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救她的侍卫都是皇后派来暗中保护她的,所以才以这么快的速度把她带出了荷塘。
百里妗从高高在上的仙子,一下子成了细条条的落汤鸡,在场的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纷纷低着头,生怕她把怒气牵连在自己身上。
“你!把衣服脱了!”
百里妗指了指其中正打颤的一个宫女呵斥道。
那宫女稍愣了一下,其他宫女赶忙上前七手八脚的把那个宫女的衣服扒下来,脱的只剩亵衣亵裤了。
也没人理缩成一团光溜溜的宫女,去伺候百里妗换衣服去了。
换完衣服,百里妗推开为她遮挡的众人,看向刚才救了她的几个侍卫,美轮美奂的笑了,“刚才谢谢你们,你们做的很好。本宫回去一定告诉母后,好好的赏赐你们。”
几个侍卫受宠若惊,忙作揖,“这是属下们应该做的事情,公主殿下平安就好。”
百里妗满意的点点头,移开视线冷冷的扬起下巴,“回宫。”
百里婕以为百里妗少不了大哭大闹一场,没想到她这么平静,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一时看着她的眼神更加害怕,悄悄的落后几步,离她远一点。
她最了解百里妗的性格,宫里马上要刮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回宫后百里婕谎称自己身体不舒服,想要回自己的宫里去,百里妗只淡淡的撇了她一瞬,点头放她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宫里,百里婕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如获大赦。
次日她像往常去找百里妗,见百里妗正在御花园的石凳子上坐着修指甲,而平日如影随形的几个侍卫已经不见了去向,全部换了一副全新的面孔。
百里婕只觉得全身一寒,果然……是如此。
她知道,这才只是开始。
“乞巧节应该快了吧?”百里妗欣赏着自己的指甲,懒洋洋的问。
百里婕想了想,赶紧点头,“是。还有不到二十天。”
百里妗慢吞吞的说:“我准备在乞巧那天招驸马。”
百里婕不自觉的加大音量,“招驸马?你要怎么招?”
百里妗挑了一下柳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你怎么不坐下?”她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坐下,坐下慢慢说。”
百里婕只觉得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阴阳怪气的百里妗实在太恐怖了。
可是她又不得不舔着脸与她拉近关系,后宫是皇后的天下,只有讨好皇后,顺应皇后,她才可以生存下去,而不会像百里婳那般被人弃如草芥,空背着公主的头衔。
百里婕听话的坐下来,又问:“皇姐真的要招驸马吗?那个苏无咎会同意吗?”
提到“苏无咎”三个字,百里妗刚还算温柔的脸瞬间阴骛下来,半晌,才冷笑一声,“到时候可由不得他!”
宋睿病了。
夏秋交替感染了风寒,都是百里婳亲自熬药,在床边照顾她。
今天的药熬好,百里婳盛出药汁,趁着微烫给宋睿端了过去,药要趁热喝才好。
她端着药踏进屋子,就看见本该在床上躺着的人,此时正坐在窗户上的桌子旁,就着外面的光线,正在看书。
她的头发并未绾束,或许因为生病,头发看起来有些枯糙,脸上也没什么血色,从窗户吹进来的风翻动着桌上的纸业,她连着咳了好几声。
百里婳赶忙过去放下碗,把窗户关上,“大夫交代了先生不能见风,先生还是不要坐在窗户下面了。”
宋睿依旧拿着书,并没有理她的打算。
百里婳心里无奈的苦笑,宋睿何时听过她的话。她把药碗推到她面前,“先生趁热把药喝了。”
然后转身打算出去。
“考虑的怎么样了?”身后传来宋睿依旧冷硬的声音。
百里婳一时没明白她说的什么,她又走回来,“先生让我考虑什么?”
宋睿皱了一下眉,“我问你想不想得到圣宠。”
百里婳早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没想到宋睿还会问她这件事,有些无奈的答:“学生真的不想得到什么圣宠。或许对有的人来说,皇帝的宠爱便是天大的恩赐和荣耀,可是那都不是我想要要的。我想要的是父爱,不是圣宠。”
宋睿明显怔了怔,静了半刻,才说:“看来你还没有真正长大……父爱,那是平常人家才会拥有的感情,你妄想在皇宫里得到这个?你是在跟我说笑话吗?”
百里婳沉默了,她知道,宋睿说的是对的。
“既然先生说了,皇宫里没有父爱。那么,又哪来的无缘无故的圣宠,无疑是用一些东西换另一些东西罢了。先生……想要我用什么换呢?”
宋睿没料到她今日说话这般直白,微微眯了眯眼,重新打量着这个被自己教了两年的少女。
这才是真正的她吧。
表面上胆小怯懦,胸无大志,实际上有着一颗叛逆的心。
慧智而又坚毅。
空气吸进胸腔里,刮的喉咙异常的干燥,她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百里婳赶忙劝道:“先生快把药喝了。”
宋睿这次没有推阻,端起药仰头喝尽。
她放下碗,“自由,你换吗?”
百里婳接过她的空碗,“谢谢先生的好意。学生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然后找一个人嫁了,离开皇宫,相夫教子。”
宋睿的眸光微微波动,喃喃像自语:“这样啊……也挺好。”
百里婳端着空碗转身向门口走去,在她刚要跨出门口的时候,宋睿声音蓦然从背后传来。
“如果改变主意,就来找我。我的时间不多了……”
先生她终于要出宫了吗?
父皇肯放过她了吗?
秋风瑟瑟,北方的秋天寒气来的要早些,百里婳轻吸一口气,一股寒凉顺着喉咙窜进胸腔,卷起了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萧瑟。
这几日宋睿也没再给她派作业,也没有再提问她。
御医开的药已经吃完,可是宋睿的病还是不见好,御药房也不再给她支药。百里婳实在没有办法,就带着她所有的私房钱,打算从宫外偷偷采购药材,顺便再买点补药。
最近感觉先生越来越瘦了,气色也不怎么好,不过倒是不怎么咳了。
反正她现在没人管着,只要不误了给先生煎药的时间,还是可以抽空出宫的。
百里婳这次不打算麻烦百里徽言,她知道三哥对她好,所以她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亲情,不想被她的贪婪毁掉。
虽然已经是下午,可街上还是人山人海,人来人往。喊买喊卖的,谈价还价的,摆龙门阵的,还有不时叫好的呼喊声。
百里婳在人群里穿梭,顺着大街找药铺店。最后脚步停在写着“济世堂”三个字的牌匾下,走了进去。
大堂里空间宽阔,铺子的面积很大,里面站了不少人,在排队。
看来这家药铺生意不错,百里婳跟着也排在后面。
眼看就要排到她的时候,从门口突然闯进几个人来。
为首的男人三十多岁,身体肥胖,脸上还长着脓疮,身上倒是穿的极体面,红金相间的绫罗绸缎。他身后跟着四位穿着统一灰色家仆劲装,个个体态健硕。
后面排队的人纷纷散开,默默的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那男人得意的笑了笑,直接走到柜台前对里面的店员命令道:“给老子抓些可以消疮的药!”
里面的店员对另一个店员使了一个眼色,神色还算淡定,“宫公子,药店有规定,有药方才可以抓药。公子带药方了吗?”
长疮男子一把越过柜台揪住店员的领子,“老子要是有药方,来你这干什么!快给老子抓药!”
那人力大无穷,瘦弱的店员一下子被他差点从柜台那边拽出来。
店员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哆哆嗦嗦的为难极了。
他只是抓药的,又不会看病,怎么知道他那脓疮要用什么药啊。
他若是抓的话,出了事还得他负责,不抓的话,又过不了眼下这关……
正当店员大汗淋漓等待老板派人来支援他而正难熬的时候,听见人群里有人看不下去吼道:“光天化日作乱行凶,还有没有王法?!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嘶……
空气中不知谁吸了一口冷气。
说话的人难道不知道这位可是当今太子的小舅舅吗?
就算他今天把这座药铺拆了也不会有人敢追究的!
宫都房顿时浓眉竖起,一把扔开那个店员,往人群里看去。
他一眼扫过去,大部分人都低头,没有一个人敢看她。
显然是刚才喊话的人感觉出他的身份不简单,躲在人群里不敢再出声。
刚才喊话的人明明是个年轻的男人,可宫都房目光转了一圈后,突然把目光停在了站在人堆里的肤白貌美的少女。
他顿时眼神一亮,向百里婳走过来。
“哪来的小娘子啊?”宫都房推开挡在少女面前的人,说着用手去摸百里婳的脸。
百里婳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没想到即便保持沉默依然有麻烦找上门来。她顿时嫌恶的侧头,躲开了他胖的跟猪脚一样的手。
这时从柜台后的小门里走出来五六个和店员一样穿着的人,打开柜台的挡板走过来,其中为首的一人对着宫都房拱手陪笑,“宫公子,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为难小店的顾客。”
宫都房脸上的脓疮火烧火燎的,心情不是很好,深深的瞥了一眼百里婳,看向说话的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