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悠远的钟声缓缓响起,宣告着一个上午讲课的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而逝。
起身,眼眸下意识的看向那个已经空置了很久的蒲团,纵然是看破了洪宇,纵然是自己身边来来去去已经是不知道有多少弟子,但是她,自从第一次相遇就是独特的。
对于她是女儿身的身份,整个天机门里知道的只有他这个师父。就连掌门,他可没口开口透露。
很清楚隐瞒弟子性别这件事若是被揭穿了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他还是想一意孤行的把她留在南道院里。许是这就是世人所说的缘分吧!从开始相见的第一面,他就明白她会使自己最得意的弟子。那双闪动着狡黠灵动之色明媚双眸,是一双长大后不也言喻的迷人的桃花眼。他这名最小的弟子,将会是才色兼备天机门内最出色的弟子。
从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他就早早的明白了这一点。
只是半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以为凭借着自己的本领足够让这小丫头俯首称臣了。却没有小丫头的野心如此之大,才刚学会了如采集和提炼灵力就穿越禁制结界私自翻阅禁书。
不过更让他想不到的一点是:她小小年纪居然就能够穿越过这些禁制结界。
那些结界看似简单,但其实其中蕴藏错综复杂的玄机,纵然是他此时坐下第一大弟子慕容常青,未必也能够全都破解出来。尤其是她不仅破解了南道院的禁制结界,而且还破解了其他道院的。却独独没有去触碰华章院的禁书,这让人难以理解。不过他知道,只要过不了多久,这个答案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长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成群结队,三三两两离开的弟子们,就算是闹哄哄的大堂,机荆子也莫名的觉得有些安静。
视线一转,又不自觉落在了一处没有人坐的蒲团上。
与前面那个空着的蒲团相隔得很近,这是斐忆寒的位子。
自从一个月前斐忆寒从思过崖上回来之后突然就说暂时要离开天机门两年,说是想去山下游历一番,好好增长一下自己的实战经验。
什么实战经验!多半又是从苍穹那个小鬼头那里得出来的结论。
不必苍穹的机灵敏锐,斐忆寒脾气暴躁,性子耿直简单,若是没有人从旁提点,很容易一条路走到头。
定是这次四大门派比武斐忆寒惨败的事情让苍穹那鬼丫头给知道了,所以才会在斐忆寒这次上山的时候特地提点他要下山历练的吧。
苍穹那孩子看似没心没肺,嘻嘻哈哈没有把什么事情放在心里,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比谁都明白。
这样的孩子才只有七岁,若真等她长大了,必是站在世界顶端的人。
可是这样的人,又有谁能够陪在她的左右?
这样子的人,多半是寂寞的。
风风雨雨经历了几百年,苍穹现在怎么说都很当初的九九子很像。只是不知道会不会重蹈覆辙……
再次长叹一口气,原本平静的眉宇间多了一抹为了弟子而产生的忧思。
自己再过几百年还是要死的,就算是修道之人,没有得到成仙,最终还是逃脱不了这个字。只是百年之后他的得意弟子边上又会有谁陪伴呢!能够与之比肩的人,能够让她为之折腰的人,很少很少。
钟声再次敲响,却在敲了一下之后顿住了。直到过了很久,又响起了第二、第三下。
敲钟的弟子怎么了?好好的午餐开始的钟声,怎么差点被敲成了晚上关门的钟声了?
这还来不及让机荆子细想,远处的人群就传来了一阵地呼声,似乎有什么让他们惊喜的事情发生了。
“醉山,发生什么事情?怎么闹哄哄的。”机荆子看着人群处,话却是对着还没来得及离去正在收拾书册的弟子。
苏醉山此时也正好整理好了书册,扭头看着外面师哥师弟们传来一阵阵惊呼声,想了想,忽然也跟着惊喜的大叫了起来:“一定是小师弟下山了。”
下山了?
苏醉山转过头咧嘴嘴,开心的对着脸上还没来得及转变表情的师父说道:“师父您忘了,今天是小师弟思过满期的日子。师哥师弟们这么开心,一定是看到小师弟下山来了。”
是,他是忘了。今天是苍穹下山的日子啊。
从苍穹上山思过已经有半年了,可是作为师父的他从没有计算过时间。因为半年的时间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过的实在是太快了。可是太快,总是在看见那张空着的蒲团时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叹了口气,眼中荡出了点点笑意,直到看见一个长高了不少的七岁少年打扮的女娃子神采飞扬的冲进了讲课的大堂,一双桃花眼灵动闪烁如同天上最明亮的星子,一张白皙的小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原本只是轻微的笑变得更在灿烂起来。
他的徒弟,回来了。
“师父,我回来了!没有很想我吧!”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所有弟子里面最不正经的调侃。
天下间很少有弟子会对师父说出这样亲昵的话语吧!
看着苍穹在自己面前站定,机荆子伸出手,用衣袖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水,就像是慈父看着多日未回的顽劣女儿,宠溺无奈:“一回来就没大没小,看来掌门师哥对你的处罚不是很重啊!”
嘻嘻一笑,苍穹涎着老脸陪笑道:“师父那的话。师父,你可不知道啊!自从我上了山之后,每天每夜都在想师父您孜孜不倦的教诲啊!咱就在想啊,如果当初听您的苦口婆心,咱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份上不是。我的那个悔啊,就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更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师父,你要是再狠心吧你可怜才刚下山的弟子送上思过崖,那你在下次看见我的时候,我就趴着回来了。”
“嘿嘿……师弟,你就别捡好听的说了。师父那会这么小心眼啊。”苏醉山笑着拍了拍苍穹的肩,很显然是把苍穹的“哭诉”当真了:“其实师父听说你下山之后,其实是很高兴的。”
苍穹瞄了一眼机荆子已经恢复为一脸悠然的模样,心知所有的一切定是和苏醉山说的一样,但还是忍不住故意大声的说一句:“真的是这样吗?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师父真的要赶我上山呢!师哥,真的是吓死我了。还好有你的提醒,这才安了我的心啊。做为回报,我大发慈悲的、忍痛割爱的把半年没有打扫的房间让你帮我打扫好了。”
在听到苍穹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时,苏醉山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脸皮比城墙还要厚,也明白了师父他老人家为什么曾今要对他们南道院所有的弟子都说一遍“整个天机门,口头上最帮不得就是你们的小师弟了。”这句话。
白眼狼啊!
活生生的白眼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