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竟汐收到了几个快递短信,她打算晚一点人少的时候去领。
她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仿佛这样才能驱散内心火烧火燎的痛感。但是毕竟还是冬天,汗涔涔的身体贴在湿漉漉的衣服上,冰凉冰凉,令人难受。
茶几上放着狄阅封面的杂志,封面上的他拿了一瓶可乐,咬着吸管,表情有些随意,但是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简直勾人。那是他最近一部电影票房大爆的时候做的采访,那时候他从一个刚出道的新人直接翻红,同时登上了四大一线封面,外人都评论别人需要多年积累才获得的成功,他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达到了。
狄阅总是这样,看似轻而易举,实际上也并没大家想象中的那样随意。他从小就因为这好皮囊备受众人关注,从小漂亮到大的人自然是有一种独特的傲气。
但是就是这样傲气的一个人,在最后家里大火的时候,她一个人被困家中,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她打了无数个报警电话,火警电话甚至是医院的急救电话,她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是只知道她始终独自一人。最后是狄阅不顾他人的阻拦冲了进来,火海之中,他踏火而来,仿佛天神下凡。
那时候的时竟汐已经被烧伤,意识模糊,再醒来的时候才知道狄阅永远地留在了火场里。听别人说,当时消防和救护车早就到了,但是却迟迟未能进入,而毫无防护的狄阅却在得到消息后迅速赶到,第一时间破门而入。
时竟汐和狄阅的关系真的不算好。
时竟汐的父亲是辅警,不是正式的那种,在执行公务的时候意外牺牲。因为家里是在农村,爸爸的几个兄弟为了争她爸爸那点抚恤金对她和妈妈大打出手,然后合伙贪了那笔钱。
一向体弱的妈妈去上访告状,经过了层层阻拦终于引起了重视,还被媒体报道了,最终事情也在各级领导的敦促和帮忙下解决了,抚恤金终于还了回来。
就在大家以为一切都圆满结束的时候,时竟汐的妈妈身上发现了乳腺癌,在治疗的过程中又转移到淋巴。身患两癌的痛楚是常人不能够体会的,时竟汐那时还在上小学,亲眼目睹妈妈是怎样遭受病魔折磨,每天都在失去妈妈的恐惧和痛苦中挣扎,祈祷奇迹发生。
然而奇迹最后还是没有出现,但是她妈妈虽然走了,却很怕留下她一人无人照料。尤其是在把父亲那边所有亲属都得罪了的情况下,所以在死之前给之前好心帮她的一位领导写了信,字字泣血诉说自己的不幸和以后的担忧,那位领导对她的境遇十分同情,在帮她联系了所有可能抚养她的亲友无果之后,决定自己收养她。那位领导就是狄阅的爸爸。
所以时竟汐虽然有了归宿,但是心却没有归属感。
她记得刚到狄家的时候,狄阅妈妈对她并不是很热情,甚至她偷听到过狄阅妈妈向狄阅爸爸抱怨过。而作为独生子的狄阅在家横行惯了,对忽然冒出来的乡下妹妹甚是不感冒,甚至还捉弄她。狄阅爸爸虽然对她还不错,但是身居高位多年,威严已经融进了骨子里,所以让时竟汐很有距离感。
所以,一个偏远农村出来的孩子,忽然到了这样的家庭,她只觉得寄人篱下,苦不堪言。
后来进入青春期之后的狄阅在外人面前谦虚又礼貌,对她却蛮横又霸道。他喜欢晚上跑到她房间欺负她,喜欢管她交不交男朋友的事,对她所有事情都喜欢插手管束。
她深恨自己的无能,只想要长大成人之后,离开家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她甚至想,她会赚很多的钱去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但是她希望以后和他们过有距离的生活。
可是她想象的以后都没有出现,因为他们一家都因为她……没了。
如果能重来一次……
时间已经不早,时竟汐又将自己包裹在围巾之下,出了门。
快递就放在小区的密码箱里,晚上已经没什么人,她却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陌生人抱着今晚在电梯里哭闹的小女孩往外走。
那小女孩依旧穿着那件兔耳朵棉服,扎着两只羊角小辫,但是此刻的她哭得像是岔了气,白皙的小脸通红通红。
时竟汐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个人是谁?走的这样快?刚出了小区大门,就变得更快了。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那人伸手给了小女孩重重地两拳,捣在胸口上。力度之强,简直像是要把她打昏。这绝不是正常教育孩子的方式。
她跟上去,想要试探下,于是远远地呼唤:“妞妞,你要去哪里呀?”
抱着小女孩的人一愣,然后更快地向前走去。那小女孩听见别人叫自己的名字,再也抑制不住大哭起来。抱小孩的女人不给她反应的机会,飞快向前跑去。
“站住!人贩子!偷小孩!”时竟汐扔掉手中的快递就追上去,她听见自己破碎的难听的惊呼声响彻在这条街道。这是她烧伤之后第一次这么大声这么用力地呼喊,嗓子上很痛,但她却顾不得。
已是深夜,周围的人并不多,她不断回头,希望小区的保安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但是没有人,她心下害怕,但是却没有停下追逐的脚步。
就在街道的拐角处,冲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拦住她就是一拳,面门被打的她感觉鼻梁都要断了,顺势便咬住了歹徒的手臂,狠狠地,嗜血地,撕咬。
那男人扯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最后这场争斗就在她小腹被利器戳透而告终。她隐约感觉到抱小孩的女人跑了回来,惊慌失措地扔下孩子扯着男人要逃走。她听见那个小女孩在她身旁啜泣不已。
“没事了……”时竟汐就那样躺在地上,腰腹那一侧的血沾湿了暗色的大衣,慢慢流淌到了地上。她的瞳孔渐渐开始涣散,哥哥啊,我终于要解脱了吗,我来找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