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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双龙侵扰佛门地 莲蕊求助文殊院(1 / 1)

上回说清音师太力排众意,选取静悔接任了主持,并将主持信物玉观音交给了她。静悔料理完师傅后事,深得众弟子信服。庵中安宁,静悔处理好大小事务,依旧静坐牛心石边参悟。庵中之事且不说。

却说静怡自离开了牛心庵,下的山去,在山脚徘徊不定,本想再回庵中,怎乃师傅不公,气煞人也!却又不知该往何处,忽听行人谈论,说成都府偌大的地方,却没有一个神算子,只能千里迢迢,跑来这牛心庵求签。静怡不觉一阵欢喜,心想:“我自幼跟随师傅学习周易占卜之术,对易学颇有研究,何不去以占卜谋生?自食其力,免受他人恶气!”于是一路匆匆,径往成都府而去。

也是天假其便,静怡贪行,错过了宿头,此刻天已大黑,眼看前无庄,后无店,荒郊野外,常有虎豹出没。静怡心中慌乱,不敢停留,只大步向前而走。前行至双福镇时,已是半夜三更,正欲寻找客栈,却听不远处有车驾声,静怡闪进废墟中,仔细看时,见有一彪人马,行色匆匆,观其车上,皆是大箱子,似乎很沉重。只听为头的笑道:“二弟果真妙计!盗库府官银,如同探囊取物!如今这银子到了咱们手中,任谁也别想找到!”说罢,催促手下道:“快点……快点!都走快些!”待这彪人马过去,静怡方轻轻走了出来。

静怡自言自语道:“看这些人都是黑衣蒙面,适才又说什么官银,莫非是江洋大盗?何不一探究竟!”于是悄悄尾随那伙人马。行不过四五百步,转了两个弯,便见那彪人马进了庄院,静怡抬头看时,门额被两盏灯笼照的正亮,金黄大字写到:双龙莊。静怡笑道:“原来这伙贼人竟是这双龙莊的人!世人皆是这般虚伪!明明是强盗劫匪,却偏称是什么‘龙’呀‘虎’呀的!”说罢站起身来,找寻客栈去住。在镇上找了一圈,猛回头,却有双福客栈就在身后。于是敲门住店,店小二开门看是尼姑,便也未曾多言,又开了一间上房与她。静怡叫了一碗面吃,吃过饭洗了脚,方才睡下。一夜晚景提过。

次日天明,只听门外锣鼓喧天,吵吵嚷嚷,静怡只因昨夜睡的晚,虽被吵醒却仍不愿起,落后实在无法再眠,方才起了身来,走下楼去。店小二见了,忙迎上道:“道姑起的早!”静怡因问:“门外何事喧嚷?”店小二答道:“道姑不知!这是县衙官差发布缉捕告示!”静怡又问:“缉捕何人?所为何事?”店小二道:“听差役说,昨天夜里一伙强盗,将县衙库银洗劫一空呀!连个铜子儿都没剩下!要问何人所为?那可是难喽!硬是没人看清楚那伙人的真面目,听说他们个个都蒙着面,武功高强呀!”说罢啧啧称叹。静怡听完,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自忙去吧!”店小二走了开去。

静怡复又上楼,坐在床边,沉思一阵,不觉哈哈一笑道:“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天助我也!”说罢站在门口,声唤店小二。店小二急急上的楼来,问道:“不知道姑,有何吩咐?”静怡递过二两银子道:“这些钱,拿去替我置办一套道服,制一个占卜幌子,再准备些竹签占卜之物。余下的银子全归你了!”店小二忙接过银子,笑呵呵问道:“道姑,你这是要做算命先生吗?”静怡喝道:“多嘴!不该问的事休要打听!做好你该做的便是!去吧!”店小二应诺着去了,走的远了,轻声骂道:“好一个臭尼姑!脾气倒挺大!”于是自去街市置买物事。

店小二将静怡所托之事,俱已办妥,上楼交割。静怡看了之后,很是满意,夸赞道:“你小子办事倒是挺利索!我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从今以后,会扮成道士,在这双福镇上占卜算卦!这件事只有你一人知晓,若是胆敢泄露,哼!”说罢抽出宝剑,将桌子砍去一角,尔后说道:“不听吾言!形同此桌!”店小二慌忙跪下身去,战战兢兢道:“仙姑饶命!我对天发誓,绝不泄露一字半句!否则死无葬身之地!”静怡哈哈笑道:“好!很好!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占卜得来的钱财一半归你!”店小二忙道:“全凭仙姑做主!但有用到小人的地方,我定当万死不辞!”静怡哈哈笑道:“好,你且下去吧!”店小二方才畏畏缩缩退下。

此后,静怡每日只装扮成算命先生,手拿一幌子,身背算卦之物,在双龙镇上来回行走,替人算命消灾。

捻指一算,已过月余。双福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个神算赛神仙。静怡便不再四处奔走,只在镇上的双龙钱庄门前,摆桌占卜。因静悔所算之挂极为灵验,故而慕名而来的人,都排起了长蛇队。一日天将过午,占卜算命的人且各自散去吃饭。有三人径往钱庄而来,前面走的是个大汉,生的高大威猛,高有七尺,重三百余斤,满脸络腮胡子,眉宽眼大,鼻高嘴阔,臂如枝干粗壮,拳如铁锤结实,穿一领浅红杭绸印花直裰,脚蹬纯白绫长筒靴。后面紧随两人,抬着一方雕花半旧褪色木箱,直奔钱庄而来。

眼看那大汉走的近了,静怡便高喊道:“知生知死知富贵,知祸知福知命运!”那汉并未理会,正欲进去钱庄,忽又听静怡高声道:“只管官银入手中,不知大祸已临头!”那大汉猛地一怔,收住脚步,转身走近前来,拱手作揖道:“听足下高论,绝非一般江湖术士!敢问足下,适才所言何意?”静怡微微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也!”那汉忙从腰间掏出一绽十两大银,放在桌上道:“足下,能讲否?”静怡支吾道:“壮士,此地……并非说话之地!”那汉又掏出一绽大银道:“足下所言极是!明日午时,我在双龙莊备下酒宴,万望高士屈尊告辞前往!”静怡微微一笑道:“壮士相邀,定当准时赴约!”那汉哈哈笑道:“高士真乃爽快之人!明日不见不散!”静怡笑道:“绝不食言!”那汉道:“高士且忙,我去钱庄一趟!告辞!”静怡回道:“告辞!”静怡看见那汉走进钱庄,不觉半露微笑。

第二天,静怡照常去钱庄门前替人占卜算卦。约莫晌午时,静怡便假推身体不佳,故而遣散排队等候占卜的人。众人信以为真,不得已只有怏怏离去。静怡收拾了摊子,携占卜之物,直去双龙莊。

双龙莊早有家奴在莊门外迎接,见了静怡便问道:“先生可是和我莊主约好的高士?”静怡笑道:“正是在下!”家奴连忙道:“高士请进,我们莊主等候多时了!已在大厅摆好酒宴,专等高士前来!”静怡谢道:“有劳了!”家奴道:“高士,请随我来!”静怡随着家奴穿过前厅,走至大堂。一大汉见了,连忙起身相迎,哈哈大笑道:“高士果然信义之人!此刻刚好正午!快请入座!”静怡笑道:“自古道:人无信而不立!我既答应大莊主,岂有不来之礼!”那汉一惊道:“高士,你如何知我乃本莊大莊主?”静怡哈哈笑道:“我虽道行不深,还不至于分辨不出哪位是大莊主,哪位又是二莊主!”那大汉忙道:“高士,快快请坐!”静怡刚要落座,却听一人道:“先生且慢!我和大哥乃这双福镇名流,你一个过路人,偶尔听说我莊上有二主,并不稀奇!怕是先生浪得虚名吧?”静怡听罢,哈哈大笑道:“二莊主,汝好生无礼!吾知你盗取官银,大祸将至,故而好意前来点化与你,却不知你这般猜疑!如等小肚鸡肠,渡你何用?不如早早离了去!”说罢转身便走,走不几步,却听二莊主道:“拿下!”一声令下,四面冲出许多家奴,执枪舞棒,意欲擒拿静怡。静怡回过头来,哈哈笑道:“堂堂二龙莊,却也这般阴险狡诈!”二莊主奸笑道:“兵法有云:兵者,诡诈也!你既为高士,焉能不知己命将休矣?”静怡笑道:“素知二莊主工于心计,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岂能不知今日之祸,只是且看这是甚么?”说罢一个转身,取出宝剑,拔刀直指二莊主。吓得二莊主目瞪口呆,六神无主。

大莊主忙起身来,劝说道:“高士,且休怒!二弟无知,冲撞了高士!我这里代二弟赔罪,还望高士宽恕!”静怡道:“好,就看在你的面上,饶他不死!”说罢放下了剑。大莊主朝家奴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下去!”众家奴应诺,一窝蜂散了去。静怡道:“既然你们不信我,我也不便多留!告辞!”转身就走,大莊主忙上前劝阻道:“高士,且留步!适才乃我二弟相戏耳!你乃高士,我兄弟二人岂有不信之理?还望高士恕我二弟鲁莽!”于是对着二莊主道:“还不快来向高士赔罪!”二莊主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道:“高士且息怒,适才多有得罪,赵某这里诚心给高士赔不是,还望高士宽宏大量,恕我这肉体凡胎,不识得仙人下凡!”静怡道:“念你一片致诚,不与你计较便是!”大莊主忙道:“高士,快快请坐!”静怡这才缓缓入座。二莊主早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道:“高士,请饮我一杯,已消前事!”静怡并未推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莊主道:“高士,真爽快之人!我也敬高士一杯!”静怡也一口饮完。静怡问道:“这双龙莊的双龙指的就是你们二位了吧?”大莊主笑道:“高士面前,岂敢称龙!因我名唤作赵天龙,我二弟叫赵文龙,二弟乃我胞弟,今岁三十有四,小我六岁。先父乃镇中大户,家资颇丰,我自幼习武,学的一身功夫,二弟自幼喜爱读书作画,更熟读兵法。父亲病故,我兄弟二人便将宅院重新修建,并取名二龙莊。”静怡道:“哦!原来如此!怪不得这莊内如此豪华气派!”说罢长叹了一声。赵天龙于是问道:“高士,何故长叹?”静怡道:“可惜。。。可惜呀!”赵天龙忙问道:“高士,有何可惜?”静怡故不作声,又长叹了一声。赵文龙道:“高士定是有难言之隐!但讲无妨!”静怡这才说道:“可惜这么好的一座莊院,马上就要有灭门之灾了!”赵天龙惊道:“高士,何处此言?”静怡道:“皆因你二人深夜盗取库银之事!不日必将事发,盗取库银,其罪可是要灭九族的呀!”赵文龙慌道:“求高士。。。”赵天龙突然哈哈大笑,插话道:“高士,怕是弄错了吧?这官府库银失窃,与我们二龙莊何相干?我们兄弟二人恪守本分,袭承的是祖宗田产,从不做盗抢违法之事!”静怡哈哈笑道:“人在做,天在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诚心实意来解救你二人!不曾想却这般猜疑!你们自饮,告辞!”于是起身离了去,行至厅门,只听赵文龙道:“高士,且留步!”说着起身走了来,双手作揖道:“高士休恼!请入座!我尚有话说!”静怡听他这般说,复归原位坐下。赵文龙道:“敢问高士尊姓大名?祖居何处?”静怡哈哈道:“我本宙宇漂泊人!无名也无姓!人称神算赛神仙!”赵文龙道:“神算先生,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闻名不如一见!今日得见,果不同凡响,真乃三生有幸!”静怡笑道:“二莊主言重了!我乃一江湖术士耳!”赵文龙又问道:“先生何以知晓这库银失窃乃我兄弟所为?”静怡微微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赵天龙拱手道:“求仙人指点迷津!”静怡这才侃侃而谈道:“实不相瞒,我乃受观音大士所托,特为你二人消灾除祸而来!”赵天龙忙道:“二弟,快与我一道叩拜神仙!”赵文龙起身跪下,同赵天龙向静怡拜了三拜。静怡方道:“都起来吧!你二人有真龙之像,与佛有缘!今你等盗窃库银,犯下弥天大罪!多亏观音大士为你等求情,佛祖方未降罪!观音大士知你等不日必遭灭门之灾,特派我前来化解!”赵天龙哀求道:“求神仙就我兄弟!”赵文龙也道:“求神仙赐化解之法!”静怡微微笑道:“我此来就是为你等消除灾难的!你等只按我说的做!便可平安无事!”赵天龙道:“神仙请讲!我兄弟二人定依!”

静怡后退了几步,微微说道:“此处往西,有座大山,山中有个庵,庵里有三个得道比丘尼。大丘尼年方三十有六,生的花容月貌,二丘尼因往西天求经,尚未归来。三丘尼虽说四十有余,却貌比西斯,容胜貂蝉。你兄弟二人若能纳她二人为妾,并取到三丘尼手中的玉观音,然后在双福镇正西方位修建一座观音庙,将玉观音放于观音像下,可保永世平安!后世必出真龙天子!”赵天龙问道:“只是不知是何山何庵?”静怡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你等若按我说的去做,灾祸可解,若如不然,必遭灭门!如今时日已不多了,一个月内必须做完!否则,劫数难逃!”赵天龙兄弟忙扣首拜谢,抬起头时,只见烟雾缭绕,待烟气散了,却不见了神算,追去厅外,正遇见家奴赵飞,于是问道:“可曾看见神算赛半仙?”赵飞答道:“刚离了厅院,这会子该是出了莊去!”赵天龙看了看赵文龙道:“真是神仙下凡呀!”立了一会儿方进了厅去。

两人坐定,赵天龙问道:“往西有座山,西边的山有不少,会是哪一座山呢?”赵文龙道:“西边山虽众多,能称大山的只有峨眉山!”赵天龙又问道:“那这庵定在峨眉山上了?”赵天龙道:“极有可能!峨眉山上有个什么叫清音师太的,传闻道行极高,很多香客慕名而去!只是你我兄弟一直未曾去过罢了!”赵天龙道:“这好办!先派人去峨眉山打探清音师太的下落,找到她就不怕找不到那个庵了!”赵文龙道:“此事不可轻率!更不可打草惊蛇!你安排可靠之人,让他多带银两,扮作香客!务必要探明虚实!”赵天龙道:“我这就去安排!”赵文龙道:“时间紧迫,需多做准备,你还要多派人马往西寻找山中之庵,再派人跟踪那个算命的,以防上了他的当!”赵天龙赞道:“好!二弟真是精细之人,我这就去安排!”说罢匆匆而去。

赵天龙去做安排不说,却说静怡离了双龙莊,径直奔双福客栈而来。进了客房,脱去道袍,复穿上海清僧袍。唤来店小二吩咐道:“我要在这里闭关一个月!除了你每日送饭菜上来,不得任何人入内。还有!若有人问起我来,你只装不知,不然,就让你的脑袋搬家!可记清楚了?”店小二忙道:“都记住了!”静怡拿出十两银子道:“除了住店和饭菜钱,余下的都是你的!”店小二欢天喜地接过银子道:“多谢仙姑!仙姑所交代之事我都紧急在心!有何吩咐尽管叫我便是!”静怡道:“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店小二退着出了门。

赵天龙派出监视静怡的人,在镇上一连寻了几日,也没见半个人影,不得已,只得回莊禀告大莊主。赵天龙听了说道:“真是神仙下凡呐!待我完成神仙所托之事,必将每日焚香拜谢!”于是双手合十,朝着西方拜了三拜。六日后,赵飞从峨眉山归来。赵天龙,赵文龙忙将赵飞唤入内室。赵天龙问道:“可去到了峨眉山?”赵天龙道:“去了!”赵文龙问道:“可找到了清音师太?”赵飞答道:“回莊主,清音师太已于月前病逝了!”赵天龙哎叹道:“这可如何是好!”赵飞道:“莊主,且听我说!清音师太已死,她所在就是峨眉山的牛心庵。她有三个得意弟子!我假扮香客,为清音师太进香,仔细看过她的两个弟子,都长得美如嫦娥!大弟子叫静水,今岁三十六,二弟子说是离开了师门,三弟子静悔,乃是现任主持,年纪四十有九!”赵文龙笑道:“好!太好了!真是天佑我们双龙莊!此正与神仙所言相符!”赵天龙道:“定是这牛心庵没错了!二弟,我们现在就动手吧?”赵天龙道:“不可!还需从长计议!可有山中地理图本?”赵飞道:“都在这里了!”说罢将图本递上。赵文龙仔细端详一会儿,哈哈大笑道:“赵飞,你吩咐下人,准备两顶花轿以及嫁娶之物,后日我自有用处!”赵飞应诺而去。

赵天龙因问:“二弟,准备花轿有何用处?”赵文龙将图本摊放在桌上,一边将手在图本上指画,一边在赵天龙耳边低语。待到赵文龙讲完,赵天龙哈哈笑道:“二弟好计谋!就依二弟!我这就去做安排!”

须臾过了两日,赵天龙召集三百家奴,宣告大事。见众人均已到齐,赵天龙道:“只因神仙指点,我和二莊主要去峨眉山一趟,今日便要动身。留下一百家丁,由赵飞统管,莊中大小事务,均由赵飞暂代处理,胆敢有违令不遵者,犯上作乱者,败坏莊风者,可就地处决。其余人等随我和二弟奔赴峨眉,按事先所定,各守其职,各待其命,不得有误!”赵天龙话语刚落,众人齐声高呼:“莊主之命,铁令如山!如敢有违,碎尸万段!恪尽职守,保莊安全!恭祝莊主出行万利,马到功成!”赵天龙将手一挥,大声道:“出发!”便见抬轿的,牵马的纷纷忙不跌。

赵天龙一行人众,慌慌忙忙,迤逦向峨眉山行进。于路无话。直到赵天龙以及随行花轿到了牛心庵前,方有小尼姑跑去告知主持。主持听禀,只以为是香客前来,命负责接引的第子前去迎接。接引弟子刚出了牛心庵,便见一队人马手拿大刀长枪,围了上来。静慧近前,双手合十问道:“施主可是来上香拜佛的?”赵天龙道:“上香且免了,拜佛倒是真的!快叫庵中主事前来答话!”静慧道:“我乃庵中接引司,施主有话请讲!”赵天龙骂道:“好个没脸的尼姑!本大爷要找你们主持谈话,你算哪颗葱!识像的快滚,惹恼了你大爷,要你小命!”静慧刚要说理,却巧静水走了来。静水高声问道:“你等哪里来的破皮无赖?竟口出污言秽语!”众人循声望去,见她年轻貌美,眉宇间气质横生,眼神里透出温柔清纯,不觉目瞪口呆。

片刻,赵文龙问道:“看你相貌出众,气质非凡,想必是清音师太大弟子了?”静水答道:“正是贫尼!施主带人在佛门清净地,舞刀弄枪,意欲何为?”赵文龙笑道:“美娇娘莫怕,我等专为你而来!”静水怒道:“请施主说话方尊重些!我乃出家之人,莫言玷污佛门圣地!”赵天龙说道:“真不愧是是清音师太大徒弟,确有几分修为!只是还要劳烦你,请主持出来相见,我等有要事相商!”静水道:“不知何事?非要见主持不可?”赵天龙道:“美姑,此事关乎你这牛心庵生死存亡,还是快请主持出来一见吧?”静水道:“既如此,且略等一等!”低声吩咐静水道:“你去禀告主持,就说贼人已经围庵,让她早做准备!我先这里应付一阵”静慧应诺,急匆匆奔主持房间而来。

静慧进了房间,见到静怡,便急忙说道:“主持,大事不好了!”静悔正在坐禅念经,缓缓睁开眼来,轻声问道:“何事惊慌?”静慧忙道:“一伙贼人围了上来,非要见你,说有要事相商,大师姐在与贼人周旋,让我转告你,早做准备!”静悔问道:“可知是何要事?”静慧答道:“说是关乎本庵存亡大事!”静悔又问:“来了多少人?”静慧答:“足有一百余人!个个手中都拿着兵器!”静悔轻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走,随我一起看看去!”说罢慢慢直起身来,缓缓走去庵外。

静悔近前,贼人见了,不觉肉麻骨酥,屏息静气,六神无主。美艳绝伦世无双,风韵妖娆独一人。不是仙姑扮丘尼,就是菩萨显真身!过了一阵,众人方才元神归体。赵天龙满脸堆笑道:“敢问仙人,可是庵中主持?”静悔答道:“正是老尼!只是不知你等贸然前来,所谓何事?”赵天龙笑呵呵道:“仙人切莫自谦!若连你都老了,世间还有哪个女子敢说不老的!”静悔道:“施主有话快讲!莫言荒诞妄言!”赵天龙忙道:“是……是,仙人休恼……休恼!我兄弟二人并非恶人,来此并无恶意,远道从双龙莊而来,只为迎娶你庵中两人!”静悔问道:“哪两人?”赵天龙答道:“非是别人!只你和静水耳!”静悔不悦道:“大胆狂徒,竟敢出言不逊!我和师妹皆为出家之人,尘缘早已了断!何故相辱乎?”赵天龙陪笑道:“皆因我兄弟二人,爱慕你们姐妹久矣!今日相见,更觉一见钟情,真……”静悔喝道:“住口!佛门净地,岂容你污言秽语!趁早死了这份心!早早下山去吧!”赵天龙听静悔如此说,顿惊慌无错,哀叹愁眉。

赵文龙看了,不觉哈哈大笑道:“大哥,你平日最恶读书,这会子说起话来却也文绉绉的!以往你是何等果决,做事何曾犹豫不决,怎么此刻却没了主张?”赵天龙忙道:“这……这乃**之事,哪能和咱那营生一个样儿!二弟你聪明过人,快说服她们才是!”赵文龙朝着静怡拱手道“仙人,小生这厢有礼了!”静悔不屑道:“看你没有四十,也三十五六了!还自称小生,可见你并无自知之明!多说无益,快请下山去吧!”赵文龙笑道:“仙人不愧是仙人!话语都那么犀利,小生真心佩服!只是娶你们师姐妹,并非我兄弟二人一厢情愿,乃是菩萨做媒,三生石上铁定的!”静悔冷语道:“休再胡言乱语!我是不会相信的!”赵文龙笑道:“仙人,我所讲句句属实,绝非胡诌!可愿听否?”静悔道:“不妨一听!”赵文龙道:“月前,双福镇来了一个神算赛神仙,所算之卦无有不准,远近闻名。一日我兄街上闲走,他竟然能算出我兄弟二人所为的一件密事。我们向他求化解之法,他说西边有座大山,山中有个庵,庵中三姐妹,还把你们各自的年龄说的一岁不差,说我们兄弟二人只有纳你们姐妹为妾,并修建观音庙,将主持信物玉观音存放在佛像下,方可免灭莊之灾!”静悔问道:“那位高人果真如此说?”赵天龙道:“二弟所言句句属实!”静悔疑惑道:“玉观音乃师傅临终前所传,外人怎会知晓?其中必有古怪!那人现在何处?”赵文龙道:“化作青烟难再寻觅!”静悔道:“定是你等编造谣言,企图诓骗我们!任你怎么编造,老尼绝不屈从!莫要枉费心机,徒劳无功!”

赵天龙大怒道:“好你个尼姑,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今日就要抢了你去!”说罢提刀便要上前。赵文龙拦住道:“大哥,休要鲁莽!且容小弟再和她说!”赵文龙高声叫道:“天意不可违!静悔,我兄弟二人已将这牛心庵团团围住,你们谁也别想逃下山去。如今再执迷不悟,便是以卵击石!如若再不相从,就把你的师妹们全部抓住,卖去青楼!再一把火起,你这庵化为灰烬!到时看你有何面目去见你那师傅清音师太!愿不愿上花轿,快做决定吧!”静水慌道:“主持,这可如何是好?”静悔道:“师妹莫慌!我自有主张!”于是高声道:“适才听施主所言,恍然大悟!既是天命,人力岂可为?我姐妹二人愿意嫁你兄弟二人便是!只是……”赵天龙欢喜道:“只是我们一走,庵中须新选主持,还要交代庵中事务,尚须半月!半月一过,我姐妹二人即刻便随你们走!不知可否?”赵文龙道:“这有何难!依你便是!”赵天龙忙道:“虽依了你,可是我兄弟二人还要在庵外守候!”静悔道:“守候无妨!只是不得入庵相扰!否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赵天龙应诺道:“好!绝不入庵半步!”静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们且这里安心等就是!”于是率众回了庵中,吩咐关闭殿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进了大殿,静水道:“主持,你怎么能屈服淫威,答应了他们?岂不有辱师门!”静慧道:“我等皆是出家人!四大皆空!生死又有何惧哉?你身为主持,却做糊涂之事!伤了众弟子的心!”静悔笑道:“你们都误会我了!我这只是缓兵之计!日后你们定会知晓!众弟子听令:从今往后,要时刻小心提防,切勿让贼人闯入!师姐,静慧,你俩快随我来!”三人去了侧堂,静悔道:“如今人为鱼肉,我为刀组!硬拼于事无补,徒造杀孽!”静水问道:“师妹,如今之计,为之奈何?”静悔道:“事到如今,只有去请一位故人了!只有他才能化解这场浩劫!”静慧问道:“主持说的故人是谁?”静悔道:“乃是徽宗皇帝亲封的清忠祖师,现任杭州六合寺方丈!”静水道:“清忠祖师乃得道高僧,我也早有耳闻!只是峨眉距杭州何止千里?只怕远水解不得近渴!他还未到,怕是我们姐妹早成了他人之妾了!”静悔笑道:“师姐莫怕!师傅临终时告诉我说,清忠祖师要在成都府文殊院宣讲佛法三月,此时应该还在!”静慧问道:“就算他在,未必肯来!他是得道高僧,又无凭无据,焉能轻易相信,兴师动众前来解围?”静悔道:“师妹不必担心,我有一物可做凭证!只是它在莲蕊身上,你速去上山,将她唤来庵中。”静悔应诺,急匆匆上山而去。

静慧将至山顶时,见有一女子在悬崖边采摘草药,于是忙唤道:“师侄……师侄,快下山来,出大事了!”莲蕊走近前来,笑问:“师叔,好一阵子不见你来,可想死我了!不知出了甚事?”静慧道:“快随我下山!便走边说!”莲蕊便问:“师叔,究竟出了什么事儿?”慧能于是把贼人围庵之事,从头到尾细说一遍。莲蕊问道:“我娘有没有说是何物?怎么会在我身上呢?”静慧道:“这个主持没说,只是让我速请你下山!快走吧!”莲蕊跟随静慧,脚步匆匆径往庵中而来。

莲蕊见了静悔,先行礼道:“孩儿见过娘亲!”静悔道:“你且过来!”莲蕊走了来问道:“娘,你唤孩儿何事?”静悔道:“如今牛心庵面临浩劫,只有你才能解救!”莲蕊不明道:“我?我如何解救?”静悔道:“为娘让你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半方丝帕,快拿出来!”莲蕊于是从腰间囊包中取出丝帕,交与静悔。静悔看了道:“就是它!你拿着它逃下山去,到成都府文殊院,找清忠祖师,他见了之后定会随你前来,解救危难的!”莲蕊又问道:“娘,这丝帕上的画到底是什么意思呀?”静悔道:“莲蕊,这说来话长,如今情况危机,待退了贼人,为娘定会细说于你!快下山去吧!”静慧道:“主持,贼人已堵住了下山去路,别处又都是草木横生,悬崖峭壁!她一个小孩子家,如何能下的山去?”静水也道:“是呀,师妹,莲蕊尚小,又不会武功,于其让她去冒险,还不如我去试试,反正我也活了大半辈子了,早晚都是一死!”静悔劝道:“师姐此言差矣!事情绝没到你想的那种地步!莲蕊自幼长在深山里,爬高上低采草药,整个峨眉山哪里有她去不得的!莲蕊,为娘说的可有理?”莲蕊笑道:“娘说的一点没错!师伯,师叔,我也是庵中之人,如今庵中危难,我岂能置身度外!更何况我最喜欢和猴子们玩耍了,也算半个小猴了!你们就放心吧!逃下山去,又有何难?”莲蕊一席话,惹的大家笑了一回。静悔道:“收拾行装,即刻下山!”静水道:“师妹,白天下山,恐被发觉!莫若晚上掩人耳目!”静慧道:“不可!后山陡峭,白天尚难行走,更何况天黑无光!”静悔道:“贼人岂能不提防,定在四处哨探!还是待到晚上在设法下山!你且去收拾行装,多带些干粮!你自幼在山中长大,切莫轻信他人!下了山,买件男人服饰,女扮男装,直奔成都府,白天赶路,早早投宿!”莲蕊笑道:“娘,你放心吧!我定平安归来!”又对大家道:“你们多保重!等我回来!”说罢跑上山去。

话说两头,牛心庵乃香火鼎盛,每日前来烧香拜佛的络绎不绝。这日,香客仍旧要上山拜佛,刚至山脚,却有一二十人拦住了去路,众香客问其缘故时,领头的却说牛心庵正在修建,一月之内不接待香客。众香客信以为真,皆无功而返。赵天龙、赵文龙兄弟俩,在庵外搭起大帐,一面派人往临近村庄买米借灶,一面命人四处哨探,谨防有人下山求助。

天色已黑,莲蕊准备妥帖,将包袱斜系在肩上,走去后山。借着月光,倒也能看清草丛灌木。从一颗树木转到另一棵树边,从一块大石下去另一块石头,虽说陡峭难行,莲蕊却无所顾忌,好似轻车熟路,身手如猿猴般敏捷。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莲蕊就绕过了庵外,避开了赵天龙一伙人,上的大道而来。莲蕊回头忘山上瞧了瞧,不觉笑道:“死山贼,臭强盗,别以为围住了山,我就下不得山来!哼!照样从你们眼皮底下溜走,气死你们!”说罢朝山上做了鬼脸,笑嘻嘻向山下去。走了一阵,却听见呼呼声响,仔细听时,怪道是呼噜声。莲蕊暗叫不好:前方一面是峭壁,另一面是悬崖,可如何绕的过?好在此处枝叶繁茂,遮住了月光,黑漆漆一片。莲蕊沿着悬崖边上,蹑手孽足,缓缓前行,却不提防将一块石头踢滚下了山,响声惊醒两人,高声喝道:“谁,是谁?是人是鬼?快滚出来!”莲蕊连忙俯身躲在悬崖边上,静气凝神,贼人听没人应答,便说道:“还是点起火把来来看看吧?倘若走了尼姑,莊主岂能轻饶!”莲蕊心生一计,扮做野猴啼叫。一人笑道:“我当是尼姑呢,也好抓来玩玩!却是只野猴!”另一人道:“这该死的猴子,搅了我的春梦!看我不砸死这畜生!”说罢捡起碎石混乱驱赶一阵,待到没了动静,才又呼呼大睡。莲蕊估摸着他们已经睡熟,方才小心翼翼往前走。

觉着离的远了,莲蕊才敢长长舒了口气。将手拍了拍胸口到:“这伙贼人,还挺聪明,设了两道关卡,还偏偏选在险峻处,差点我这条小命就不保了!”于是双十合十道:“阿弥陀佛!多谢佛祖保佑!”然后继续下山。约莫行了两个时辰,山脚便在眼前了,莲蕊此刻已是满头大汗,衣衫尽湿,将衣袖轻轻擦了把汉,欢喜道:“终于下山来了!”话音刚落,只听前方传来话音:“都给我打起精神!睁大了眼睛!万一让尼姑下了山去!莊主面前小心性命不保!”众人应诺道:“我等定会仔细哨探,绝不放跑半个人影!”莲蕊心里苦叫道:“好可恶的贼人!竟这里拦截!”仔细观瞧了一会,见面前一株老松,可以爬上山坡,绕道而行。莲蕊抱住老松,没几下便爬至树腰,跳下山坡,走去山脚上了离山路径。

又走了半柱香的时辰,莲蕊早已筋疲力竭,头重脚轻,难以赶路。看看前面便是村落,莲蕊吃力走近最近一间房舍,将手敲门,不曾想门是虚掩,一时用力就自开了。莲蕊走进屋去,却见一片狼藉,想必荒废许久了,也顾不得那许多,依着屋角倒头边睡。

再说静悔,知道此刻莲蕊正在下山,天黑路险,又多贼人,一路生死未卜,便坐卧不宁,索性打坐念佛,以求佛祖保佑她平安无事。庵中众人也都难以入眠,不知吉凶若何,只知是子时时分。一夜晚景提过。

次日天明,静悔唤来静慧,问她庵外可有动静,是否抓住了莲蕊。静慧去庵外探视一阵,见庵外除了贼人烧火做饭,并未有异常,回来报与静悔知道。静悔听了,不觉稍稍放下心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祈求佛祖保佑莲蕊平安无事,早日归来!”静慧宽慰道:“主持且放宽心!想必莲蕊此刻定已下了山去,不日必将搬的救兵来!”静悔听了,又安心了许多。

却说莲蕊,一觉醒来后,看见天已大亮,于是便要起身前行,只觉得腰酸背痛,腿脚酸麻,将手揉捏了一阵,方才勉强站起身来。莲蕊强忍着痛,一步一步,艰难前行,到了集市,按着静悔的吩咐,置办了一套男服,又找了一家客栈,吃过饭便歇息去了。

闲话少叙,莲蕊自下了山,晓行夜寐,一连奔走四日,方到了成都府。莲蕊进了城门来,见四处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各色物事,一应俱全,应有尽有,目不暇接。莲蕊不觉感慨道:“原来外面的世界竟是这般美妙!只可惜我天天住在深山老林,不能常来此地!”一边走,一边看,一边欢喜,一边又哀叹不已。也是合当有事,走着走着,只因贪看路边的各色头花,不想竟撞到了一人。还未及莲蕊转过头来,便听那人先骂了起来道:“好你个畜生,胆敢撞你家太岁!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旁边早站出两人,拦住莲蕊道:“瞎了你狗眼!连我家少爷都敢撞!吃打!”说罢挥拳便要打。莲蕊忙道:“且莫动手!你们好生霸道!我撞了他,他也撞了我!要说我眼瞎,那你家公子岂不也瞎了眼?”那人骂道:“好你个臭小子,长得小白脸相,说话也是娘娘腔,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不识得你爷爷的厉害!”莲蕊高声道:“光天化日,就要打人,难道没有王法了吗?”那人哈哈大笑道:“王法?你爷爷我就是王法!别跟他废话,给我往死里打!”周围看热闹的黑压压一片,却无人敢上前劝说,只听一人小声议论说:“这小子怕是外地来的,竟招惹了知府大人的儿子!”另一人道:“是呀!别人躲都躲不及,他倒好,偏偏撞上了他!这下怕是不死即残!”谈论间,那两个家丁早已挥拳,朝莲蕊打来,好在莲蕊急退了两步,才没打着,于是越发气恼,急追上前,一把抓住莲蕊衣袖,正欲掴打,却听背后一人大喝道:“住手!”山鸡和野牛方停了手,转身去看。王大伟骂道:“你是哪里钻出来的野小子?本少爷的事你也敢管?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山鸡、野牛,先给我收拾了这小子!”山鸡撸衣卷袖,提拳便来,那人不慌不忙,待山鸡离的近了,猛的将腿一伸,将他绊倒在地。山鸡趴倒在地,嗷嗷疼叫。野牛见了,气上心头,紧握铁拳,前来厮打,和那人打不几个回合,就被扭住手臂,动弹不得。王大伟见状,吃了一惊道:“你小子有种,是条汉子就别跑,且这里等着!”说罢投胎似的逃了开。那人将野牛松开,说道:“我不难为你,快扶起你那位兄弟走吧!”野牛作揖道:“多谢好汉不杀之恩!”于是扶起山鸡也去了。

众人看野牛走了,皆上前称赞道:“年轻人好身手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是少年英雄!”也有人好心劝道:“年轻人,你快些逃命去吧!惹恼了王大伟,官府肯定要缉拿你,此处在无你容身之地,还是快快逃命去吧!”那人拱手谢道:“多谢众位好意,我即刻便走!”众人也各自散去。那人背起画篓欲走,却被莲蕊叫住:“多谢兄台搭救!若不是兄台,怕是我……”那人笑道:“小兄弟,莫要如此!解人危难,乃我等读书人分内之事!只是此地不可久留,你快逃命去吧!”莲蕊道:“兄台,我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想去文殊院,却不知路径!”那人道:“文殊院在城北,既如此,我领公子去便是!公子请随我来!”莲蕊于是跟在那人身后。

路上,莲蕊问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那人笑道:“你我萍水相逢,却在这里巧遇,也是有缘,说与你也无妨。我本姓马,单名一个雍,表字四豆!”莲蕊听了,不觉好笑:“四豆?这个名字倒是有趣!”马雍也笑道:“确是如此,每每说与人听,人皆如是说!”莲蕊笑问:“四豆,你是哪里人士?怎么会在此地?”马雍答道:“我祖籍淮南光州。十二岁便中秀才,后来屡试不第!因为厌恶科举,便辞别父母姐兄,四处游学!后来到了这成都府,因喜爱这里气候宜人,风景如画,故而流恋忘返,每日以替人写传,卖画为生!我自幼喜爱《三国志》和司马迁的《史记》,立志要写一部文学巨著,流传万代!若能实现,吾生无憾矣!”莲蕊称道:“兄台志向高远!令小弟感佩!愿兄台早日写成大作,以平今生之愿!”马雍问道:“小兄弟,还不知道你的名姓呢?”莲蕊想了一会道:“我叫贵莲子。”马雍笑道:“莲子,真好奇怪的名子,不知你去文殊院何事?”莲蕊道:“此说来话长,以后和你细说!”过不多时,已到了文殊院。

文殊院有僧人把守,见了莲蕊便问道:“两位施主,有何贵干?”莲蕊道:“闻听清忠祖师在这里讲法,不知走了没有?”僧人答道:“尚在!正在佛殿讲法!施主找清忠祖师何事?”莲蕊从腰间取出囊包,递给僧人道:“我是他一个故人,烦请高僧将此囊交个清忠祖师,他看了便知!”僧人道:“既如此,施主且这里稍后,容我去通禀!”莲蕊谢道:“有劳高僧!”莲蕊门外等候且不说。

却说僧人拿着囊包,直走进佛殿,此刻清忠祖师讲佛已毕,正要回房歇息,却听僧人道:“清忠祖师,院外有两位施主求见,说是你的故人!并让我将囊包转交于你,说您看了便知!”清忠祖师问道:“是何等样人?”僧人答说:“两位年轻公子,年不过十六七八!”清忠祖师打开囊包,见里面是半块丝帕,展开来看,上面刺绣人物图案,还有两句诗:

急风劲雨天,

煮酒烈火燃。

清忠祖师看了道:“快请他们进来!”僧人应诺退下。

不移时,僧人便将梦蕊他们引将过来,尔后告辞退下。梦蕊作揖施礼道:“见过清忠祖师!”清忠祖师道:“不必多礼,两位施主快请坐下!”梦蕊和马雍谢座。清忠祖师问道:“这半方丝帕从何而来?”莲蕊答道:“是我娘交与我的,从小到大不曾离身!”清忠祖师不慌不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不知施主前来,所为何事?”莲蕊于是把贼人围庵之事前前后后,详详细细说与清忠祖师听,然后说道:“如今牛心庵危急,还请大师解救危难!”清忠祖师道:“牛心庵也是佛门弟子,皆出佛门,理当搭救!事不宜迟,我略为准备一下,便可上路!两位施主且稍后片刻!”说罢出了房门。

只一会儿功夫,清忠祖师便安排妥当,招来二十武僧,叫人唤出莲蕊他们,辞别文殊院主持,便直奔峨眉山而去。一行人夙兴夜寐,饥渴餐饮,于路无话,只四日便到了峨眉山下。贼人见莲蕊他们欲上山去,连忙阻拦道:“我说你们这群和尚,怎么也想去那牛心庵?这年头,连和尚都耐不得寂寞了!”话语刚落,便被清忠祖师一掌击落在地,昏死过去。其余贼人见状,兔子似的撒腿就往山上跑。清忠祖师道:“快上山去!免得让他们有了准备!”于是紧追贼人。贼人跑了一阵,又遇见一拨贼人,那边人问道:“你们跑做甚?山下出了什么事儿?”这边人道:“哎!还是快逃吧!有神人上山来了!”说罢继续跑,那边的人一听如此说,也便顾不得许多,一道往山上逃命。

一路急奔,方才跑至牛心庵下,见了赵天龙兄弟。未及赵天龙开口,便听他们气喘吁吁道:“莊主,不好了……大事不好!”赵天龙问:“何事如此惊慌?”那人道:“山下来了一群和尚,为头的力大无比,一掌便打死了我们的一个弟兄!我等与他们厮杀,怎奈斗他不过,只得逃上山来!”赵天龙道:“大家快做好迎敌准备!拿我滚环大刀来!”两人抬来一把四十斤滚环刀,众贼人各各磨刀霍霍。

说话间,清忠祖师已带人追赶而来。赵天龙因看为首的面容威严,身高体阔,浑身筋骨奇健,先是怯了三分,仔细看时,却只有一只手,原来是独臂人!故而放生大笑道:“好一个壮士和尚!却是一个残废人,秃驴,我问你,你来此何干?”莲蕊急上前道:“你个瞎眼贼人,胆敢如此无礼,却不识得清忠祖师!”赵文龙忙道:“敢问高僧可是梁山好汉一白单八将中的天伤星行者武松吗?”清忠祖师答道:“正是老衲!”赵天龙又问道:“听闻你出家六合寺,远在杭州西湖,怎回到此间来?”清忠祖师道:“因你等围庵,我知消息后方才敢来!”赵文龙忙下跪道:“哥哥,快快跪下,他真是徽宗皇帝亲封的清忠祖师!”赵天龙一愣道:“且慢!我素闻梁山好汉真英雄真豪杰!更是佩服行者武松,侠肝义胆,武功高强!只是我兄弟二人乃是不得已而围庵,并非我兄弟二人本意!我有一愿,不知清忠祖师能成全否?”清忠祖师道:“但讲无妨!”赵天龙道:“我自幼习武,这些年来不曾遇见对手,想和你比试一番,不知肯否?”清忠祖师道:“愿意奉陪!点到为止!请出招吧!”

赵天龙于是舞动大刀,朝着清忠祖师便砍将过来,清忠祖师用禅杖迎将过去,两人便比试起来。这边比武且不说,却说庵内早有人发现莲蕊搬来救兵而归,忙去告禀静悔。静悔领人站在阁楼远观,见一个和尚和赵天龙正打的热闹,于是叹道:“十一年了,没想到他还那么威武,武功也不减当年!”怎见得二人打的好,有古诗为证:

一个单臂舞禅杖,一个双手挥滚刀。

禅杖击不离胸腹,滚刀飞直逼咽喉。

双脚似马蹄狂奔,两腿如龙蛇游水。

忽地猛攻急上前,倏而难敌且后退。

往来实难分彼此,酣战更不辨强弱。

尘土飞扬堪称奇,正是行者战天龙。

两人大战四十回合,不分胜败,清忠祖师越战越勇,手中禅杖更是灵便,恣意收放,赵天龙渐渐力怯,只顾招架。清忠祖师一个凌空翻跃,一禅杖直击过来,赵天龙不及躲闪,正中腿上,只觉双腿麻木无力,摔倒在地。

赵天龙双手作揖道:“行者武松,武功高强,绝非浪得虚名,在下领教了!”清忠祖师道:“不敢当,老衲一直参禅悟道,好久没这么痛快了!若不是老衲已顿入空门,定要与你喝上三百碗!”赵天龙道:“今日能与清忠祖师相会,真是三生有幸!我赵天龙对天发誓:从今往后再不踏入峨眉山半步!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清忠祖师道:“施主何必发此重誓?只要诚心不再与这牛心庵为敌便是!”赵文龙道:“日后我兄弟二人绝不与牛心庵为敌,但凡用得着我兄弟的,只管开口便是!”清忠祖师道:“好!若日后有需要处,定会前去叨扰!”赵天龙告辞道:“今日之事,多有得罪了!还望多多见谅!我等即刻下山,望清忠祖师多多保重!”清忠祖师回道:“阿弥陀佛!后会有期!”赵天龙于是说道:“弟兄们,走,快下山去!”说罢带领众人下山去了。

清忠祖师见贼人已退,于是也告辞道:“两位施主,贫僧也就此告辞!望你们多珍重!”说罢招呼众僧便走。莲蕊忙上前拦住道:“清忠祖师,多亏了你,才退去了贼兵,你是我们牛心庵大恩人,怎能不喝杯茶水就走?快随我进庵去吧?”清忠祖师辞谢道:“施主好意,老僧心领了!只是我等不便入内!还是速去了吧!”对着众僧道:“走,下山去吧!”莲蕊见清忠祖师执意要走,心中着慌,故急忙跑回庵中。却说静悔见贼人已退,便吩咐静水请清忠祖师来庵中吃茶用斋饭,不料清忠祖师也要下山,于是忙叫住静水道:“大师姐,你速去庵外请回清忠祖师,若他执意不肯来时,你便说我要同他了解一段陈年旧事!他定会前来!”静水便匆匆下去阁楼,刚至庵外,便见莲蕊急急敢来,因问道:“莲蕊,你如何这般匆忙?”莲蕊不悦道:“清忠祖师非要下山去,我留他不住,故而要请娘亲出来!”静水笑道:“不用,我自有法子请他回来,你且这里等就是!”说罢往庵外去。马雍在庵外等候,见了静水便拱手施礼道:“小生这厢有礼了!”静水一见面生,又急着追赶清忠祖师,于是说道:“你且等一等,待我追回清忠祖师!”说罢径往前而去。静水追赶一阵,方才大喊道:“高僧。。。高僧请留步!”清忠祖师立住脚,转身问道:“阿弥陀佛,唤我等何事?”清水回礼道:“阿弥陀佛!高僧解了我牛心庵之围,是我牛心庵大恩人,岂有不进庵喝杯茶水便走之理?”清忠祖师道:“阿弥陀佛!你我同出佛门,今你等有难,理应相救!何谈言谢?”静水道:“你我既同出佛门,又何分彼此?焉能因我等为丘尼便匆匆离去?”清忠祖师道:“你多虑了!只是我还要赶回文殊院宣讲佛理,故而不可耽搁!你且回吧,我等自下山去!”说罢转身就走。静水无奈,只得说道:“高僧且慢,主持吩咐,有件陈年旧事要与你了却!还是请回庵去吧?”清忠祖师听静悔如此说,便不再推辞,说道:“既是如此,我等悉听尊便!”静水欢喜道:“众位高僧,快请随我进庵用茶!”清忠祖师等人与静悔一道上山进庵。

进了庵里,早有弟子收拾好了客堂,清忠祖师等人依次落座。不移时,茶水、斋饭以及时新果蔬便端将上桌。众人一路劳顿,自然又饥又渴,也顾不得许多,只大口吞咽,惹的一旁女弟子偷笑不已。清忠祖师等人这里用饭且不说,却说莲蕊见清忠祖师去而复来,心中十分欢喜,就急着要来见,只因他们正在用斋,方退了回来,便走去找马雍。见了马雍,便笑问:“是我们这里好呢?还是成都府好?”马雍笑道:“这里山清水秀,真是人间仙境呀!”莲蕊问道:“那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马雍笑答:“这里地杰人灵,仙雾缭绕,是颐养天年之佳地!怎奈我乃家中独子,父母身体康健,又有姐夫姐丈照看,自不必担心,可我终须要娶妻生子,焉能孤居与此?”莲蕊笑道:“还说要写文学巨著,书还没写,倒先想着娶老婆了!”马雍感叹道:“哎!娶妻非我所愿,只是为人子,不能传续香火,实乃大不孝!贤弟放心,待我归家娶了妻,有了妻儿,再长居于此,与贤弟一起,写成不朽佳作!”莲蕊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要回家找?若是兄台有意,我愿托人,在山下村落为你觅得佳偶,只是不知兄台所爱何样女子?”马雍笑道:“我既无潘安之貌,又无司马相如之才,安敢求嫦娥西施乎?只要女子相貌端庄秀丽,温柔娴淑,两情相悦,一见钟情,志同道合便可!”莲蕊于是相戏道:“兄台,若我为女子,不知能入法眼否?”马雍笑道:“贤弟面容姣好,肤白如雪,身材似女子般婀娜,怎奈偏偏是男儿身,若你为女子,今生定当非你不娶!”说罢两人哈哈大笑。

说话间,静慧来到。莲蕊问:“师叔,可是来找我?”静慧道:“主持吩咐,待清忠祖师吃毕了斋,让你领他去藏经阁一叙!”莲蕊道:“是,师叔!我这就去看看!”静慧告辞离去。莲蕊笑道:“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听听,可是关于一段旧事哦!”马雍道:“去倒是十分想去,只怕不太方便吧?”莲蕊笑说:“兄台不必担心,我自会和娘亲说,让她允你同去便是!”马雍道:“既如此,多谢贤弟了!”说着出了房门,走去客堂。

到了客堂,众人已吃过了茶,莲蕊道:“清忠祖师,这里斋饭可还习惯?”清忠祖师谢道:“多谢赐斋!饭菜十分可口!”旁边一女弟子道:“那是自然了!我们主持从未下厨,今日为你们做斋饭,却是头一遭!”清忠祖师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那女子道:“天色也晚,我领你们歇息去吧?”莲蕊道:“师姐,你先带其他人去歇息,我要先领清忠祖师去藏经阁!”那弟子道:“师妹,且自便!”莲蕊忙一面说道:“师姐,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我是男儿,莫要再叫我师妹!”又一面挤眉弄眼,那弟子也是聪明之人,忙改口道:”知道了师弟,我以后记住便是!“莲蕊这才笑道:”师姐好生安排,我们且先去了!“于是带着清忠祖师直上楼去。

走进藏经阁,便见静悔已等候多时,莲蕊笑道:”娘,你却先道了!“静悔笑道:”若让你们等我,就不好了!“朝着清忠祖师问讯道:”阿弥陀佛,清忠祖师,我们又见面了!“清忠祖师也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莲蕊忙说道:”快请坐下说话!“静悔问道:”敢问公子是?“莲蕊抢先答道:”哦,他是我兄台,在成都多亏了他帮忙,日后再和你细说吧!“马雍上前拱手行礼道:”小生见过主持!“静悔道:”不必多礼!“马雍道:”我姓马名雍,表字四豆,主持叫我四豆便可!“静悔笑道:”四豆,多谢你帮助我家莲儿,日后必当报答。只是今日我要和清忠祖师了结一段旧怨。。。“马雍告辞道:”既如此,我先告辞了!“莲蕊忙说道:”娘,四豆是个好人,他志向远大,想要写一部名著,你就让他也留下听听吧,或许日后对他有用,也算是报答他的恩情!“静悔道:”这。。。“清忠祖师帮腔道:”他要写书,就让他留下吧!你我恩怨,既要了结,又何妨他人听去!“静悔道:”好吧,四豆,你也坐下吧!“马雍欢笑道:”谢座!“走去坐下。

静悔感慨道:”哎!十一年了!你我一别,整整十一年了!“清忠祖师道:”是呀!整整十一年了!岁月催人老,如今我都长出白发了!“静悔诵道:”疾风劲雨天,煮酒烈火燃。“清忠祖师缓缓接道:”无欢醉酒眠,今生心相连。“静悔于是问道:”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这首诗?“清忠祖师道:”记得!从未忘却!“说罢从怀里取出半方丝帕,轻声说道:”这个,我一直都带在身上!“莲蕊看时,惊讶道:”我的手帕怎么在你那里?我记得装在囊包了!“急忙取下囊包,打开来看,手帕还在,拿出来道:”清忠祖师,你的手帕怎么和我的一模一样?“静悔道:”它们乃是一方手帕的两半,自然一样了!只是上面的图案不同!你把两块拼起来看!“莲蕊走去清忠祖师身边,接过手帕,放在桌上将拼成一起,惊呼道:”醉雪图!真是一方手帕一幅图!“马雍也起身来观,仔细看时,轻声说道:”上面绣的是下雨天,好似一对夫妻在饮酒,相公端着大碗,独自喝闷酒,娘子拿着酒杯,似喝非喝,愁眉不展,泪眼欲滴,深情脉脉看着她的丈夫,心中无限孤寂!好画。。。真是一幅绝妙之画!"莲蕊忙问道:”娘,这画上的人到底是谁呀?你为何一直不告诉我?“静悔此刻早已眼泪扑簌簌流,难以言语。清忠祖师道:”要说这幅图,可真是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呀!“过了一会,静悔擦拭眼泪道:”还是由为娘来细细说与你听吧!“

静悔于是便将心中久藏的话语,详详细细说了出来。正是:情是伤人剜心剑,斩出无数恩与怨。欲知静悔所讲之事,且听慢慢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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