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国师的日子,皇帝总觉得有点不得劲,早知道当初不来个什么三年许诺了,现在每天没人听他发牢骚了。
郁闷了却不敢跟人讲,跟大臣们说,一个个就各种动脑筋各种激动猜测……实际上他真没有别的意思,就随便说说而已,吐槽哪个大臣不是想灭掉他,就是纯粹吐槽……可是前头吐槽,第二天就收到御史的参人奏折,那感觉~~
到了后妃那里更了不得了,随便说一句,一个个都要想出个花来,就连当初可人的孙贵人如今也变的小心翼翼,少了当初的天真活泼。
而后妃里的卫贵人虽然生了一个儿咂,还是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样,性格爽直,只是因为她毕竟是异族人,皇上不可能蠢到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说。
找不到人聊天的皇帝最近下巴憋出了几粒痘痘,吓的太医们寝食难安,整个太医院都在召开紧急会议,研究皇上下巴长痘的原因,目前太医们整理出了两条:
第一,季节变换,冷热不定,造成皇上龙皮失调,长痘。
第二,则是,房事过少,最近皇上似乎不爱往后宫去,宁愿自己一个人睡觉,导致阴阳不调和,龙皮长痘。
至于吃食不对,这是不可能的,皇上每日吃什么,太医们都要研究哒,药物过敏也不可能,皇上每回吃药,太医们也要先研究哒。
目前推倒出来,最有可能是这两条,太医院的院长司马秋对着新进太医小蒋道:“你去收集龙粪,回来研究一下,到底是因为季节变换还是因为房事问题。”
小蒋兢兢业业的问道:“什么是龙凤?”
旁边带小蒋的老太医一头黑线,小声道:“就是皇上拉的屎。”
小蒋:(⊙o⊙)……
皇上不知道太医院已经因为他吵疯了,他身边跟着高公公,高公公向来是做事靠谱的,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越雷池一步,让皇上很满意,不过在他心烦的时候,高公公就有些显得没用啦,他对着高公公那张长长的脸,也吐露不出来什么心声。
转来转去,最终皇上决定去看看自己儿咂~~他的儿咂们,老二郁仪认认真真的在读书,老三郁羽在呆呆的读书,老四郁阳在认真的读书,老五郁落也在趴着读书……老六郁北~~好吧,还在吃奶。
看了一圈,感觉没意思,皇帝忽然万分想念自己加的胖儿咂,开口问道:“礼儿的信来了吗?”
高公公认真的答道:“目前只收到两封信,第三封信应该还在路上。”
大皇子写的信很有意思,每回皇上看的都笑容满面,当天饭能多吃半碗,
最近皇上就指着大皇子的信开心一下了,因为朝廷上都闹翻天了。
皇上不知道他离开的时候,二皇子扭头看了他的背影。
皇上过来的时候,自以为隐秘,实际上先生讲课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二皇子是十分聪慧的人,自然知道能让先生紧张的人,只有父皇了,今天先生又夸了他,作文作的很好,他满心期待父皇进来,哪怕随便考校个背诵,他都能倒背如流。
他学习十分刻苦,不仅仅在先生这里学,回到自己住处,哪怕是吃饭的时候,手边都不离书,争取把先生教的文章都背下来。
可是父皇居然只是看一眼,就走了~~走了~~
二皇子眼中的神采一下子熄灭了。
头一回,他上课开小差了……之前他收到大哥的信,对大哥说的生活很是向往,他跟母妃说他想去皇家书院,可是母妃不同意,说宫里请了最好的大儒先生还有有经验的大臣来教学,已经是全天下教育最好的地方,压根没有必要去皇家书院,若是看重哪个先生,直接让他来教就行了。
他从来没有顶撞过母妃,他知道母妃是为自己好,可是心中却对皇兄说的那种场景十分向往,好像很有生趣,不像宫中,死气沉沉的。
母妃不同意,他想跟父皇说的,可是这几日父皇都脸阴沉沉的,他也不敢提。
好不容易等来父皇过来的机会,结果父皇连面都不露就走了。
等到了下课,二皇子郁仪没有像往常那样拿着书匆忙的回去,撇开了身边的伴读,一个人朝御花园走去。
因为二皇子向来守礼,从来没有做出格的事情,所以大家都没有太在意。
他一个人晃荡在御花园,总觉得心中郁气难平,像是做久了乖宝宝,就想叛逆一回的感觉,可是他事事都要考虑后果,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叛逆做什么?
要是小姨家的表弟李文滔在就好了,李文滔虎头虎脑的挺可爱的,常常跟他说皇家书院的事情,他也不用防备自己表弟,可是最近好久都没有见他来了。
或者表妹李文馨能来也挺好的,表妹博学多才,见识广博,跟她聊天总能心情愉悦,很多不懂的疑惑,似乎都能解决。
二皇子一个人晃荡着,不知不觉居然晃荡到宫里太监的住处。
他走进来了才知道,想转身出去,却见一宫女慌慌张张的不知道出了何事。
二皇子平日是不会管闲事的,宫里爱管闲事都活不长,可是今日他心情不好。
“站住,何事慌慌张张的?”二皇子面色不愉的呵斥道。
那宫女还是个小丫头,也不认识二皇子,不过看二皇子的穿着就知道是主子,连忙跪下,战战兢兢的道:“奴婢贪睡不小心误了时辰,正要去帮方公公清理屋子。”
二皇子一听,有些好奇,方公公就是父皇书房伺候的那个公公吧,没有想到这种伺候人的人,下面还有别人伺候,不过也对,跟在父皇身边,脸就比别人大。
二皇子让这小丫头带路,他好奇心起,想看看父皇身边的公公居住的屋子是如何的。
结果到了跟前才发现,也就是一个大屋,他还以为会有院子,奴才就是奴才……
他觉得无聊转身想走,却不想那小宫女战战兢兢的推开门,瞬间阳光洒了进去,而屋子正中一幅画,正好被阳光洒满……这一瞬间,二皇子忽然觉得抬不动腿,整个人像被定住一般。
画中是一个小姑娘,穿着白绸裙衫,眼神慵懒的靠在树下,她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憨甜而迷人,仿若在哪里见过,一下子击进二皇子的心中。
少年都有怀春的时候,而且二皇子尤其敏感早熟,时常听母妃说将来为他选的王妃如何如何……二皇子虽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实际上却在心里留了一点点痕迹。
但是以他的稳重,必然会听从母妃的安排,可是此刻他看到这幅画,忽然间就觉得莫名的熟悉,亲近。
“这画是谁?”站了好一会,二皇子才开口问道。
那小宫女一脸紧张的跪下道:“这画乃是方公公最重视的,每日都要焚香拜祭。”
二皇子听到焚香拜祭这四个字,一瞬间只觉得心一揪,甚至听到心裂开破碎的感觉。
生平第一次,他有过反抗母妃的念头,想要找到这个画中的女子,不论是谁,立她为王妃。
可是这样的叛逆时间很短,很快又回到了现实,焚香拜祭,一般人不会随便焚香拜祭,除非对方已逝世。
生平第一次动心,很快就被毁灭。
二皇子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的御花园,不过他刚刚在御花园露面,就被母妃宫里的碧桃姑姑给找到了。
“最近你父皇烦着呢,朝中大臣一直再吵架,你可别惹你父皇生气了。”二皇子一回去,就被母妃一阵念叨。
……
最近朝廷事情是有点多,最初还是由宰相徐言引出来的,他要清算全国的假和尚和假尼姑。
这一清算,结果整个朝廷的官员几乎都中招了。
大威朝宗教信仰十分虔诚,只要家里有点钱,有点权,都会给家里盖个庙,或是祈福,或是缅怀先人,有庙就有尼姑和尚,原本是挺好的事情。
重点在于和尚尼姑能免税,这样一来剃头就免税,大家都来了,去庙里挂个单,回头生活照旧,赋税什么的都不用交了。
大宰相徐言要查,还是皇帝支持的,这就查了马蜂窝了,几乎把整个朝廷的人都得罪了。
徐子卿如今还是跟先生同住,当然自己的宅子那边也安排了老仆,还特意交代了,若是有人找,一定要转交他。
对于先生此次的做法,徐子卿有些不解,这样得罪人好吗?
面对弟子的疑惑,徐言解释道:“非是我想得罪人,皇上把我从岭南调回来,就是想让我当他手中的刀,我若不做这些事,会有别的人做,人一辈子,站在什么位置就要做什么事,我问心无愧,严守你要记住,问心无愧,四个字。”
徐子卿一直跟在先生身边,看着他日夜忙碌,后背都佝偻了些,可是此刻老师说这句话的时候,徐子卿只觉得他像是个斗士,是个值得敬佩的斗士。
“先生,我明白了,我今后定然也会坚持本心,做一个问心无愧的人。”少年徐子卿认真的道。
师生谈话,虽短,却像是一场宣誓,日后徐子卿进入官场,一直记得今日的话,一直谨记问心无愧四个字,他也是这样做的。
第二日,早朝。
皇上倒是精神了一些,至少听这些文臣们掳袖子吵架也是挺有意思的。
一上朝,徐言就做出头鸟,大声喊道:“臣有本奏!”
众官员忍不住嗡嗡嗡的讨论起来,尼玛,居然真的交上去了,谁家没有个家庙啊,这种事也值得追究。
就见皇上拿着那折子,原本满面笑容的模样,现在脸色越来越阴沉,一边翻,一边黑着脸,翻到最后,甚至直接把那折子往地上一砸……直接砸到了徐言跟前。
众臣眼观鼻鼻观心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心想,徐言这莽夫又作死了,得罪了整个朝廷的大臣,看皇上不打你脸,好不容易从流放之地回来,居然还不知悔改。
“好好好,你们真是我的好臣子,满朝文武,居然只有李侍郎家没有虚假和尚尼姑挂靠,你们可真是好的很!”
众臣:咦,剧本不对啊……不是应该骂徐言的吗?
一个个头越发低了,最终有一名御史,实在忍不住,跳出来道:“皇上,据臣下所知,李侍郎家也是有家庙的。”
御史就负责咬人,反正就是自己有错,别人也必须有错,大家一块。
工部李侍郎被点名,还一脸茫然,这会子他应该出来辩驳哒,不过大家都知道他是有名的棒槌,果然就听到他站出来说道:“臣家是有家庙,是为了臣的亡故的妻子和女儿祈福的。”
还弓着背的徐言背都酸死了,听到李棒槌这发言也是醉了,别人说你家有问题,你立马跳出来说是的,真有问题。
徐言趁机直了直身子,又弯下腰开口道:“皇上,李侍郎家虽然有家庙,实际上却无一个和尚和尼姑供奉,香火都是灭的。”
……皇帝发火了,满朝文武都遭殃了,每个人家庙多多少少都挂着几个假和尚尼姑,按照徐言的名单列出来,居然查出了近万人,这些人强制还俗了,重新缴纳赋税。
皇上十分高兴,大大的嘉奖了宰相徐言。
而满朝文武都受罚,唯独没有被罚的李侍郎下朝路上一路被人逮着嘲讽:“还是李大人节约,家庙盖着空着,和尚尼姑香火全都没有,当真是吾辈楷模。”
把李侍郎的脸羞的又红又臊~~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妻子面面俱到,他女儿也是面面俱到,最是孝顺,为何家庙会有这么大的遗漏……
李侍郎怒气冲冲的回去,想要质问妻子女儿,却不想李文馨却是最早收到消息,早就把祖母搬出来了。
他一回到家,怒气没有散发出来,却是先遇上了自己老娘,只得恭恭敬敬的问候。
“家庙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也别去埋怨你媳妇,是我的主意,当初请了高僧来,说过那孩子命中带煞,克六亲,活不长久,那孩子生来不吉,黑鸦临宅,让她安安静静的离开最好,若是整日请和尚尼姑念经,说不定还会折了她在阴间的福,不如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国公夫人一脸严肃的道。
李侍郎,全名李纯孝,人如其名,最是孝顺,听到母亲都这般说了,便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心中还是觉得苦恼,都死了的孩子,何必要再说那些话……
宫里,皇上跟皇后在一块用膳,说起李棒槌的事情,皇后忍不住趁机黑了芳贵妃一把,笑道:“许是李大人的继妻不愿意吧,这正好误打误撞,还免了个灾,这李大人的继妻也是个有运气的。”
皇上在皇后这里还算是放松了,随口反驳道:“那也叫运气,就是太小心眼了。”
而年少稳重的二皇子忽然有了一个秘密的去处,他总是忍不住偷偷溜到那方公公的屋子门口,戳开一个小洞,看着里面的那幅画……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永远的秘密。
长长的长廊,旧旧的门框,一个紫衣华丽的少年,趴在门框跟前,阳光洒在他的身后,只照出了华丽的裙摆,绣在裙摆的金丝银线,反射出漂亮的光芒,他的上半身仍旧在阴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