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乐很羡慕学生的生活。虽然她没当过学生。当看见眼前从校园出来的两小无差,她才发现学生那简单稚懒的想法,是多么可爱与温馨。他们没有过多去要求自己的付出可以换来多少回报,他们只是简单地认为现在的付出就是学习经验,是为以后的工作铺路。不在乎一分一秒是可以换作人民币进腰包,也不在乎一分一秒自己损失多么利益。
学校的教育,对素质而言它是成功的;对社会而言它是失败的。
希望她不会因为这些现实条件,而故意在过往名单里去刁难他们。
但是上级却可以故意刁难自己。像奴隶使唤,让你没有一丁点喘息的机会。
人事管理部的小林,早早就放了一叠客户名单在欣乐桌上。她只是简单地用便利贴纸在名单上写道:“小陈大姐,辛苦你了。我今天要去应酬,老董说这些交给你就行。你帮忙做啦。”剩下的杂物就必须由她完成了。如今欣乐也只能深呼吸一口气,那是一种被社会压力压到最低层,想爬却爬不起来的无助。
“她是把自己当作超人是吧!”欣乐明白小林说的应酬,说得好听点,那是为公司利益陪顾客们叙旧,说得难听点,就是供客人们消遣的放荡女。其实大家心知肚名。不过,大家却不发一语,相信隔墙有耳,谁都不喜欢祸从口出,最后多话而保不住自己的饭碗。当然换一个方式思考,今天自己把小林的事做了,日后她若有心或者发达了,自然也会给自己好处。
这就是社会法则,这就是交际圈的生存之道。
欣乐知道,自己的思想早已被欲望败坏了。
阴霾,她的表情一定乌云密布,因为想得太多了,不然也不会引来两个大学生的关注。
“小陈姐,你心情不好呀!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帮忙的吗?。”北科大学毕业的小谢姑娘倒是热情了。
虽然欣乐知道,他们都是真诚且能帮上忙的好孩子,但是,长期在社会磨练的她,却早已习惯处处提防,毕竟这些活还都不是自己的,若要出差池,自己在公司可真无立足之地了。尤其是未来她还得看着小林的嘴脸。突然间,欣乐觉得自己就像是空城里的唯一一个小兵,没有人能帮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孤军奋战。最可怕的是,你明知道前方原来是死路一条,但还非要撞上去,最后你还死不了一个全尸。
“谢谢小谢了。我还是自己做吧。你帮不了。你把这些简单的表格拿去复印一份就好了。”欣乐惋言相谢。她揉揉那一整日换回的疲倦之眼,忍不住长叹一声,感叹自己没有学历的悲哀,虽然她明白,自己不应该再这么怨天由人下去。
突然间,她开始好奇,同她一样都只是初中学历的女生,最后都去哪里高就了?她开始幻想起公交车站牌贴的“世纪佳人”的广告,小小的一个公官角色,月收入就能有六万到十万。可惜她照镜子瞧瞧自己的姿色,就算她前去应聘好了,别人也不会要她的。
唉。脱了衣服的女人,也一样是女人。这工作还是人人都能做的。样貌就是一个非常重的问题。纵使夜灯之下,别人根本不管你长什么样子,但却还是这般苛刻。
欣乐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内心地狂乱冷静一下,好好去回想生活中还有哪些是带着一点点人情味的事情。眼前的数字就像电脑输入程序一样,也尽力地在屏幕前乱窜,很多数字,很多声音,很多回应……
不知不觉又是一天过去了……
如此周而复始,如此机械,如何疲倦。什么时候,才能换来绝对的平和?
二战期间资本主义形容人就是机械,人就是赚钱的工具,现在看来倒还满像的。有人开跑车,有人坐公车,有人把钱一口气买了一支表,还口口声声喊得便宜,孰不知那只表等于别人两年收入。
她真得,有些累了……
“生活是什么?那些赞扬美好生活的人士,如果你们跟我换个角色,还会继续赞扬生活吗?我真不懂。”欣乐真得不懂。
回想起那一天,欣乐只问了那个男人一个问题:什么是生活?一个搅着哲学与心理学家都思考不出的东西。
“你怎么了?突然这么问。还答应我要请我吃寿司!晚上呀,别忘了。”
“我都在思考人生之路了,你满脑子倒是只挂吃的。如果没有钱,怎么吃饭?”
“没有钱就赚呀,赚了就有钱了,有钱就能吃饭了。有钱还能跟我吃饭,你的光荣了。”
“有钱,我可以跟任何男人吃饭。为什么跟你吃饭就算是我的光荣?”
“因为,我可以回答你刚刚的问题:‘生活是什么!’但我需要你的一餐饭,我才回答你。别的男人才懒得搭理你,没事去回答这个问题太费脑子。”
“好吧。我现在出门。到时候希望你的回答别让我失望。”
“当然!等回见!”
一个有借口的相见,其实也只是为了延续感情。突然间欣乐有些害怕她自己的目前状况。一位将过27岁的女人,要去见一位19岁的男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要称呼对方为男人还是男孩;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内心发病了,竟然会对这位未见过面的小男人如此牵挂?尤其是……当她看到镜子前那一脸足矣看清岁月痕迹的自己,眼角渐渐淡露的细纹让她真觉得恶心,那失去营养基底的发黄的脸让她想吐。欣乐感觉到,除了的神经是可以操纵这些肌肉一动一跳外,她一点也不想承认这张脸会是自己的脸。
如果当作只是见客户的话,她未必会如此紧张。何况对方就是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弟弟,欣乐呀,你到底在在意什么?他堂堂一个大学生,也不会在你面前说你“老”的,最多只会尊敬地喊你一声:“姐姐”。
想到这里,欣乐的确有一点后悔自己的当初。她应该在自己才二十岁的时候,就拜托父母直接在乡里给她安排个相亲,运气好的话,说不准就这样嫁掉了。
“原来……我真得……老了……”
唉。欣乐情不自禁的想,如果没有父母,孤家寡人,伴工作于一生倒也活得清闲。怎么却在这个接骨眼上就这么看重儿女情长?莫非这就是世人所说女儿家的“思春”?如果是这样,她还真觉得自己有一点点下流。
为何自己有勇气坐在这个地方?到底是哪来的闲钱,来去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吃饭?
想来自己真得是头脑发昏了。
欣乐感到一个哆嗦,并且还冷冷地打来寒颤。
“冷吧!小姐。这个位置,是我坐的吧!”正在这时,一道清脆的男音打断了自己所有的思路。她愣愣地抬头仰望着他,那一瞬间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发焖了。她猜测那个与自己打电话的男人,不会就是眼前的男人吧。如此青涩的脸,如此单纯的眼睛,那一抹认真的眼神炯炯地打亮着眼前的一切,似乎也把自己的黑暗照明了。他爽朗的声音,瞬间将欣乐那一点点的紧缩之心也敲碎了。
“这个位置是给……”她还不敢确认这是不是她要见得他。不过,她已相信是他。因为他说话的那种语气与手机短信里的感觉是一样的。
“‘你不是要问我人生吗?’这里都是一群人,要不就是一对人来的。可是这个点数就你一个人,我相信你是在等人吧!可以点菜了。我刚刚已经先点了!等等就会上。”
“你是中正大学的那个……”
“呵呵,亲!我可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我刚刚交待了。先在那里压了金。唉。我一个月生活费还是够你吃的。至少这一餐是够的。你点吧。两个自助一百也没超过。让女人出钱可不是我的作风!”他到还很识趣,也想得周到。这种想得周到能往后推想的空间,可不是一般19岁未出社会的小子能考虑到的。突然间,眼前的男人让欣乐有些糊涂了,她有一点看不清他的角色,到底该把他的定位在哪里。
“你真细心。我都不知道如何面对你了。”这是欣乐的肺腑之言。
“就正常点,顺其自然喽!看你真听我的话,没有化妆。不错!不错。我就喜欢没化妆的女人,真实,诚恳!”男人倒有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语气,却也听着舒服。第一次听到这种夸奖内在美的男人,欣乐忍不住地对他树起一个好的评价。
都说外表重要,有了外表就胜过一切。然而能只讲求内在美的人,怕只有学校那些未经社会淬炼的璞玉才会这么想。
“我们贤惠的小姐,我要如何称呼你?”男的还未坐下,他以一个绅士姿势向欣乐浅浅地鞠了躬。好在周围的人都无瑕顾及角落的他们,这也让欣乐感到安心。
“我……我叫陈欣乐……”
久违了,这么认真且带着稚气的自我介绍,欣乐仿佛回到18岁,回到与男人平起平坐的日子,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能活得再年青些,不要这么快就收回她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