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有寒暄几句,换了一身燕居常服的冯道就来了。
一顿饭吃下来,议定明日上午纳采,下午问名。这一步其实就是互换庚帖,相当于订婚。
由于冯道要充当陈佑的亲长,所以媒人需要另请,这都有冯道来操心,陈佑要做的就是在家好好呆着。
两天时间倏然而过,除了河南府传来的捷报之外,没有什么值得一书的事情。
二十日上午,陈佑来到报慈寺外等着。
昨日纳采和问名就都完成了,替陈佑当媒人的是三司使阎俊臣,也算是符合两家的身份。
今天下午陈佑就将离京前往江陵,然后自江陵逆流而上赶往锦官府。现在来这里,是见一见自己的未婚妻子。
等了没多久,就有一辆挂着“李”字标识的马车辚辚而来。
马车的幕帘掀开一道口子,一张圆圆的小脸探出来,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看到陈佑之后,又立刻缩了回去。
紧接着马车停下,一个脸上带着些婴儿肥的女使从车内探出头来:“啊!是陈使君!”
这女使喊了一声,跳下马车,拿了一个木墩放到车辕边上。
接下来陈佑就看到自己的未婚妻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被女使扶着下了马车。
这少女虽穿着厚厚的冬衣,但看起来还是比较瘦弱,也不知是不是冻得,有一些些瘦削的脸上血色甚少,看上去颇让人怜惜。
陈佑刚要拱手行礼,之前那个圆脸小孩就从马车内钻了出来,也不等少女去扶就跳下马车,看向陈佑好奇道:“你就是姑丈嘛?”
听到小孩这话,少女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轻斥道:“小乙!”
这孩子看起来不过六七岁,被少女这么一斥,撇了撇嘴躲到女使身后,只是眼睛还看着陈佑。
见到这副情景,陈佑轻笑着朝少女揖道:“李小娘子,在下有礼了。”
少女也朝陈佑作揖,只不过同陈佑相比,她是右手在前、左手在后。
互相见礼之后,陈佑才向那小孩笑道:“我是陈佑,你是谁啊?”
那小孩也不怕生,脆生生道:“我叫李益,大家都叫我小乙。”
少女连忙道:“这是我大哥家的孩子,听说我今日来报慈寺上香,非要跟着,不意遇到了陈家哥哥。”
陈佑笑着点头道:“李娘子唤我将明便是。”
少女脸上再次泛起红晕,轻声道:“将,将明,奴家小字阿阁。”
听到“阿阁”二字,陈佑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好名字!”
却原来这少女名为李疏绮,名和小名就是出自这一句诗,而她的字“弦歌”,则是出自下一句“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
两人站在门口谈了几句,陌生感总算消散了一些,于是在李益的催促下,一行四人步入报慈寺。
两人本就有婚约在身,再加上李益这个小家伙做润滑剂,一上午下来关系亲近许多,就仿佛早已认识一般。
对李疏绮,陈佑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容貌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算是清秀,只是看起来有些柔弱了点。
时近中午,陈佑目送李家马车离去,自行前往马行街上的酒楼,潘美、赵普等人预先定了一桌宴席,准备送一送他。
午后,准备完毕的陈佑带着李家小娘子的庚帖乘着马车前往江陵。
他身上还有王朴的敕命,王朴接了枢密都承旨的位子,同时还是黄门侍郎,正儿八经的参议中枢。同陈佑之前相比,不说天壤之别,那也是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下。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但陈佑知道自己还比不上王朴,毕竟人家是一早就跟着赵元昌的。
只不过陈佑也不算太差,估计是为了能更好地保护卢金婵,陈佑得了一个西川行营都监的名头,而原本的西川制置使则成了西川行营副都监。
这一次陈佑离京,也带了不少人。
庞中和最终还是选择跟陈佑一同去锦官府,当然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离家太久,想回家看看。这次陈佑是准备在江陵过了除夕再入蜀,庞中和也能同家里人过一个年。
至于梅松,他最终选择留在枢密院,陈佑也没说啥,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说不得以后就需要他帮衬一把呢!
虽然少了一个梅松,但陈佑又多了一个名为汪弘洋的幕僚。没错,正是原本杨邠的幕僚。
杨邠请辞之后,带着此人来到陈佑家中。能被当朝宰相看重,汪弘洋自有其过人之处,一番考校后,陈佑便留下了此人。当然,要想被陈佑完全信任,还得再经历一些事情才行。
除此之外,冯道还帮陈佑寻了几个知晓军事的幕僚。这些人或许战略水平不行,但对于军队训阅、粮秣后勤、行军扎营等各有擅场。
这些都是经验之谈,陈佑虽然了解一些,但要想避免出错,还得要这些有经验的人来辅佐。
这也是后来绍兴师爷能够在官场兴盛起来的主要原因之一了,只不过和以后的师爷不同的是,现在的幕僚大多是抱着先做幕僚再当官的想法。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二十七抵达江陵城。
陈佑现在也是身披紫袍的朝堂重臣了,家门上的牌匾终于能再次换成“陈府”了!
只不过他现在还不顾上这等小事,安排好跟着自己的一干人等之后,梳洗一番换上常服,先去荆南节度使府拜访李继勋,紧接着前往江陵府衙拜访权知江陵府事吕施彦。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吕施彦会同李继勋一齐举办一场欢迎陈佑的宴会。
这几天陈佑会特别忙,今天的拜访和晚宴就不说了,年前还得在家中祭祀家庙,一是常规的新年祭祀,而是为了完成纳吉的仪式。
然后要同一干拉关系老友故交吃饭喝酒,虽然这些人他都不认识。
陈佑这次看起来是被撵出京城,但再怎么说也是三品高官,而且这么年轻,经得起沉浮。是以不少南平被灭之后沉沦下来的南平旧人动起了依附陈佑的念头。
对这些人,陈佑翻出了当年那本人情簿子,凡是上面没有名字的,一概不见。然后又从陈行文那里问了父亲葬礼上来人的名单,这份名单上有名字的优先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