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黑宝石般的双眸中微微洋溢着淡淡的嘲讽,道:“都说医者仁心,众位大夫都是民间有名的大夫,怎么如今面对一个重伤的弱女子而不愿意共同制定诊治方案呢?”
先前那大夫望了她一眼,微微蹙眉道:“郡主乃是千金之躯,自是不知这医术之间的学问,每门都有自己的精妙,若是轻易展示于他人面前,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师祖了?”
华长歌轻声一笑,也不强逼他们,只是让他们一个个进去为莫离诊治。
过了一会儿,这些大夫个个满面愁容的走了出来,面上都挂着为难的神色,华长歌问道:“现在各位大夫可有决断?”
其中一个儒雅打扮的男子微微躬身道:“郡主有所不知,这位姑娘手脚筋尽是挑断,身上又受了重伤,加上现在天气炎热出现了感染,又被御医错用了大量补药,虽然暂时续命,但是体内燥热反而不好,依我们在座的看,实在是无力回天……”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打断道:“这位后背医术不精才如此说,这位姑娘虽然现在确实存在这些问题,却也是能够救活的。”
那个男子被拂了面子,便冷哼一声:“无稽之谈!这位姑娘伤势严重,此时因着滥用补药才得以续命,若是没有补药早就不在人世,但伤口已经愈发恶化,除非是大罗神仙若是想救活她。”
方才打断他话语的男子身着一袭布衣,面上只挂着了然的笑意,道:“不仅能够救活,就连她的眼睛,老夫也有信心再为她换上一副。”
在场的众人都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神色来,就连华长歌也有些许好奇地望向他,只见他身着布衣,鹤发童颜,但他的仪态却难以遮挡,彬彬有礼温文尔雅。
“这怎么可能?”有人先行发出质疑,随即大家都赞同起来,“我行医数十年,但这让已经被挖的眼睛复明,倒是闻所未闻!”
“我瞧这人是沽名钓誉之辈!”
在众人的质疑之中,这位大夫却丝毫未有被影响,道:“老夫是被人引荐过来的,郡主可信我的医术?”
华长歌看着他,只见他气质非凡,又想起昨夜楚景祯所说的大夫,她眼前一亮,道:“原来是你!敢问大夫大名?”
他微微一笑,道:“老夫这些年鲜少出现在俗世之中,郡主唤老夫卫仲便是。”
华长歌心中了然,恐怕这是卫国宫中的御医,因着国破一直追随着楚景祯,她上前行了个礼,道:“卫大夫若是能够帮莫离度过难关,我必定会倾其所有来感谢卫大夫。”
卫仲轻声一笑,道:“老夫已然八十九岁,要这钱财也是无用的,若是能救活一个年轻的性命,也算功德圆满了。”
他报出了年龄之后,在座所有人更是震惊,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岁有余,哪里能料到他已经八十九岁。其中一个外貌刚硬的中年男子不羁地扬起唇角,道:“前辈医术如此高超,我在民间却是从未听过前辈您的大名。”
卫仲瞧了他一眼,道:“世间之大,未听过老夫名字也是寻常的,不知这位后辈名讳?”
他随便拱了一下手:“后辈不才,名字早就被人忘了,只因常住一片杏林之中,被人送了一个杏林君的称呼。”
杏林君?这就是秦慎嫔所提起的杏林君?华长歌微微眯起眼,眼中若有若无地闪烁着杀机,随即便被一片和善所遮掩:“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杏林君,失敬了。”
杏林君也不看她,只是饶有兴趣地望着卫仲,道:“前辈,晚辈对这换眼之术倒是十分钦佩,晚辈也曾在一本前朝流落下来的医术之上看过,只是在动物身上做了许多实验却从未成功,前辈若是不嫌弃,晚辈可以帮前辈做个助手。”
像这些民间有名的大夫多则多矣,但似杏林君一般愿意在他人面前当作学生一般虔诚求学实在少见,卫仲上下打量他一眼,最终还是摇头婉拒:“各家医术不能轻易示人,杏林能懂否?”
杏林君难掩失望之色,却还是道:“是,晚辈莽撞了。”
卫仲这才朝着华长歌道:“郡主若是同意老夫为姑娘诊治,现在老夫就着手准备药物了,但是老夫有一个要求,要寻来一个活人,让老夫实施手术,取下完整的眼珠移植在姑娘的眼睛之上。”
众人俱都是露出残忍的神色来,挖去一个活人的眼睛给另一个人,实在是有悖天理。
华长歌却眼前一亮,道:“这也没什么难的,上次的谋反一案的人实在罪大恶极,我会向圣上求一个逆贼给卫神医施展医术用。”
卫仲缓缓扫视一眼众人,道:“老夫已经研究出来了神医华佗的麻沸散,若是用于人身上,能够使人不知痛苦,到时也会用于这位姑娘身上,但是现在这位姑娘急需要的不是实施手术,而是要先将她的腐肉一一割去,然后上药,等治疗好感染之后才能确保换眼手术能成功。”
杏林君沉声道:“郡主,在下也有把握将姑娘的手筋脚筋接起来,但是接上之后仍需病者自己也要做运动来恢复行动能力,但虽能接好,却不能保证手脚能恢复如初,恢复七八分却是能的。”
华长歌认真瞧了他一眼,只见他满眼都是遇到此种挑战而燃起的激情,她阖眼,这又瞧向卫仲,卫仲道:“既然杏林如此有把握,郡主不如让他一试。”
华长歌这才点了点头,道:“两位神医既然这样有把握,那我就将莫离的命交给二位了,希望二位能够妙手回春。”
说罢,她也有些许疲累,让众人退下之后,才前去看望莫离,只见莫离的身边坐着一袭粉衣的华忆如,她正为莫离擦拭伤口,见华长歌走了进来才道:“姐姐如今可以放下心来了?”
华长歌微微翘起嘴角,道:“柳氏一族被抄,朝堂之上也会掀起腥风血雨,代国的天要变了。”
华忆如拿着药的手微微一顿,她抬起头看向华长歌,道:“姐姐除去柳氏一事为何会牵扯到朝堂?”
华长歌的嘴角扬起嘲讽的笑,道:“除去柳氏虽然是为了莫离报仇,但是背后所带来的效应更是我想要的,朝堂之上实在太肮脏了,是时候需要洗牌注入新的血液了。”
华忆如不可置信地望着华长歌,眉头忍不住欲蹙欲深,最后忧心道:“姐姐是一个女子,为何要插手政事?难道那些男子甘心被姐姐耍的团团转?”
华长歌道:“如儿,这些年,代国从内腐蚀,若是我不插手,代国的将来只会重复前朝的路,被宣氏一族所代替。”
华忆如更加呆滞,道:“宣氏是姐姐的后盾,宣氏代替了赫连氏不是更好?为何姐姐还这样担忧?”
华长歌脸上扬起一抹苦笑:“也许你以为宣氏继位对我有好处,但是如儿你只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弱女子,自是不懂民间疾苦。宣氏如今穷尽奢靡,太子过于怀柔,继承皇位之后也压制不住宣氏,定泰王更是个昏君暴君。但是宣氏更不会容许其他人坐上皇位,届时必会起内战,其他国家就会乘虚而入,这其中的严重性,如儿你懂么?”
华忆如心中隐隐明白了这些道理,但是她接受的男尊女卑的教育却还是在动摇她的想法,她道:“姐姐,我只是怕你这样会引火焚身。”
华长歌冷笑一声:“我命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