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谁都不曾在意她这一句看似正经却是玩笑的话。然而也就在过了半个月之后的一天傍晚,楚汶昊从宫里回来之后,行色匆匆地直奔紫叶院。一进门把斗篷交到奶娘手上后,不由分说地拉起正在给忆儿喂饭的易无忧就说:“皇上真的下令停战,不准备打南夏了。”
听了他的话,易无忧顿时喜上眉梢:“真的?”
“嗯!”重重地点点头,楚汶昊的眼角眉梢也带着刻意压制却依旧难掩的笑意,“今天皇上说休战准备议和的时候,我倒真是吓了一跳。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皇上会宣布停战的?”
“你猜!”挑了眉笑看了她一眼,易无忧刚要继续说话,等着她喂饭的忆儿却有了意见。
撅着那唇角还粘了一粒米的小嘴,忆儿不高地翻了楚汶昊一眼又看看易无忧:“爹爹,忆儿还没吃饱呢!”
看着儿子那似乎有些生气的小脸,楚汶昊笑着脸,一步跨过去坐在他对面,接过易无忧刚刚那个喂饭的任务:“那爹喂忆儿可好?”
“嗯!”点点头,忆儿那满脸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喂着忆儿吃饭,可楚汶昊依旧没有放弃刚才的疑问:“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晓得的?我可不信你那天仅是猜测而已。”
也在桌边坐了下来,易无忧笑着脸满眼得意地望着他:“皇上为什么要攻打南夏?”
“为了……”刚说了两个字,楚汶昊却是一愣,这个问题他还没想过,顿了顿接着说,“为了扩张我西宁版图!”
“是个合理的原因。”赞同的点点头,易无忧却又换了问题,“那我问你,如果是你的话,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你想要灭了对方满门呢?”
心里又是一愣,楚汶昊皱紧了眉头喂了忆儿一口饭后转过来看着笑着脸的易无忧,“我就是那么个嗜杀的人吗?”
“别扯其他的。你说说,遇到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你想要灭了对方满门?”虽然还是笑着脸,易无忧的眼里却是一本正经。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古来都是不共戴天。”思索了片刻楚汶昊才慢吞吞地答了句。忽然之间脑子里却是闪过一抹灵光,霍地转头看着笑眯眯的易无忧,“你的意思是?”
“不笨嘛!”赞许地点着头,易无忧收了笑轻轻一叹,“皇后是南夏人,嫁给皇上就是本着和亲的目的。可如今,皇上是年年派兵攻打南夏,却还依旧让皇后冠顶后宫,你就不觉得奇怪吗?爱之深,恨之切呀!刚夸你不笨,原来你已经笨了这么多年了,唉!”
前面的一段话说的倒真是楚汶昊心里的疑惑,皇后嫁来的时候他也是刚被父亲找回侯府没多久,对宫的事情也不甚知晓。那时候先皇还在世,景帝也只是太子。一年之后先帝驾崩新皇即为便立了如今的黎皇后为后。帝后的关系似乎也是挺好的,只是自长公主周岁之后两个人的关系突然来了个惊天的转变。自那以后的五六年,景帝就年年派兵攻打南夏,不曾放弃过。本也是奇怪着,刚刚被易无忧那么一点,他似是明白了。
心里无声一叹,却忽然想起易无忧最后的几句话,抬眼看着正咀嚼着食物的忆儿,“忆儿你说,是爹聪明还是娘聪明?”
这个问题倒是把忆儿难住了,歪着脑袋眨着眼想了半天,吞咽下了那口饭之后才笑着脸来了句:“忆儿最聪明!”
一句话惹得两人一齐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旁边的奶娘和几个丫头也跟着笑了起来。走进来的时候,如锦正见了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若是小姐能嫁给侯爷,或许也是不错。至少不用像跟着润王爷那样,过得那么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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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真的放弃了攻打南夏,转而改成了要与南夏谈和,希望两国交好。得到了这样确切的消息,易无忧是打心眼里高兴。一来是因为边境的百姓不用再受苦;更是为黎皇后不用再过那身心俱疲的日子而感到欣喜。景帝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跨过了心里的那道坎、解开了心结,两个人多年来的误会总算是除去了,不用再那么心力交瘁地互相折磨下去。
在侯府里虽然是日复一日地做着同样的事情,可易无忧却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再去宫里走动的时候,她明显地发觉到了黎皇后的变化,整个人能让人感觉到从心里散发出的幸福。面上那端庄的笑容,不再只是因为皇后的身份而必需为之,而是已经到达了眸底最深处。看见景帝的时候,发现他也变了,虽然还是不怒自威的威严,却没了先前的阴郁。或许是因为易无忧让解开了他心里已经打成了死结的疙瘩,景帝对她倒真的是与常人不一般,似是真将她当成了黎皇后的妹妹一样对待。
见二人如此,易无忧很是替他们感到高兴,可那高兴却进不去她的心里,反而是一丝怅然慢慢地弥漫开来占了整个心房。幸福,似乎这个词离她很是遥远!还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她以为能做一个出色的女警,而后能和陆家鸣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就是她要的幸福。可老天爷却和她开了个玩笑,说什么离魂回体,硬是把她弄来了这么一个地方,遇到了她命里的劫数。夏侯沐,似是遇到他之后,幸福这两个字离她是越来越远,即使是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依旧是难以触及。
每见她独自一人黯然神伤的时候,黎皇后总是会默不作声地陪在她身边。从来不多说什么,只静静地陪着她。她晓得,说了反而比不说来得更糟,有些事情只有自己慢慢去体会去领悟,她心里的结也只有她自己能才能解开,别人也只是能点拨一二。黎皇后是真将她当成了娘家妹妹,首先她是她年少时授业恩师的女儿,其次她更是她那个表弟夏侯沐的妻,于情于理她都要照顾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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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夏雷冬雪,时间是个让人说不明白的东西。有时候,转眼便是沧桑;有时候就是痴守千年,眼前的事物亦是一成不变。三年,似是漫漫长远,可转眼间却已经过了去,让人来不及细想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年里的生活一直都是那么地一成不变,易无忧的任务只有一个——照顾忆儿;目的也只有一个——用这三年的时光来抹平心口的伤痛、忘却和夏侯沐之间的过往,让自己真正地重新来过。
很多时候和楚汶昊一起陪着忆儿的时候,易无忧总是会有一刻的闪神。脑子里会忽然闪过一个让她觉得荒唐的画面。似乎会在某年后,她和夏侯沐也会这样和和睦睦地在一起,逗弄着他们的孩子。
侯府的人好像真的将她当成了忆儿的母亲,有时候更是觉得他们就是一家三口。府里新来过一个丫头,曾经就不明所以地叫了她一声夫人,让她和楚汶昊都是一愣,满是尴尬地对望一眼又转了开去。
那管夏侯沐送给她,却被叶薇摔断了的笛子被她锁进了箱底。关上木箱门,听见那轻微的嘭一声,易无忧似乎听见自己的心里也是嘭一声响,似是过去的所有都附在那只断笛上被锁了起来,让她同过去彻底做了个了断。
三年里,让易无忧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她真的做主把如锦嫁给了叶轻翔。而叶薇居然也没站出来反对,倒是让易无忧很是意外。不过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如锦是和叶轻翔过又不是和她过,只要叶轻翔对她好那就行。而叶轻翔,易无忧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把如锦看得很重,满眼里只装了如锦一人。
大婚的那天,易无忧和诗画陪着如锦在洞房里。可让人哭笑不得是,两个人却是死活都不肯出来。惹得叶轻翔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地不停来回走动。最后还是实在看不过眼的楚汶昊出面打了圆场,然而易无忧却差点脱口来了一句“当年我成亲的时候,她可就陪在我身边的。”
然而一句话也只说了“当年我”三个字便被她生生地咬断了。虽然她的记忆力都有着这些清晰的记忆,然而在她看来当初和夏侯沐成亲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想到这里,易无忧满心的喜悦顿时被一盆冷水浇了下去,那玩笑的心顿时便无影无踪了去。
而诗画这个丫头,还是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对忆儿倒还好,对楚汶昊却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爱理不理的。易无忧晓得,她的心里也有个疙瘩,而且是个怎么也除不掉的死疙瘩。
三年的时间,忆儿长大了许多,让易无忧无奈的是这个孩子越来越跟个小大人一样,有时候说出的一句话能把她和楚汶昊噎上半天。好像是识字多了、读书多了就不一样了。易无忧依旧是每天陪着他一起读书、识字,慢慢地也学了作诗。母子两的课后作业便是作诗,可做出来的诗却都是诸如“棒打出头鸟,刀砍胆小鬼”之类的东西,每次都把先生气得瞪大了眼睛,直抖动着那山羊胡子。而见到先生如此,母子俩却总是得意地笑了脸对望一眼。
自景帝同朝中大臣正式商议出了与南夏议和的决定之后,楚汶昊又忙了起来,三年里倒是去了好几次南夏商议两国建立友好邦交的事情。回来的时候也总是会和易无忧说一些关于南夏的事情。其实易无忧明白,他是想套她的话而摸清楚她的身份。所以每次都是不言不语地听,偶尔地说上几句话也是无关痛痒。
可第三年楚汶昊去了南夏回来后,带回来的一个消息却让易无忧在顿时之间,如遭五雷轰顶一般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