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月康熙封亲王之子为世子时,独独少了雍亲王府的弘时。卷毛儿同志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为此还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闷气。现在元寿能受到康老爷子的喜爱,四大爷自然会心生欢喜。
可是我听了这样的消息,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失落。这几年我一直试着用各种方法培养元寿对医学的兴趣,现在康老爷子让他住到避暑山庄里面去,看来我对儿子的期望怕是很难实现了……
我心心念念地等了五个多月,直到九月二十七日,卷毛儿四大爷才带着孩子们回到了圆明园。
恬馨和元寿一见我,就欣喜万分地凑了过来:“额娘,我们在热河都很想您呢。”
这么长时间没见,馨儿看起来瘦了些,而元寿却明显地长高了。我笑着摸摸他们的头:“回来了就好。怎么样,外面好玩儿吧?”
一提起好玩儿的,他们两个便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哪知我们娘几个刚进屋说了几句,就听卷毛儿同志在窗外故意轻咳了?一声。
恬馨一听声音,立马就笑着对元寿说:“走吧,该是你泡药澡的时候了。”
我看元寿面无拒意乖乖地站了起来,心里一阵儿欣慰,这便笑着对恬馨说:“馨儿,你和弟弟刚回来,泡个热水澡后,就先好好地休息一下,其他的明日再说吧。”
以往这个时候,他们两个都是要当着我的面儿背诵功课的。现在听说今儿个免了,立时都谄媚似的对我展露出笑颜:“额娘,您真好,那我们这就先走了啊。”
我听他们出去后对着四大爷叫“阿玛”的声音,不由在屋里低头轻笑。等见他进来后,我这才缓缓起身嗔怪着笑道:“你也真是的,想进就进来呗,干嘛还要那样子啊!”
卷毛儿同志一看我过去,就笑意盈盈地抱着我说:“我怕他们和你说话打不住话头,所以这就稍稍警示一下。”
我抬眼看看他的脸:“馨儿瘦了,你和元寿好像都没怎么变。”
他笑:“这次在热河,馨儿治愈了好几个被毒蛇咬伤的人。她把心思都放在了病人身上,难免会瘦一些。”
哦?恬馨能独自给人瞧病了,这还真是好事!我很是惊喜地看着四大爷问:“是吗?那些病人……已经完全好了吗?”
他笑着点:“嗯,他们也不是很严重,早就好了。”
说完,他便吻着我的额头柔声问我:“你呢?在京城里好不好?是不是天天都在劳累啊?”
“我很好。”我慢慢迎合着吻过去,随后才又借轻喘之机轻声低语,“就是很想你们……”
卷毛儿同志温柔地亲了亲我的唇瓣,接着便抵着我的头慢声说话:“沐莲,我也想早点儿回来的。可是轮到我们兄弟换班时,每次都没有我的份儿……”
我偏过头,笑着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这是万岁爷器重你,不然早就让你回京了。哎,对了,隆科多的那个宠妾,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前些日子他们佟府派人还送了一大堆谢礼过来,我只收了些药材的费用,其余的都让我给退回去了。这样办,你看还妥当吗?”
“当然妥当了。”他说着,就又满脸笑容地吻了过来,“你平日里不收别人的诊金,哪有单单要富贵之家钱财的道理……”
我看四大爷这样,这便忙离身推推他:“胤禛,听说元寿这些天一直都跟随万岁爷读书,是真的吗?”
“是啊。”他脸色郑重地对着我,然后又用手指缓缓地抚着我的颈脖,“皇阿玛好像挺喜欢咱们元寿的。元寿能跟着他读书练字,也算是他的福气……”
我故意一脸担忧地窝到他怀里去:“万岁爷是一国之君,咱们元寿现在还小,万一被吓着了怎么办?”
卷毛儿同志呵呵一笑:“怎么会吓着呢?元寿在皇阿玛面前背书时,一直都从容不迫不落一字。有次我去万壑松风,还听见他们两个在一处说笑呢!”
我怔了怔:“万壑松风?那是什么地方啊?”
他用手点点我的额头:“它是皇阿玛批阅奏章、接见朝臣的地方,元寿在那里,是很能长见识的。”
我听了,这才忍不住笑问:“那你高兴不?”
四大爷低下头:“那你呢?”
我摇摇头:“儿子能得到长辈的喜爱,我心里当然高兴。自从有了元寿,我一直都想让他学医的。不过孩子的路,最后还是得由他自己选。以后元寿想做什么,我都会尊重他的意思。就像你一样,只要能够做到,我都愿意跟上……”
话音刚落,卷毛儿同志就又蓦地低头,很是火热地挨上了我的嘴唇。看他越来越急切,我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也是多么地想他。浓情满腔之时,我缓缓地伸出手臂,然后亲热地紧紧勾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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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末期,抚远大将军十四阿哥奉了康熙之命回京述职。因为此人在对准噶尔部的战场中立了大功,他一回来京城便出现了很多传言。人们都说皇太子之位非他莫属,康老爷子召他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不过卷毛儿同志对我说的版本却很是不同。他说十四阿哥不是被康熙召回来的,而是他自己对康熙说明年进兵事关重大,所以才请求轻装回京的。
四大爷说这些,我清楚他这是在心里暗暗地否认这些传言,也是在安慰自己。因为明白,所以才越心疼他。这人说什么,我都会尽力往乐观的方面说去。
好在康老爷子没有对重立皇太子的事有所表示,那些传言随后便淡了下去,卷毛儿同志的情绪也随之慢慢稳定了下来。
千叟宴这天晚上,他还忽然和十四阿哥一起来到了圆明园。不过十四阿哥到园子里来,不是为了作客,而是为了送伤员回家救治……
当时我已经睡下了,却忽地听到茹双在外面急急地喊叫:“主子,咱们爷受了箭伤,十四爷把他送回来了!”
一听卷毛儿四大爷受了伤,我的心当即就揪得生疼,接着便慌忙披了衣服下床。等开门见着茹双,我这才想起问:“叫恬馨了起床吗?”
她点点头:“已经叫过了。主子,您快过去吧,听十四爷说,那箭上还有毒……”
我一听有毒,心里立时就乱了:“爷还醒着吗?”
“还有知觉。”她回完话,就又忙问,“主子,您平日不是搜集了许多珍稀药材吗?有没有那种可解百毒的……”
不听茹双说完,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种药丸儿来:“茹双,你快让他们备马,我要带他去趟三悦草堂!”
她见我如此说,双眼便也露出了欣悦的光芒:“是,奴婢这就去办!”
要说解百毒的药材,我还真有一种,它就是那年我和胤祺一块儿在泰山顶峰采集的苍苓萼。这种药材不仅对孕妇大有帮助,还能解剧毒。就因为它珍惜难采,所以当年一到三悦草堂,我就把它和其他药材一起做成药丸,藏在了那里。现在茹双一提,我这才想起它们来……
十四阿哥把卷毛儿同志安置在园门附近的一间厢房内,他一见我出现,这就赶忙起身迎过来道:“嫂子,四哥他……受了伤。因为箭上有毒,我怕毒气攻心,所以就先让他服了两颗逼毒丹……”
这些年未见,原是该仔细问候一下的。但现在情况紧急,我也顾不上和他说客套话,只能急声低语道:“多谢十四爷!”
说完,我就慌忙凑近床边。还来不及看卷毛儿四大爷的脸色,就有一冒着黑血的伤口赫然呈现在自己眼前……
由此看来,那箭是已经被人□了。可是见胤禛受这样的罪,我的眼泪蓦地便掉了下来,随即就语带哭腔地叫了他一声。
不知是不是十四阿哥随身携带的药起了些作用,他一听我的声音,立马就睁开了眼,很是艰难地对我笑说:“沐莲,你……说的……没错,我还……真是……中箭了……”
“你还说!”我慌乱地捂住胤禛的嘴,然后又赶忙伸指摸住他的脉门。见这些毒气尚未攻心,我这才赶忙叮嘱他道:“你中了毒,又受了伤,快不要再说话了!三悦草堂有解药,你再忍一忍,我这就带你去……”
十四阿哥在后面听了,当即也满是欢欣地说:“四哥,嫂子,我这就护送你们过去!”
他一说完,胤禛就很是吃力地抬手对我说:“沐莲,十四弟……也受了伤,你也……帮他瞧瞧……”
我听说十四阿哥也受了伤,这便赶忙从床沿儿上起身,招呼他道:“十四弟,您请坐下,我这就帮您也把把脉。”
没想到他却摇摇头:“嫂子,咱们先送四哥上马车。我的伤口不大,刚刚也服过药,还是到车上再诊断吧……”
这人一提醒,我就又回头对胤禛说:“咱们这就出,晚了毒就会扩散。你这会儿有伤,路上免不了颠簸。无论怎样,你都要忍一忍!”
我们刚把他弄上马车,恬馨就和元寿一起满脸惊慌地跑了过来:“额娘,阿玛他怎么样了?”
我努力地挤出一抹笑:“不要担心,额娘这就去取解药。馨儿,你快上车仔细地看着你阿玛。元寿,你就留在园子里,帮额娘写个告示,就说医馆今个儿闭门一天……”
元寿见我如此安排,只好点点头:“额娘,您和阿玛先走吧,等告示写完,元寿随后就到!”
我怜惜地拍拍他的肩膀:“元寿,你不要担心,有额娘在,你阿玛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嘛,就留在园子里,四爷府若是来人的话,你就说阿玛并无大碍,知道了吗?”
元寿听我这样说,随即也拉着我的手臂安慰道:“额娘,您放心吧。这件事,元寿会办妥的……”
那苍苓萼还真是奇药,四大爷刚服下不到一分钟,就吐出来几口黑血。十四阿哥的伤不重,所以只吐出了一小口……
刚刚事情紧急,我也没来及问十四阿哥怎么回事。现在见恬馨在外间儿帮他包好伤口,我这才想起问:“十四爷,你们两个怎么会中箭呢?”
他听我问,当即便叹口气:“嫂子,这个怨我。自我出征和准噶尔的人对战后,他们就派了不少人暗中行凶。今儿个是千叟宴,谁想他们会在我们回去的途中动手……”
卷毛儿同志平日若在园子里过夜的话,他都会来的很早,和我们娘几个一起吃晚饭。今儿个宫里面有宴席,结束后他自然是要回四爷府的。
现在听十四阿哥说这事儿,我这便笑道:“十四爷,您代万岁爷出征立了大功,准噶尔部的反贼不服气也是有的。您伤中之毒已被制止,如果信得过的话,我这就再帮您开个方子。回府好好调养一下,不出十日保管你就会好了。”
他听了笑:“嫂子的医术,我可是早就见识过的。今儿个的毒,还真是多亏了您,我哪有信不过的道理?”
说完,这人就又紧皱着眉头问我:“嫂子,四哥的伤很重,他什么时候可以痊愈啊?”
听十四阿哥这么问起,我自然又是一阵儿心疼:“好在他伤在肩头,中的毒基本上也被逼了出来,一两个月的时间也就足够了。”
说完,我就赶忙下笔,随后又对恬馨交代说:“馨儿,你十四叔的药怎么用,一会儿你帮额娘给他们详细地说一下。”
我看恬馨带着十四阿哥走出外间儿,随即忙又回到卷毛儿床前。那一箭不是太深,他刚刚又服过解毒的良药,现见我回来,这就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我看四大爷又想说话,立马拉着他的手笑道:“你现在已经没事儿了,但还是得躺上两天。我知道你这几天有些忙,不过既然到了草堂,你可一定要听我的!”
他笑着点头:“你……这么辛苦,我会……听的……”
“你不要再说话了。”我缓缓地躺到他身边,生怕触着了他左肩的伤口,“我刚一听说箭上有毒,差点儿就吓死了。不过你还真是个有福气的人,我藏了十九年的灵丹妙药,最后竟然用到了你的身上。”
我见他眨眼,这才缓缓低声说:“这药是泰山之巅的苍苓萼,当年我为了它,差点儿就跌进悬崖摔死了……”
一提这个,我就又想起胤祺到崖间救我的事来。那时如果不是他,我这条小命儿早就不保了。现在忽然在四大爷面前提起往事,还真是实在有些不妥。
心思转到这儿来,我随即倾起身子柔声问他:“胤禛,你这会儿还疼的厉害吗?若难受的话,我再给你抹点儿止疼药。”
“不用,我……还撑得住……”这人艰难伸臂到我身上,“你……躺下吧,沐莲,我想……听你说话……”
卷毛儿同志如此模样,我哪还说得下去?
“胤禛,现在天儿不早了,你先闭眼休息一会儿。”说着,我就又慌忙起身,“馨儿正在帮您熬炖汤药呢,我这就去看看!”
我让他等着,哪知待我端着药碗回来时,卷毛儿四大爷已经坠入了梦境。
也许是伤口太过疼痛,这人在睡梦中也紧蹙着眉头。看到这样的情形,我更是不忍心叫他起来服药。正犹豫着,我却忽地想起电视剧中那些以口帮病人喂药的剧情来,脸不由也一阵儿热。
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克服了那些羞怯之意。算了,我们两个是夫妻,又不是什么未婚男女,也没什么可难为情的。想到这里,我便将卷毛儿四大爷这苦死人的汤药含在了口中……
也许是这药太难喝了,我刚喂了两口,这家伙就醒了过来。他一动,我就很是慌忙从他唇边快移开。
我刚端着药碗起身,这人就脸上带笑地说:“沐莲,我不怕苦,你就……这么来吧……”
看这人知道了刚刚帮他喂药的事,我的脸更是热得烫,随即便娇羞地把汤药搁在床头的小凳上窘声道:“我不管了,你还是自己喝吧……”
四大爷就是会折腾人的主儿,我刚快步走到外间儿,他就大声地“哎哟”了起来。
我估摸着他是在故意喊叫,所以也就置之不理,拿着牛角灯一路到了药房。
恬馨自熬炖好汤药,就一直呆在这里帮我打磨止疼药。她见我回来,这便赶忙问我:“额娘,阿玛这会儿好多了吧?”
我笑着点点头:“馨儿,你阿玛嫌药苦,不肯乖乖服用。额娘劝不住,还是你去吧。等他用完,你也去休息吧。明天医馆闭门不开,你也不用起那么早。这里有额娘,你药等睡醒了再过来,可别给累着了。”
这丫头见我心疼她,立马就热乎着对我说:“额娘,阿玛的病既然已无大碍,您也别累着了。”
“快去吧。”我指指那些还未及磨碎的止疼药,“等这个弄好,额娘也就休息了。”
我知道四大爷服过那碗汤药,不到一刻钟就能睡的死死的。所以等这些止疼药成了粉末,我就又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到了卧室。可一看到那已经空了的药碗,我还是忍不住想起刚刚喂药的事,换药时便又慢了几分。
刚刚我还说卷毛儿同志是个有福气的人。这会儿看着他肩上的绷带,就又觉得这家伙真是个倒霉鬼。平日他和十四阿哥的交情也就半生不熟的,现在却凭白无故地受到牵连挨了一箭,真不知他们两兄弟这帐该怎么算!
想到他的苦楚,我心里就蓦地一软,接着便俯身在他眉心轻轻一吻,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床外边儿……
作者有话要说:祝亲们端午快乐,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