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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侯府送忆儿去了紫叶院的时候,楚汶昊已经从朝上回来正坐在那里等着她们。刚进了屋子,忆儿就跑到了楚汶昊身边,一本正经满脸担忧地跟楚汶昊说:“爹,娘病了。刚刚在庙会上的时候,心口疼地都站不起来了。”
听了忆儿的话,楚汶昊一怔,脸上的笑瞬间转成忧色,走到易无忧面前看着她还是有些苍白的脸:“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还是?”
垂首一笑易无忧缓缓摇了头却不言语,眸子还是带着那不曾隐去的哀伤。察觉出了她的异样,楚汶昊稍稍敛了眸子,知道她许是因为昨晚突然见到了夏侯泽,听到了夏侯沐失踪的消息心里难以平静,也不曾说什么,只淡淡地来了句:“回去好好休息吧!有些事不必太在意。”
听了这话易无忧缓缓地转身走了出去,连招呼都不曾打。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楚汶昊心里渐渐起了些许疑惑——居然连诗画这个丫头,都满脸悲伤、魂不守舍的样子,似乎是发生了些什么他并不知晓的事情。
“奶娘。”见两人已经步出紫叶院,楚汶昊一声招呼,双手背负出去了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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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桌前呆呆地望着窗子外从泡桐树上落了一地的紫花,易无忧心思平静却又似杂乱万分。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起思考却也是不知该往何处想。隔了半晌方收回了飘忽的思绪,转眼就见坐在她对面的诗画双眼直愣、目不转睛,满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然而眸底却有一簇带着愤恨的怒火在流转。
“诗画,记得林嘉说的话吗?他是夏润之,不是你家爷。”一句话轻描淡写、无波无绪,可谁又知道她是花费了多大的力气,压抑着多么难忍的疼痛才说出来的?明明知道他是夏侯沐,却还硬逼着自己告诉自己,那个人是夏润之,是林嘉的夫君。与她,更是再无瓜葛。
“爷出事了,他肯定是出事了,要不然他不会不认我的。”聚了神窜到她面前,诗画瞪着眼慌慌张张地说着,“就是他不认我,怎么会不认你呢?不行,我要去找林小姐,我要去问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说着话,诗画就已经掉头向外跑去。
“诗画!你怎么就不信呢?”一把拉住她,易无忧那压抑隐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他忘了,他真的把什么都给忘了。忘得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他看见我的时候,是毫无一丝犹豫地叫我夫人。他叫我夫人?哈哈哈……他叫我夫人呀!”
本也不信夏侯沐是真的忘记了过去,可听他一再地称呼自己为夫人,她终于是信了。夏侯沐就算是再有多少不得已的苦衷;再怎么不愿认她,也不会叫她一声夫人的呀!
听着她那凄凉如阴风过境的笑声,诗画停住身形缓缓转头看着泪流满面的样子,那不断涌出热泪的眸子里,一丝伤心绝望,慢慢扩延盖住了所有。
已是止不住地留下泪来,诗画缓缓抽泣起来:“我……我……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糊……糊里糊涂地,承认了爷他……他成了夏润之。总……总要知道事情的真像。”
听了诗画的话,易无忧渐渐收了泪。的确,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糊里糊涂什么也不知道的,就承认了他是夏润之,总要知道事情的真像。这三年里,想到这儿易无忧忽然觉得不对。楚汶昊和夏侯泽都说他已经失踪了三年有余。那就是在三年前,自己离开云漠城来西宁的那段时间里,他的身上发生了些事情,以致他忘记了过去的所有。三年来,林嘉一直那么照顾着他,所以现在他和林嘉才是那么浓情蜜意、恩爱非常。
“诗画,去查吧!查查他们的落脚处,我要找林嘉问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静静地吩咐着,易无忧压住了心里那些不停翻涌的悲伤。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现在要知道所有的事情,也好叫自己那颗还有些萌动的心彻底死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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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青砖红瓦的宅子里,塘中新荷已经卷了叶。有的已经舒展开来,中间滚着大大小小的水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莹莹的光。坐在荷塘边的石凳上,林嘉撑着手拖着下颚,呆呆地望着塘里的一池新荷,不时地叹口气。
以为离开了南夏就能过上新的生活,却不曾想前几天居然意外地遇到了易无忧。只是让她有些惊讶的是,她居然有了个孩子?那个孩子明显就不是她生的。那么这几年来,她的身上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虽然心里还是对她有些隐恨,可林嘉还是很好奇。那个孩子的穿着打扮很明显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居然叫她做娘?莫非她已然再嫁?想到这里,林嘉的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可鼻息却溢出一声冷笑。还以为她有多深的情,原来也不过如此!
正自出神,一个小丫头跑了过来递上一封信。眸中闪过一丝讶然,林嘉接过信摆摆手让小丫头离去。开着信上短短的几个字,林嘉嘲讽地一笑,转瞬将那封信撕地粉碎,撒进了荷塘,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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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外面的敲门声,易无忧站起身走去开门,果然就见林嘉正站在外面。旋身向里走去,易无忧一句话也不说。微微一愣,林嘉走进屋里关上门,看着已经转过身看着她的易无忧。
“你倒是真会找地方。”鼻息里一声冷笑,林嘉轻牵了唇角。
“佛门清净地,闲杂人甚少。我与寺里住持相熟,就借了他的地方一用。”淡淡地说着,易无忧的脸上显不出一丝情绪。
瞟了她一眼,林嘉微微昂了下巴:“有事就快说吧!润之还在家等着我,出来久了我怕他不放心。”
眸光一闪,易无忧心里一痛却依旧什么都没表现出来:“我只想知道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希望你能老实告诉我。”
“哼!”冷声一笑,林嘉转眼斜睥着她,“易无忧,弄清你自己现在的身份。他?他是谁?他现在是我夫君夏润之。”
眉头轻蹙,易无忧的脸上露出些许不悦,凝了眸看着她:“林嘉,你无需在我面前炫耀什么!现如今,那个人于我来说,与路人无异。我想知道的是夏侯沐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不是你的那个夏润之。”
一瞬间捏紧了拳头,林嘉的眸中闪过一丝怒火。她说的不错,如今在她身边的人叫做夏润之,而不是夏侯沐。扭头转向一边,林嘉口气急冲:“你想知道什么?”
“知道所有你所知道的。”静静地吐出一句话,易无忧缓缓在桌边坐下,不再看林嘉,似乎确定了林嘉一定会说一般。
看着她一脸笃定的神色,林嘉心里的怒火又窜上几分。隔了半晌见易无忧还是那么面色如常地坐着,终是缓缓压下了满心的怒气,缓缓开了口:“说实话,当年到底发什么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什么?”霍地转头皱紧了眉头,易无忧有些不信。
“我真的不知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缓缓地诉说着,林嘉的眸子中透出些许惊慌和伤痛,似是又回到了夏侯沐出事时,“衣服被血染得已经发了黑,粘在伤口上。满头满脸都是血污,看不出了面貌。我花了近一天功夫才把他那身血衣给除了下来,生怕扯了他的伤口,满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加起来大概有百八十条之多。”
听着她带着酸楚的叙述,易无忧的鼻子一阵酸涩。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让他伤地那么重?百八十条的伤?许是当时那身子上压根就没有了一块完好的皮肉了吧!
“还好乌衣骑那几个侍卫,及时把他送了过来,捡了条命。”轻轻地接着往下说,林嘉一声叹,“命是保住了,可接下来他一睡就是大半年的时间。我就那么天天陪在他身边照顾他,每天跟他说话。说小时候的事情,说开心的事情,有时候也会说到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我心里想,只要他能醒来,哪怕我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你的名字都行。好不容易等到他醒来了,听见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含糊不清的‘你是谁?’呵呵,小时候我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你是谁?’虽然心里不愿信他失忆了,可那就是事实。后来我就告诉他他叫夏润之,随便给他编了个身份,告诉他我是他妻子。大概过了近半年的时间,等他身体全好了之后,我们就来了西宁。我想只要不在南夏,就没人知道他是谁,他就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不曾想到……”说到这里,林嘉缓缓转过脸看着易无忧,眸子里已经不见了怒火,有的只是一层薄泪。
“只是不曾想到居然会遇见我!”朝着她淡淡一笑,易无忧心里居然是出奇的平静。大半年的时间,他昏迷了大半年的时间,她就这么不离不弃,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他。好不容易等到他醒来了,等来的却是他失忆的事实。若是她自己,怕也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吧!
“易无忧!”轻轻地叫了一声,林嘉一眨不眨似是恳求一般盯着她眸光闪烁的眼睛,“我与他相识十几近二十年了,加上这三年的所有难道比不上你和他之间的一年?我求……”
“求”字刚吐出半个音,易无忧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别说,别说那个字,我担不起。林嘉,你听清了我下面说的话。我今日只是向你打听夏侯沐身上发生的事情,此刻我已经知道了,那便也够了。至于夏润之,他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