足在村口,迟迟不肯回去。
曲香村北边,没走多远,就是一座大山。进入山中,山道两边繁花似锦,景色十分优美。转过一个山角,只见前方官道上,停着一辆马车,十分眼熟。
“我操,活见鬼了!”漠飞扬咒骂一声。
这时,从路边花海中,冒出两个女子,各人头上戴着花冠:正是昨天那两个少女。
那蓝衣女子看见漠飞扬,立即瞪起凤眼,喝道:“你跟踪我们?”
“放屁,谁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漠飞扬哼道,“这里是官道,只准你一个人走么?”
将她打量一番,又忍不住讥讽道:“头上戴个鸡冠,你当你是大公鸡啊?”
蓝衣女子大怒,摘下花冠就朝他掷来。那些花瓣从枝头飞起,看似柔柔弱弱,却挟着一股强劲的势头,剑雨般射向漠飞扬。
漠飞扬一呆,忙挥手挡去。没想到她也是个修道的,而且修为还不低!
蓝衣少女见他随手一挥,就将所有花瓣打落,也是颇觉意外,“原来你也是个练家子!”
“不敢,青树六品而已!”
“才青树六品?”蓝衣少女咯咯笑道,“我看你比我还大,才青树六品?你的年龄都活狗身上去了吧?”
“你有多了不起?”漠飞扬寒着脸。
“没个蓝树九品之境,我敢出来走动么?”蓝衣少女晃着脑袋,得意地说道。
蓝树九品之境?漠飞扬吃了一惊。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就绝对不同凡响了。在漆雕城,戾钩玄被人称为第一天才,也不过青树一品之境,而且年龄还大了不少!
边上那黄衫女子接道:“那是当然,我家小姐可是松州长乐宫乐天逸道祖的弟子呢!”
道祖的徒弟?这个臭屁少女的师父竟然是红树境的道祖?要知道,戾钩玄的师父,也不过是橙树境道宗而已,这在漆雕城,已经够惊天动地了!而他们漠家,连道师的边都摸不到呢。
这少女,到底什么来头?
就在这时,只听前方一阵吵闹声,接着便见一群粗野汉子,从那边林子里涌出来。
他们看见路上有两位美女,哈哈大笑,说道:“老大,咱们撞桃花运了!你看这两个姑娘,多水灵啊!”
“是啊,咱们把她俩抢回寨子里去,晚上好好乐一乐!”
“老大,这个俊的留给你;那个差一些的,就赏给兄弟们吧!”
“好极好极,待会儿再去曲香村,抢了美酒美食,再加上美女,真是人生一大乐啊!”
“不行了,我都要硬了!”
他们说的老大,是个四十左右的精瘦汉子,混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但一对眸子却异常凌厉凶狠。
这群人见了美女,一副垂涎欲滴的丑态,说话也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蓝衣少女大怒,对着冲过来的一个汉子,抬手就是一巴掌,将他扇得跟陀螺似的转不停。
“这贱人还会咬人!”这群汉子又惊又怒,纷纷逼过来,很快就将她围在了中心。
漠飞扬退到一边,悠闲地靠着一棵大树,一副看热闹的神态。“我是青树境,你是蓝树境,你厉害,你上!”
蓝衣少女果然不是吃素的,架势一拉开,那群汉子就近身不得。这些汉子看上去凶恶,其实徒有其表,不过青树四五品,有的还是未修道的。蓝衣少女下手毫不留情,没多久,就将他们全打趴下,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厉害,果然厉害!”漠飞扬使劲鼓掌。
“那是当然!”蓝衣少女更是得意,但突然之间,一道灰影闪过,她还没来得及抵挡,一只粗糙的手掌就斩到了她的后脑勺!蓝衣少女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
漠飞扬看得真切,出手的正是那个老大,他的实力绝不弱于蓝衣女子,从他的出手看,至少也有蓝树八品之境!
蓝衣少女一倒,那黄衫女子也不能幸免,很快也被打晕了。漠飞扬见势不妙,忙飞也似的逃走了,逃得比兔子还快!
不过,他并没有逃远,而是暗中折返回来,跟着这群汉子,走了大半天路,到了他们的山寨中。
那老大的实力超出自己,漠飞扬不敢轻举妄动。好在他们抓了两个美女,就像捡了宝一样,兴奋得忘乎所以,根本没发现有人混了进来。
这群山匪的寨子建在一个陡峭的崖壁上,有几间简陋的木屋。他们将二女锁在其中一间屋子里,就等着晚上给老大办喜宴呢。
到了晚上,漠飞扬趁着夜色,打倒两个守卫,偷偷潜入那间屋子。只见二女躺在床上,被捆了个结实。不知那老大使了什么手法,那蓝衣女子根本动不了身,只有瞪着眼睛在那干生气。
漠飞扬笑嘻嘻地进去,蓝衣少女见了他,眼睛一亮,低声道:“快解开我!”
漠飞扬走到床边,先解开黄衫女子,然后就退了回来。
“还愣着干什么!”蓝衣少女见他不动手,脸有愠色。
漠飞扬笑道:“我是来救她的,又不是来救你,你瞎激动个什么劲?”
“你……”
“你不是很厉害么?我才青树境,哪有资格救你嘛!”漠飞扬摊了摊手,以示无奈。
黄衫女子却也急了,忙道:“这位公子,求你救救小姐吧!”
“我太弱了,爱莫能助啊!”漠飞扬大摇其头,“还是咱们先走吧!”不由分说,拉起黄衫女子就要走。
“小姐……”黄衫女子不忍离开。
蓝衣女子简直肺都快气炸了,要是手脚能动,她一定扑过去掐死漠飞扬!可现在,她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一动也动不了!
“对了,咱们可不能就这么走了!”漠飞扬见边上有张桌子,桌上有文房四宝,眼珠子一转,便摊开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句话:
黄衣女子是吾老相好,鄙人先接走了;另留凶丫头一只,敬请笑纳享用!
写完,将笔一扔,漠飞扬哈哈大笑,强拉起黄衫女子,便逃出了屋子,留下蓝衣少女在那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