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房子从外面看几乎都差不多,但住在这里面的人却各不相同:有人快乐,有人悲伤,有人急于离开这里,到别处寻找更好的东西——那些看似雷同的房门,遮挡住了各自不同的生活真相。
徐冽每天都要走过两边都是法桐的街道,然后再爬几百级石阶上学。
又是春天。梧桐的飞絮可不浪漫了反而变得恼人。
徐冽在老爹的叮嘱下只好老老实实戴了口罩。走在路上总是想把它扯掉。
太闷了!讨厌春天的梧桐!
一边愤愤然,一边走到学校。
不愧是山区小城,学校都在半山腰,天天上学放学真是强迫人锻炼身体。
刚刚过了十四岁生日,徐冽想着,自己也应该是长大了不少。
结果还是除了书,看到游戏就走不动路。
赶在早读以前慌慌张张抱起英语作业跑向老班的办公室,又要慌慌张张赶回去背书。
刚刚准备回教室,老班叫住她,说:“徐冽啊,有个创新英语竞赛,得组队参赛,我打算先把你推上去,你回家稍微准备一下。”
“呃,具体是什么,我要准备的话?”
“等年级组的文件下来我再帮你看一下。目前你就先把英语广场再细看看,多积累点。”
点点头,又飞快跑回教室。
走廊上,七班拖地的刚刚放下拖把,看着干净整洁的地面,心想年级组这次检查一定会评优。
又是一串脚印和扔下的一句:“对不住啦!你辛苦啦!”
气喘吁吁地坐到座位上,赶紧摸出语文书开始背课下注解。
一边强记一边和左手边的向梓旋说:“旋哥,等会听写,就靠你了!”
向梓旋转着笔,眼不离书,点点头,说:“昨天又刷游戏?”
“诶嘿嘿,您真懂我,”徐冽狗腿笑,“咱们周五‘地球村’不见不散啊。”
又是兵荒马乱的听写。徐冽记忆力不错,再加上之前的积累,其实效果还不错。
向梓旋一边给她改,一边说:“老班要是知道你周五跟我们去打游戏,你爹你妈真就是办公室座上客。”
“大家都一样嘛。她要是知道自己班长也是‘地球村’常客,不也气死。”
大课间要跑操,徐冽不情不愿地被林焱拉着去操场。
看着初一初二的孩子们穿着红白校服,撸着袖子站得整齐,徐冽说:“我觉得学校对我们太放松了吧,爱迟到不迟到,也不强制我们穿校服的。”
林焱踢着步子,说:“怕压力大了呗,其实我们特别会自我放松哈哈哈。”
说着撩起右边的头发,问:“怎么样,新买的耳钉好不好看?”
徐冽再想别的事情,含糊地答应了。
随着哨声响起,程瑞领着大家开始跑。
徐冽憋着一口气,勉勉强强跟着。林焱还在一旁叽叽喳喳:“你说程爹天天带着我们跑这么快,难怪别的班都骂他。”
大队列是按着班级序号倒着排列,八班排在了第一,偏偏体委程瑞是个能跑的。
一定是昨天熬夜了,不然平时一定是跟得上的。
徐冽跑着跑着就掉到了后面。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问:“还跟得上吗?”
徐冽偏偏头,看到是江尚别,笑笑说:“啊,我还行。”
江尚别抿抿嘴,说:“你都掉到我们班来了,实在不行就出去坐一会。”
说着就把人扯出了队伍,让她站在篮球场边上休息,然后归队跑步。
徐冽看着人往前跑,然后扎进队伍。
疑惑,这技术宅怎么身体还不错?哦也对,长得也还行,怪不得还有小学妹来打听。
说起江尚别,应该是他们这一堆人里面还算比较迟才熟悉起来的。但是徐冽和江尚别的表哥江千帆之前就认识,多少也听过江千帆提起江尚别,却一直没有去认识。
真正熟起来,还是去年体艺节。听说五班的器乐专场组了个乐队,主旋律是萨克斯。徐冽本来对自己班的节目信心十足,但是又想到毕竟拿萨克斯做主旋律的不多,万一评委看对眼儿了。
于是本来只有独唱任务的徐冽被文委祁荔赶着去“刺探军情”。原因是徐冽有琴房和排练室的钥匙。
徐冽忽然就觉得和音乐老师关系太好也不是件好事了。
于是周六下午徐冽早早就守在了排练室,百无聊赖地摁着钢琴。
大概三四点的时候,听见门口陆陆续续有聊天的声音,知道五班的人来了。徐冽索性撑着头望着门口,看见打头进门的是杨瑞涵,笑笑:“嗨,来排练啊!”
杨瑞涵和她一起上过培训班,还算熟人,问她:“郑老师说排练室有人,原来是你啊。”
后面几个五班的犹犹豫豫,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用这个排练室。
徐冽跳下琴凳,说:“哎,没事,你们练你们的。我反正没事就在这儿玩。一会儿我去里间的办公室玩电脑不就得了。”
“不用介意啦!”
剩下几个人还在犹豫,看杨瑞涵点点头也就进来,搬凳子的搬凳子,抬鼓的抬鼓,调弦的调弦。
徐冽坐到了合唱的移动台子上,抱着手看了看。没看到拿萨克斯的。也没好意思开口问。
准备得差不多了,杨瑞涵看了看手表,皱眉:“江尚别那小子是不是又玩游戏玩忘记时间了?”
说曹操,曹操到。
提着萨克斯的少年冲进门,扶着门喘了喘气,仰起头,是歉意的笑容:“爬死我了。刚刚在路上跑的时候还以为在音乐教室,结果又想起来在五楼的排练室。”
噗嗤。徐冽没忍住,就笑了。
江尚别看到合唱台子上面坐着的是八班的英语课代表,点了点头。
徐冽愣了一下,笑着说:“期待你们的表现哦。”
江尚别没再说话,蹲下身,打开琴包,拿出萨克斯跨在脖子上,示意杨瑞涵准备好,可以开始了。
是标准的架子鼓开场,贝斯渲染间奏。
之后铜黄色的萨克斯管飘出了悠扬的声音。
徐冽听出来应该是改编的苏芮的《一样的月光》。
眼神不自觉地就落在了吹萨克斯的少年的身上。
明明是有些浮夸的摇摆,脸上却是很认真的神情,特别是那么双手,修长的手指,很难想象是吹萨克斯的而不是弹琴的手。
真的很神奇啊。
按理说,在大舞台上,这门乐器的确是往后排的。但偏偏他来演奏,就让徐冽觉得,真的不愧是主旋律。
他担得起,配得上。
不知不觉一曲终了,徐冽还没反应过来,发现一群人都望着她,她才站起来,使劲儿鼓起掌,说:“杨瑞涵,你们这太厉害了!”
杨瑞涵放下手里的鼓棒,搓搓手,难得骄傲地说:“那是,你不看看是谁的队长。”
“难道不是他吗?”徐冽疑惑,指着江尚别问。
“诶?”江尚别正准备喝水,举到嘴边的杯子又放下,“不是我哈哈。我比较懒。不能带头。”
杨瑞涵白了徐冽一眼:“徐冽你就这么瞧不起我啊。江尚别这个技术宅除了会吹一吹,还真管不住剩下的这些个。”
噢,原来他叫江尚别。
江尚别无奈地笑了。
徐冽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随便扯了个借口开溜。
入秋有些时日了,秋老虎的余威所剩无几。梧桐大道的梧桐树上挂着的绒果子变成的棕色,梧桐叶也慢慢变黄。
徐冽慢慢走在大道上,心想,果然还是秋天的梧桐树比较顺眼。又高大,也不飞絮了,像个沉稳的老人。
喜欢梧桐树的是宋美龄,不是她。
听说蒋介石当时接宋美龄来南京之前,把南京种满了梧桐。
那春天一来,南京的人们得要多惨啊。
随便想着就走到了家楼下。还想买个鸡蛋灌饼再回家,老妈就打电话问她怎么还不回家。
徐冽甩甩头,把摸出来的零钱又踹回口袋,上楼。
嗯。五班的节目很好看。真的很好看。
虽然咱们班的也不差。但是,没他们班那么勾人。
当然这是徐冽写在日志里的话,她才没傻到告诉祁荔呢。
突然就对体艺节期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