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长歌此时静静地坐着太师椅上，神色悠哉，因着现在天色已晚，正厅里并无他人，只有几个婢女，她只是出神地望着裙摆上的牡丹，不知在想些什么。</p>
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才在众人的拥簇来了正厅，她神色疲惫，有着花谢之后的惨败与寂然，华长歌与华忆如忙起身请安，老夫人只是随意摆了摆手免去她二人的请安。</p>
老夫人入了座，华长歌与华忆如方敢坐下，华长歌抬首笑意盈盈地看向老夫人，到：“长歌与祖母已有两月未见，祖母身子可还好？”</p>
她自是知道老夫人不想见她，怕是眼不见心不烦，恨不得她离得华府越远越好，她也不想见到这个狠心肠的祖母，但是明面上的恭敬总是该有的。</p>
老夫人花白的银丝只簪了几支古朴厚重的黑檀蓝玉髓发簪，身着藏青色云龙捧寿衣袖镶银边大袖袍，内衫亦是深重的颜色，腰间挂了一枚松鹤延年的碧玉流苏佩，一张沧桑的面上只有淡淡的疲惫。</p>
她轻扯嘴角，不去望华长歌满面的笑，只是声音沙哑道：“一把老骨头了，不过是这样过了。”</p>
华长歌摇了摇头，道：“祖母乃是有福之人，必定是长命百岁的。”说罢，她站起身，从婢女手中拿过杯盏，亲自去侍奉老夫人喝茶，接着道，“几位叔父都是被祖母一手拉扯长大的，必定会十分孝敬您。”</p>
老夫人只是随意笑了笑，不动声色接过了茶盏，又放在了桌上，浑浊的眼睛中似有厌恶流过，道：“那是自然的，你父亲叔父极为敬重我。倒是你，这两个月也是受了不少苦楚，何不休息了明日再来请安呢？”</p>
华长歌轻声笑道：“长歌不敢忘记祖母对长歌的悉心照料，不敢忘记孝道，这才先行来请安的。”</p>
老夫人听到悉心照料那四个字时，心头微微一颤，彷佛想起来自己往日是怎样惩罚华长歌的，只是微微一愣神，她转瞬轻轻一嗤：“你这可是怪老身对你不尽心？”</p>
华长歌笑了笑，道：“长歌不敢。”</p>
老夫人垂下眼睑，遮住眸中的冷意，道：“如今你是陛下亲封的忠国郡主，自然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但你如今还沉得住气，未见丝毫骄纵，却也是十分不易了。”</p>
华长歌还未来得及答话，忽听得门外有清婉如清风的声音响起：“祖母，你自是不知道了，她今日被众人嘲讽行为不端，哪还厉害得起来？”</p>
华忆如身子一颤，朝门口望去，只见身着一袭粉衣如蝴蝶翩然往房内进来，门外淡淡的光影罩在她的身上，将她那张幸灾乐祸的脸隐为光影中，更令人觉得寒冷诡谲。</p>
华忆如本是一贯胆小的，但因着此时华长歌在，便开口问道：“大姐这是什么意思？”</p>
华忆柔清浅笑着，步履步步向着华长歌走近，往日柔弱的声音此时如同尖锐的刀：“我什么意思？你这个好二姐自是心知肚明。”</p>
她的身后跟着华忆妧，华忆妧趾高气扬地跟着华忆柔进来，她今日穿了一件紫色百花曳地裙，云鬓堆翠，端的是贵气大方，只是与她年龄却是十分不符。www</p>
她走到华忆如身旁之时，不屑地瞧了一眼她，讥讽道：“你这个跟屁虫，二姐一出门你便闭门不出，二姐一回来你便寸步不离地跟着，当真是污了别人的眼！”</p>
华忆如扬唇一笑，笑容中隐含了一抹冷嘲，道：“我自是比不得五妹妹的，妹妹整日跟在大姐身后，想必将大姐的温婉动人学了一大半去。”</p>
华忆妧几乎惊在了原地，这个华忆如竟然敢反击她？只以为有了华长歌回来便能为她撑腰么？她冷笑一声，冷声道：“狗仗人势的东西！”</p>
华忆如被这一句话羞得面红耳赤，眼泪已在眼圈里打转，她望了一眼华长歌沉静的侧颜，生生忍了住本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羞怯道：“妧儿你当着祖母的面就敢这样胡言，真是没有规矩！”</p>
“够了！”上首传来老夫人沙哑的声音，训斥道，“如儿你一贯最是娴静不过的，如今也这般牙尖嘴利，成何体统？”</p>
她一句话也不提是华忆妧先开口挑衅的，只是一昧训斥华忆如，华忆如脸色微微变了变，方才强力忍了许久的眼泪顺着暗黄的肌肤蜿蜒落下，悬在下巴尖上，摇摇欲坠的，羞愧道：“是。”</p>
华忆妧得了老夫人的默许，更加是肆无忌惮，冷声道：“果真跟你那狐媚子生母一般。”</p>
华长歌冷笑一声，心中不喜老夫人的偏袒，道：“祖母喜爱妧儿众所周知，但这般偏纵了去，想必妧儿会越发没有规矩，将来如何为人主母？岂不是让人嘲讽我们相府没了规矩么？”</p>
“没有规矩？长歌你在金殿上被人抓住行为不端这个把柄，连累父亲跟着你抬不起头来，还有何颜面提规矩？”华忆柔嗤之以鼻道，面上精心描绘的妆容使得她愈发娇媚，声音也隐隐带了快意的妩媚。</p>
老夫人眉头动了动，疑惑道：“长歌又惹了什么祸？”</p>
华忆柔微微一笑，走上前去，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妹妹犯了错，令众人嗤笑罢了。妹妹不顾名节，与三位殿下不清不楚，被人给当众揭发了出来。”</p>
华长歌微微挑眉，道：“这本是他人陷害我。”</p>
老夫人倏地站起来，因着起来太猛，她一时眼前一黑，脚下一滑，幸好婢女与华忆柔慌忙扶住了她。她恼怒道：“旁人不陷害，偏生陷害你！华长歌，我当日就知道你不是一个省心的，今日果然又犯下这等错事来！”</p>
华长歌不慌不忙道：“祖母，这本是无稽之谈罢了，祖母这般英明神武怎么也信这话？”</p>
“也是，凭了二姐的容貌，怎么能迷惑得了几位殿下？恐怕只是二姐的一厢情愿吧！”华忆妧在一旁讥讽道，她本是踩低捧高之人，此时更有几分欢悦。</p>
真是不长记性！华长歌的双眸在她脸上扫了片刻，华忆妧只觉得她的目光十分摄人，脚下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垂下眼睑不敢对视华长歌的目光。</p>
华长歌见她畏惧，口中凉凉道：“妧儿，我还是忠国郡主，你这样无礼，视天家威严于何地？！”</p>
她又看向华忆柔，笑道：“虽然我现在在相府，但规矩不能乱了，姐姐知道见到郡主该行何礼吧？今后，我不想再见到姐姐这样随性行事。”</p>
华忆柔脸色一变，慌忙拉住了老夫人的手腕，低低哭泣道：“祖母，你看长歌她，不过是一个郡主，就这样作践我们姐妹！”</p>
老夫人重重咳嗽了几声，她从桌上拿起方才华长歌帮她端的茶盏，举起来作势就要摔到华长歌身上，口中骂道：“你这个顽劣的丫头，真真是目无尊长！”</p>
华长歌冷冷一笑，朝着莫离使了个眼色，莫离心领神会，伸手挡住了茶盏，笑道：“老夫人身子虚弱，喝不得这冷水，奴婢帮您再沏一杯吧。”</p>
说罢，手上微微一使劲，便从她的手中抢过了那茶盏，老夫人自小便经常打骂华长歌，她虽然顶撞过，但哪一次敢这么胆大竟然敢拂了她的面，她不由得踉跄了几步，一时不免恼怒，怒喝道：“华长歌，你想反了天不成？”</p>
华忆柔本是面含笑意看着老夫人拿着杯盏朝华长歌泼去，哪里想到会冒出来一个未曾见过的侍女坏了好事，她气恼地丢开老夫人的胳膊，劈头盖脸就朝莫离打了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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