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的将军和内政大臣,以及佩里克,都等在寝宫门口,当他们看见那个清晨从寝宫中走出来的青年,以及他身边的豹子时,都松了一口气。
很多人还以为,他们的新国王会承受不住失去父亲的打击,就此颓废掉。
但这个清晨,罗焕用他的行动说明了一切质疑的声音。
“登基大典,将在三天后举行!”罗焕站在寝宫门口,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欣喜的表情,也不见悲伤。
众人都下去忙碌了,从阿兰卫边境赶回来的菲尔杰和锡德,这个时候也起了大作用。
在这次政变中,罗焕签署了不少提拔和更换人事的命令。
但有一个人,他始终无法原谅,是那个亲手把匕首刺入腓力心脏的人。
“菲索将军的儿子,菲尔杰,调任和沙赫交界的冰瞬边城,作为卫队首领,负责戍边。”
当菲尔杰接到这么个任命后,他没有多说什么,就此整装待发。
而此刻已经升级为太后的佩里克,却坐不住了,她直冲进罗焕的办公室,像往常质问丈夫腓力那样,质问罗焕:“你为什么要把菲尔杰调走?!竟然让他去那种地方,你到底知不知道,在这次事情中,他立下了多么大的功劳!?你简直是在胡闹!”
罗焕头也没抬,他正在发布告令,并且给腓力选择下葬地点,还要在那些死刑的人员名单上划勾,或者添加上几个名字。
“你刚刚登基,不,还没有登基!那些大臣们很多都心怀鬼胎,对你并不满意!你应该更多的提拔自己的心腹!菲尔杰是你的亲哥哥,又没有任何名分,完全可以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帮助你……”
佩里克还在咆哮,她大声地斥责罗焕的决定。
这个时候,宫女和侍卫们都自觉的,像往常遇到这种争吵那样,鱼贯而出。
房间中只剩下罗焕、佩里克,以及卧在罗焕脚边的毛小花,和藏在房梁上,正盯住一只老鼠的公务猫大黄。
罗焕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人。
佩里克也在这一瞬,正对上罗焕的双眼。
那是一双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感情眼。眼眸中不带有半点对母亲的尊敬,更加没有半点焦躁和暴怒的迹象。
仿佛□□一般,他的神情僵硬,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愤怒。
佩里克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她第一次感觉,经过两年的分离,以及腓力的死亡,那个永远带着阳光,能够让自己尽情发泄情绪的儿子,变得陌生起来。
陌生的……让她觉得害怕。
“我只是想要帮助你……”佩里克小声解释,她看见罗焕身边的那只豹子站起来在伸懒腰,于是忍不住说,“你这只该死的豹子……”
但话才说了一半,她就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
仿佛有寒冰将自己冻住一般,又好像利刃加身,那种感觉让佩里克极为不舒服,也不自在。
那只是罗焕的目光。
她急匆匆的转身,慌乱的走出办公室,脚步都有些跌跌撞撞。
她的耳中,甚至还出现了那天跟着菲尔杰路过腓力寝宫的时候,里面传出的如同野兽一般的咆哮声。
她没有见到那些画面,但那画面,却在这一刻,在她的脑海中变得狰狞无比。
佩里克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发誓自己如果没什么事情,再也不会踏入罗焕的办公室半步。
而罗焕,只是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后,又继续伏案签署名单。
一个人的名字很特殊——钱月姬。
是杀死她,还是流放,以及她所诞下的那个婴儿该怎么办?没有人敢替罗焕下命令。
罗焕的鹅毛笔,在见到这份文件的时候,停留了一段时间,最后在那一对母子的名字上划勾,决定处以死刑。
至于理由:这是一个背叛腓力,和别人有了私生子的女人。那个婴儿,不是腓力的孩子,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罗焕很清楚自己不能够留下这一对母子,刚刚传来的消息,钱帝伦已经攻占了阿兰卫,现在拥有阿兰卫和科林斯两个邦国的他,必定会对罗伊斯虎视眈眈。
留下这个婴儿,就会给钱帝伦以名正言顺的借口,打着为外甥讨会公道的理由,前来开战。
尽管婴儿无辜,尽管那些借口都是谎话,但罗焕还是签署了这项命令,并且为了以防万一,在登基的前一天,亲自去监刑。
那天是大晴天,太阳刺眼,钱月姬和她的孩子在肮脏的囚牢里哭泣,毛小花的鼻子已经被牢中的这种滋味折磨的快要崩溃了。
他的爪子踩在潮湿且阴暗的地板上,紧紧跟在罗焕身边。
“求求你,陛下,求求你饶了我的孩子……”钱月姬跪在罗焕面前,她已经没有了往昔的耀目,但在这样的地牢中,依旧清丽动人。
“他是您的弟弟啊!是您的亲弟弟……求你,求你看在腓力的面子上,饶了他……”
钱月姬哭地撕心裂肺,而那个婴儿,也在这一刻,发出了哇哇的声音。
毛小花有些担忧的看着罗焕,他生怕这个年轻的国王,再一次受到刺激,想起那天弑父的场景。
但罗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角僵硬地如同石块一般。
一旁侍卫的铁剑落下,钱月姬的人头落地。
血流了一地。
而地上,那个婴儿已经被摔死,面色青紫,就此身亡。
“陛下,已经死透了!”侍卫上前报告,罗焕机械的起身,亲自查看,然后机械的转身,离开地牢。
毛小花感觉这一幕简直让人无法接受,他很不明白,为什么罗焕要亲自来看这些让他不愉快的事情。
但不论如何,毛小花可以感到,罗焕这些天,有多么麻木和僵硬。
特别是,当他走出地牢,夏天刺眼的阳光射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甚至连炎热似乎都感觉不到,没有半点停留,就朝着下一个目标走去。
“嗷唔~!”毛小花小声的呼唤罗焕,但那个人青年,根本没有听到这声音。
他的脚步稳健,但却不慢,还有一处军队,因为腓力之死而叛乱,需要他命人前去平定。
在这一刻,毛小花甚至感觉,罗焕大概不需要自己了。
他悄悄的离开罗焕,前去找大黄,一豹一猫走出皇宫,来到城里的中心广场。
那里,跨在马背上,挥舞着铁剑的腓力雕像,已经被撤下。
原处空荡荡的,还在等待新国王的雕像。
然而新国王的雕像,却让那些艺术家们,伤透了脑筋。
在罗焕的宽大寝宫中,那张大床边上,罗焕正在看文件。
在离他不远处,两三名画师正在帮他画各个角度的画像,以便用来雕塑新国王的英姿。
“陛下,您笑一笑。”
罗焕咧嘴,但那笑容太僵硬,甚至还带着一丝寒冬的气息,这样的雕塑,放在城镇中央,显然不合适。
“嘴角往上扬。”
雕塑家叹息摇头,那只是——假笑,眼眸中根本没有半点热情。
佩里克也在场,她此刻开始担忧起来。
明天就是登基大殿,新国王的雕像身体和姿势已经雕好,但面部的表情,却始终无法让人满意。
不是假笑就是冷漠,这样的一个样貌,是不行的!
“罗焕,别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想想开心的事情!”
佩里克不敢大声斥责,只能够耐心劝说,“想想你喜欢的事情。”
罗焕的脸上便流露出惆怅而坚毅的神色,像一个忧郁而赴死的勇士,根本不像一个能够爱护自己子民的国王。
“我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罗焕已经不打算配合这些雕塑家的创作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另外,今天一整个下午,都没见到自己的豹子。
然而就在罗焕转身的瞬间,正好看见那只白色的豹子踮着脚悄悄溜回来,他背后还跟着一只黄色的大猫。
罗焕的眉毛挑了挑,看向那只被抓现行的豹子,责问的意味很明显。
而毛小花完全没想到,房间里竟然会有这么多人,他抬起头,看着罗焕,心中有点羞愧——自己真的不是贪玩儿,实在是,这些天罗焕忙的根本没理会过自己,所以才出去找点乐子的。
此刻,毛小花面对罗焕的责备,赶紧努力的睁大眼睛,扒拉了一下耳朵,企图以卖萌躲过惩罚,能够过来蹭床。
但罗焕轻轻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
毛小花耷拉着脑袋,片刻之后,他猛然趴在地上,朝着罗焕扭了一□体,并且四肢收拢,露出柔软的肚皮,把眼睛睁得更圆,用那双湛蓝的不带半点杂质的眼睛,满怀期望地看着罗焕,并且及时的吐出自己半个粉嫩的舌头。
这个动作,毛小花对着镜子练过很多次,自以为杀伤力——一级棒。
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出现了。
一直绷着脸,怎么也无法微笑的罗焕,终于眼角微微翘起,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会心的,温柔的微笑。
笑容中充满了宠溺,带着一丝无奈,却有着无限的温情和信赖。
他的面庞依旧刚毅,眉峰犀利,但却因为这个笑容,让冰川融化,便是在严寒中,也能够让人感到太阳般的温暖。
笑容一瞬即逝,却被在场急于捕捉微笑的画师抓到。
那些本来已经失望,并且打算就将笑容雕的僵硬的艺术家,此刻仿佛看见了缪斯女神朝自己伸出橄榄枝一般。
他们飞快的拿起画笔,将这难得的一刻,记录在画布上,然后连夜返回自己的工作室,将那五米高的雕塑,照着这张画,细心凿出。
这个带着一丝宠溺,一丝无奈,但却坚定刚强,有着爱心,却也有着原则的微笑,就此凝固在白色大理石的雕像中,历经岁月的风霜,成了罗伊斯人们,最喜欢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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